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听见唐瑾关门的声音,睁开眼,轻轻叹了口气,今日若不是洛溪來找她,唐瑾根本不会來,她今日已经跟洛溪把话说死,她往后恐怕也不会再來了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洛伊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正想着起身找本书看,门又响了,她听声音就知是谁,翻身坐起,整了整衣衫,将纱帘打开,果然见唐离坐在外间的圆桌上自顾自地喝茶。
“我还想着今日你怎么睡得这么早。”唐离看见洛伊出來,微微一笑,放下了茶杯。
“方才他來过了。”洛伊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唐离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打趣道:“你总这样躲着他,还指望着他能在事成之前认出你來?”
洛伊下了床,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重重地将一摞书放在唐离面前,佯怒道:“这事不必你着急。”
唐离轻笑一声,从洛伊搬來的书中随意抽了一本,翻开看了一眼,挑眉道:“这是什么?”
“《孙子兵法》。”
“要它做什么?”
“寻些排兵布阵的方法。”当初为了替楚笙上战场,洛伊曾看了不少兵书,可到最后都沒能用得上,她颇觉惋惜。
“你今日來,要做什么?”洛伊一面收起桌上的书,一面问道。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只是不知你有沒有合适的人选……”他递给洛伊一杯茶,话未说完,厢房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唐瑾面色焦急地冲进來,气还沒喘匀,就冷着一张脸,道:“洛洛她不舒服。”
洛伊吹散杯中的茶末,冷冷清清地开口:“她不舒服,你不去请大夫,來找我做什么?”
唐瑾一时语塞,胡乱挥挥手,焦虑地说:“她今日來找你,是不是在你这里吃错了什么东西?”
洛伊沒料到唐瑾一上來就指责她,心脏抽搐了一下,手指变得有些冰凉。
唐离见状,握住她的手,皱着眉看着唐瑾,道:“你什么都沒有问,怎么就指责梅姑娘?”
唐瑾冷哼一声,不说话。
“罢了。”洛伊一只手推开茶杯,问:“若你不怕我再动什么手脚,我就去看看。”
她说罢,站起身,抱歉地冲唐离点点头,道:“我去去就回,麻烦你稍等一会儿。”
唐离却也顺势站起身,脸上的笑容若隐若现,道:“不妨事,我也不急,就陪你去看看。”
洛伊推脱不了,只好带上了唐离。
三人走到洛溪的住处。洛伊还是第一次來这里,这间厢房比她住的地方华丽了不少,洛伊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一阵可怕的干呕和丫鬟焦虑的低唤。
洛伊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打开门,走了进去,将房间中的丫鬟挨个轰了出去。
唐谨本想跟进來,不想也被洛伊挡在门口,她神色冷清:“麻烦公子在外面稍等片刻。”
唐瑾有一瞬间的愣怔,眼前突然浮现起第一次见洛伊时,被她挡在外面的情形,他刚想拉住梅若,面前的门“砰”的一声合上了,唐瑾的鼻尖险些撞在门上。
他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唐离,唐离却沒给他什么好脸色,悠哉地背过身去,道:“既然梅姑娘让你在外面候着,你等着就是了。”
“她……”
唐离似乎知道唐瑾在想什么,冷声道:“看病时不能有人在,这是她的习惯。”
许是自家姑娘实在病得厉害,丫鬟也慌了神,看见洛伊进來,顾不上多问,当即领着她进了内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洛溪脸色苍白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手!”洛伊将那丫鬟赶了出去,而后言简意赅地说。
洛溪难受得紧,听见洛伊的话,却连动都沒有动,整个人都警惕起來。
洛伊冷哼一声,道:“我不会害你。”
她一把抓过洛溪的手腕,洛伊的手本就凉,却沒料到洛溪的手比她更凉了几分。
她扣住洛溪的脉,闭着眼,身子晃了晃,随即撒开她的手,道:“喜脉!”
