“不!”洛伊一声尖叫,踉跄了几步,落在唐谨旁边,真气逆转,喷出一口血来,但见他双目紧闭,面色却还算正常,微微松了口气。
她点了唐瑾的几处大穴,减缓了毒素的蔓延,而后冷笑一声,垂着头,让邱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道:“谁告诉你没了解法,我便不能救他?”
她趁着邱翟愣怔的功夫,弃了长鞭,转身拿起唐瑾掉在地上的软剑朝他刺去,却被邱翟闪身躲过。
她还要再刺,心口却好巧不巧传来一阵绞痛,疼得她额头冒出了冷汗,脸色也苍白起来,洛伊这才想起今日已是初一,她从袖子里翻出药丸,咽了下去,邱翟的剑已经逼了过来,洛伊心下一横,索性放弃抵抗,想着若是自己死了,虽救不了唐瑾,能与她死在一处也是好的。
孰料,剑尖带着寒气架在她的颈间,却没有传来痛感。
洛伊睁开眼,看到邱翟歪着头,对她微微一笑,轻柔的声音让洛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对了,本尊怎么把他忘了?若是早让他来,事情会比现在有趣得多。”
他拍了拍手,一个白纱覆面的姑娘押着一个穿着朱红色衣袍的男子走了过来。
洛伊心里一紧,声音有些沙哑:“楚笙?!”
楚笙朝薄夜的方向转了转头,又转回来,看到洛伊的一瞬,微微有些失神,看见她怀里抱着的唐瑾,眼中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剑尖有些发抖。
洛伊闭上眼,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等了半天,却仍不见楚笙下手。
只听一声闷响,她诧异地睁开眼,看见楚笙跪在自己面前,脸上露出痛楚的神色。
邱翟冷哼一声,道:“废物!就是这张脸,本尊倒想看看,你下不下的去杀手,本尊培养了这么久的朱雀护法,不是用来给别人当暗卫的!”
洛伊心里微微一颤,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楚笙,道:“那日帮我的暗卫是你?”
楚笙点头。
“在杏林外的暗卫也是你?”
“一直是我。”
楚笙的声音很低,却听得洛伊心头一颤。
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洛姑娘,抱歉骗了你。”
邱翟站在楚笙身后,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道:“你护了她一路,今日却见她与别人成亲,感觉如何?”
楚笙却不理睬邱翟,只盯着洛伊的眼睛,说:“洛姑娘穿红衣服比白色要好看许多。”
洛伊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嘴里泛起苦涩的味道,看着他,问:“路上天隐宫的杀手,也是你杀的吗?”
楚笙再次不易察觉地看了一眼薄夜,摇了摇头。
邱翟将楚笙提起来,丢到一边,语带凌厉地说:“本尊叫你来,不是让你闲话家常的!你既不愿动手,本尊也不强求,待会儿再处置你这个天隐宫的叛徒便是!”他说着,又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笑,道:“是了,本尊忘了,朱雀护法追杀天隐宫的杀手时手上受的伤还没好吧?”
他招了招手,方才那个押着楚笙走上来的白衣姑娘走了上来,对着邱翟行了个礼。
邱翟将剑从楚笙手中夺过来,递到她手里,说:“洛溪,交给你了。”
听到那个姑娘的名字,洛伊微微愣了一下,待对方摘下面纱,她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面前这个姑娘,长得竟与她有八分相似,若说是她的双胞胎也不为过。
洛伊却强装镇定地勾了勾嘴角,道:“是了,我记得宫主身边是有这么一位姑娘,我在薄夜的杏林幻境里刚巧见到过。”
邱翟挑了挑眉头,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楚笙,笑道:“哦?是吗?本尊的确听说过,毒医的幻阵甚是独特,站在里面,能看到每一个困在阵中的人的回忆,果然不假。”
原来上次她在阵中看到的密室,竟是楚笙的回忆吗?
邱翟不再多说,看了身旁的白衣女子一眼,道:“洛溪,动手吧,就用朱雀护法最喜欢的那招,一剑封喉!”
