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泉甚至懒得看她。
她的大眼睛使他恶心不安,在他看来,那双大眼睛更像是挤满罪恶的玻璃珠,危如累卵,稍稍一凸出,便会喷涌而出,将罪恶溅满四处。
“我装什么?”
薛萧丽本就厚颜无耻,此刻更是死皮赖脸。
“薛萧丽,你有本事做,没本事承认?真是可耻!”
孟清泉隐忍着,怒火蓄势待发。
“可耻?”薛萧丽的脸皮好比坚硬无比地古城墙;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迎春?”孟清泉直接挑明;“我知道你是受了岳凤依的指使。”
在他看来,岳凤依就像披着白布的幽灵,纵使相隔千山万水,却仍然会随时至洛迎春于死地。
“是啊,谁让她惹我呢?”薛萧丽终于承认;
“惹你?你不要脸,是你主动欺负她,找各种理由,无孔不入,就像蚂蚁!”
这话使薛萧丽痛苦万分。被爱慕之人贬低,她心如刀割,对洛迎春的恨增加了万倍。
“你不要这样说我?你明明知道我!”薛萧丽说;“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可是,你眼里只有那个穷鬼,那个没妈的土包子,你看看她那穷酸样……”
“你把嘴巴闭上,口里吐不出象牙。说的就是你!你不能诋毁她!”
孟清泉仍然隐忍着,他不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孟清泉!”薛萧丽突然郑重其事的说;“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这使孟清泉无比恼火,他顿觉一阵恶心作呕。
“薛萧丽,我们要以学习为重,不是吗?难道老师没有告诉你,青春期的情情爱爱只是泡沫?”
“我是真的喜欢你!以后,我要嫁给你!”
薛萧丽坚定地说,目光如炬,认真至极。
孟清泉欲哭无泪,他觉得她是个疯婆娘。
“好了!我再给你说最后一次!”他指着薛萧丽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离她远一点!记住了!”
话毕,孟清泉迫不及待地离去,只留下气呼呼的薛萧丽在原地踏步。
“洛迎春,我发誓我与你不共戴天!”
她咬牙切齿,学着电视剧里的口吻,狠意在眉间来回穿梭。
阳光穿过玻璃,打在洛迎春身上,她挪挪身体,好让阳光温暖她瑟瑟发抖的后背。
教室里只有她和陆多。陆多坐在最后排的角落,他摆弄着笔,时而看看她。
她强迫自己,打开英语课本,想要背单词,可刚要开口,眼泪却猝不及防,它们宛如夏日洪水,决堤后,一发不可收拾。起初,她只是轻声抽泣,泪珠噼里啪啦,打湿了课本之上的插图;而后,她情不自已,索性放声大哭,声音低沉,夹带着委屈、无奈,甚至还有愤怒……
陆多默默听着她发出的委屈的、伤心的哭声。以前,他只觉得她哭泣的声音无比招人厌,使他有种用胶带封嘴的冲动,此时,他只觉得这哭声竟是那般无助,那般委屈,那般为之动容、于心不忍……
哭声萦绕整个教室,许久之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许是她哭累了,揉着红肿的眼睛,抽泣不断,上气不接下气。
“你可以反击啊!”
陆多终于按捺不住,他大声对着她的背影说,声音虽大,可却释放着善意,朋友般的力量。
诧异!不可思议!在洛迎春的记忆中,陆多从未如此温和地对她讲话。她小心翼翼转过头,发现陆多正看着她,表情复杂,她猜不出他的用意。陆多往日里欺负自己的画面纷至沓来,聚集在她眼前,争先恐后地挤啊挤,唯恐被遗漏,被忘记……
用粗大的树枝蘸新鲜的牛屎、牛尿抹在她的衣服上,讽刺的是,那些污物来自她自家的牛、把她堵在教室,用粉笔在她脸上胡画、剪断她的书包背带、故意打翻她的饭盒,以致于她饿着肚子上下午的课……而他那泼妇般的母亲邬桂琴更是令她闻风丧胆……
她没有说话,回过头,拿出笔,开始默写单词。学好英语,这是洛朝乾对她的唯一要求。
“要哭就哭,哭出来就不再难受!”
陆多自言自语,她充耳不闻,只当他透明空气。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久,薛萧玟带着一群跟班,气势汹汹,如野兽出笼,杀到教室门口,破口大骂,吸引若干看客。
“洛迎春,你这个穷鬼,贱货……”
薛萧玟双手叉腰,唾沫飞溅,她扭动着肥硕的腰肢,张牙舞爪,和书中所描写的母夜叉形象至极。
洛迎春不明所以,她问自己:“我怎么又招惹这个泼妇了呢?”
兴许是因为周末将尽,其他人忙着补懒觉,班里只有她和陆多。
她置若罔闻,以超凡的勇气应对。
“洛迎春,你有本事从教室出来呀……你出来啊!”薛萧玟歇斯底里;“我姐稍稍教训了你一下,你居然跑去孟清泉那儿搬弄是非?”
学校规定,禁止乱蹿教室以及寝室。此刻,打开着的教室门居然成为了阻碍薛萧玟的屏障。
洛迎春依然不为所动,她在心里冷笑。她很想用榔头敲碎薛萧玟的脑袋瓜,瞧瞧她的脑子回路。她思绪飞扬:薛萧丽的脑子弯弯扭扭、迂回阡陌,犹如令人毛骨悚然的蜈蚣,嵌于深处。
陆多敌视薛萧玟,他忍无可忍。
“洛迎春,有本事你出来,看我不扒光你的衣服,连裤头也不剩!”
这不是虚张声势,她相信薛家姐妹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小学时的某个下午,在操场,薛萧丽出其不意,把她的裤子拽到了脚踝!
“有本事你进来呀!在我们班教室门外叫嚷个屁啊!”
陆多忍无可忍,他大声呵斥薛萧玟。薛萧玟被惊了一大跳,她惊异极了。
“陆多,我骂贱货,你插什么嘴?”
“我看你不顺眼!”陆多直截了当;
“不顺眼?不顺你眼的应该是她!”薛萧玟指着一动不动地洛迎春;“你从什么时候向着她了呀?居然帮她出头,真是滑稽!”
“管你屁事,你赶快走,值周老师听到,有你受!”
陆多坐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毫无惊惧之色。
“好啊,陆多,你给我记着!”
薛萧玟带着跟班,如归巢的马蜂,嘤嘤嗡嗡地飞离。
洛迎春的心中七上八下,她搞不懂陆多的用意。她想,这兴许是他最新捉弄她的方法。
陆多瞥一眼洛迎春。往日,欺负洛迎春是他的家常便饭,今日,他转换角色,帮她解围;这就像某只常年栖息于海滨的军舰鸟,本就以小海龟为食物,却突然在某一天性情大变,展开翅膀,护送小海龟入海,极具讽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