洛溪眼中闪过一抹纯然的喜色,目光落在洛伊的手上,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道:“我曾听说京城里有位洛大夫,给人看病时,除了病人,不能有人在身边,看如今这光景,倒是真的。”
洛伊转身往外走,听闻此言,身子又晃了晃,冷笑道:“如今唐瑾已不再理我,你也有了孩子,再不必担心我会威胁你的地位,从前的事,我不打算再计较,你也不要到我的住处去了,免得出了问題又栽赃到我身上。”
她说完,转身就走,谁料,洛溪踉跄了几步,竟光着脚跑到床下,拉住了洛伊的衣袖。
“我知道是喜脉……”
洛伊步子一顿,眉头挑了起來。
“我昨日悄悄去看过大夫了,只是……”她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道:“是我不该找你的麻烦,只是求你,求你救救这孩子……大夫说我的胎坐得不稳,容易……所以不敢告诉唐瑾。”她说着,低声抽泣起來。
洛伊背对着她,声音冰冷:“为了这孩子,你倒是什么都豁的出去。抱歉,我救不了他。”
洛溪猛地直起身,瞪着洛伊的背影,道:“孩子有沒有错,你何苦为难他?”
洛伊将自己的衣袖从洛溪手中拽出來,仍是那种冷冷清清的语气:“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救不了,又如何能救得了别人的孩子?”
洛溪脸色泛白,慢慢跌坐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门外的丫鬟慌忙跑进來,看看不住发抖的洛溪,有看看洛伊,脸色沉了下來。
“少夫人,地上凉,还是回床上躺躺吧!”那丫鬟慌忙将洛溪扶到床上,面露焦虑,转头看着洛伊时又沒了好脸色。“你对我家夫人做了什么?”
洛溪伸手阻止了那丫鬟,神色凄然:“我早听说你医术了得,也是个心慈手软之人,才遣人去寻你,不想今日竟然连个无辜的孩子都不肯救。”
洛伊冷哼一声,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张方子丢给她,大步出了房间,无论丫鬟在身后怎么唤都不肯回头。
那丫鬟低头,小心翼翼地将方子递给洛溪,问:“少夫人,这方子,怎么办?”
洛溪盯着洛伊离开的地方,叹了口气,道:“你去把方子开了。”
“可是,万一梅姑娘她……”
洛溪扯扯嘴角,躺在床上,背对着丫鬟,道:“不会,去吧!”
洛伊出了厢房,唐离与唐瑾仍等在门外。
见洛伊出來,唐瑾神色焦急地走上前,问:“是什么病?严重么?”
洛伊不答,反而歪着头看唐瑾,突然笑了起來:“唐公子待洛夫人当真是情深意重,她的毛病,我治不好。”
她眼看着唐瑾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抓住洛伊的手,问:“是……是什么毛病?”
洛伊生生将手从他手中拽出來,手背处被唐瑾抓得红了一片,沉默了片刻,才道:“恭喜唐公子,是喜脉。”
她吐出“喜脉”二字时,心脏猛地抽了抽,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身子晃了晃,被唐离扶住。
唐离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脸色,对唐瑾道:“她伤还未好全,不大舒服,我扶她回去歇息了。”
唐瑾却已经失了神,似乎根本沒听到唐离的话。
洛伊默默垂下眼,轻声说道:“罢了,我们回吧。”
她迈开有些虚浮的步子,却耳尖地听到厢房门响的声音。
洛伊浑身脱力地被唐离扶回去,原本唐瑾如何待她,她都不会生气,再加上唐瑾吩咐府中的人不许动她原先的东西,她也甚是感动,因此更不会与唐瑾计较,可是如今,她看着唐瑾为洛溪的孩子失神时,突然就觉得,也许唐瑾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再不认出她來才是最好。
唐离将洛伊扶到床上,安侬见洛伊的模样,惊呼一声,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洛伊摇摇头,转了个身,背对着她。
唐离对安侬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与自己出去,刚走到门边,却听洛伊轻声问道:“你今日早些时候要与我说的是什么?”
唐离皱眉道:“你累了吧,明日我再与你说,也不急。”
“安侬,你且出去一会儿。”
安侬为难地看了一眼唐离,又看了一眼洛伊,终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替洛伊带上了门。
唐离见洛伊坚持,只好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轻声道:“半年之后是那人的生辰,宫中必定会举办宴会,宫中人杂,也最方便成事。”
洛伊低低地应了一声,问:“你想好办法了吗?”
唐离点点头,之后才想起洛伊背对着自己,看不见,又开口道:“方法是有,我今日來,也是想问问你有沒有合适的人选來完成。”
“怎么?不是说好了让我來的么?莫非你要反悔不成?”
唐离迟疑着将他想出的方法说了,又道:“这事对你來说,未免有些太为难了。”
洛伊沉吟片刻,道:“无妨,我会帮你。”(梅花引:医女风华../31/31633/)--
(梅花引:医女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