洛溪的剑携着凌厉的剑气逼近洛伊,她动不了,只听到长剑刺穿皮肉的声音,感觉身上的衣袍湿了,却没有传来应有的痛感。
洛伊猛地睁开眼,却看到一片朱红色的衣领,楚笙压在她身上,脸上冷汗淋漓。
长剑刺穿了楚笙的身体,刺破了洛伊的衣服,却没有伤到她。
楚笙眼中带笑,看着洛伊的眼睛,说:“我是骗你的……是我故意没处理天隐宫杀手的尸体,盼着你发现,想着兴许能有机会让你知道我的存在……”
“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这柄剑上也沾着灼炎的毒,本尊倒要看看,你究竟救……”邱翟瞪着楚笙,提剑刚想上前,话还没说完,身子却微微一震,他低头看着刺穿自己胸口的那把剑,剑是把好剑,刺穿了他身体的部分,竟连一滴血都没有沾上。他的身子晃了晃,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了。
薄夜待他倒下,转身去找方才那位穿着白衣的姑娘,周围除了楚笙和洛伊,却再没有别人。
楚笙朝薄夜露出一个笑容,见邱翟倒在地上,眼中透出星星点点的亮光,贴着洛伊的耳朵说:“我一辈子都隐在暗处,今日终于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你面前,却是这样的身份……至少临死前能一睹姑娘芳容,楚笙也是死而无憾了……”
他说着,喷出一口血来,指尖触到洛伊额角的那朵红梅,冰凉得让人发抖。
楚笙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低喃着:“找到了……”而后便再没了声息,锁骨上那朵妖冶的蝴蝶似乎也失了生气。
薄夜将楚笙从洛伊身上扶起来,点了他几处大穴,见他脸色虽然苍白,却还有微弱的呼吸,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一些。
他忙着帮楚笙治伤,看也不看洛伊一眼,只说:“他让我来照顾就好,你去救唐公子吧。”
洛伊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被薄夜打断。
他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不用担心,我解得了灼炎的毒,我再如何卑鄙,也不会害了自己的亲弟弟。”
他说着,摘下面具,面具下的脸与楚笙有七分相似,眉目流转间,也带了些妖娆的气息。他抱起楚笙,朝尚还完好的西厢房走去。
有一根细细的竹签从楚笙的衣袖间滑落,掉在地上,弹了几下,落在洛伊脚边。
她捡起那根竹签,与她在鸡鸣寺求过的那支签一样,上面也写着四句诗——
不见飞蛾事,徒然夜扑灯,此身迷惑甚,恋意枉加增。
洛伊眼中透出震惊的神色,望着薄夜的背影,抱起唐瑾,朝师父的住处走去,步子有些蹒跚,几次险些摔倒,却将怀中的唐瑾抱得极稳。
“谢谢!”她朝着远处的薄夜喊道,她终于知道,薄夜待她这样客气,不过是因为楚笙。
岳离天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看到洛伊进来,吓了一跳。
她将唐瑾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直挺挺地跪在了岳离天面前:“师父,我要救他!”
岳离天神色凝重地给唐瑾把了把脉,道:“你当真的?”
洛伊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岳离天说:“我本不过就是一味解药,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救他?我方才犯过病,时间刚刚好,若是再往后拖,还不知会出什么意外。”
岳离天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颤抖着说:“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洛伊扯出一个淡淡地笑容,道:“薄公子这里的医书很多,我闲来无事,就随便翻了翻。”
苏焰撞开了房门,站在门口,穿着粗气对洛伊说:“你要救他?要解灼炎?”
洛伊看着师兄,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是薄夜已经告诉了苏焰灼炎的解法,苏焰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冷静,不住地摇头,喊道:“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喊到最后,他已经声嘶力竭。
唐府的两位长辈跟在苏焰后面进了房间,看到床上的唐瑾,脸色煞白,唐夫人趴在唐瑾身上哭了起来。
洛伊默然注视着唐夫人的背影,跪在地上,声音很轻:“暂且不说别的,洛伊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既然能救他,又有何不可?”
身边的唐夫人听到洛伊说能救唐瑾,慌忙跪着走到她面前,努力瞪着一双已经哭肿的眼睛,抽噎道:“洛……洛姑娘,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洛伊安慰地拍了拍唐夫人的肩膀,第一次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救他。”
岳离天看着洛伊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跳跃着光火,他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转头对苏焰说:“七日内,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唐公子和你师妹到长白山天池,否则就来不及了。”
“师父,这……”苏焰的震惊地看着岳离天。
“师兄,求你帮我!”洛伊的眼中闪烁着哀求,苏焰叹了口气,终于点点头,悲哀地看了她一眼,说:“师兄便帮你最后一次,你要什么,尽管说就是!”
“我要土司大人上次送我的那架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