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落!”倒在地上的林父挣脱掉手上没困实的绳索,来到了林庸的边上,将他扶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之前口中的窝囊儿子,此刻竟然神兵天降,救了自己!
林庸挤出一点微笑着望着自己的父亲:“爸,你没事吧……”
林父流着眼泪,双手颤抖地抹着林庸的鼻血,却怎么也抹不干净:“臭小子!爸……爸应该听你的话,爸应该好好呆在乔西村!”
“不……爸,你没错,错的是我。如果孝顺祭祖都有错,那么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对?错只错在咱们实在是太弱小,被人欺负到了家里来!现在快收拾收拾家里东西,咱们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别去医院,回家!”
“诶!”林父将林庸扶到沙发上后,在屋里大扫荡一般,将一系列的细软收拾好后,两人搀扶着离开家中。靠在家中“穿路车”的副驾驶里,林庸力不可支,晕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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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庸站在红云之间,面对远处佝偻的老太婆伸出一只手,等待着她的孟婆汤。
孟婆这回却饶有兴致地盯住了林庸:“小子,你有些不对劲儿啊!”
林庸心头一紧呆在原地没有说话。
孟婆绕着林庸打量了几圈,手里的青木拐杖敲得红云浑浊散乱,塌下去的眼皮突然睁得老开,两眼直勾勾地盯住林庸:“小子!老婆子对你有点印象,你一直在畜生道里徘徊,上一世是只天鼠!喝了我的汤,就算是地狱的牛鬼蛇神都记忆涣散,你怎么可能会懂得找我要汤勒?”
糟了,一不注意露出了破绽……
林庸双眼依旧呆滞,像个梦游客一般看着孟婆不发一言。
“而且我发现,你轮回时都出现了时间的误差,死了以后都没有回轮回司报到,而是非要等上半天才出现,难道是我老婆子昏了头?”
林庸灵魂之体,被这几句质问出来,也是脸色发青,但依旧不露一丝痕迹,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来在虚空中乱舞。
“也罢,老婆子我忙得很,没时间和你在这儿瞎扯淡,谅你畜生蝼蚁,也不可能翻得起什么大浪来!来,喝吧……”
林庸提在嗓子眼儿里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若是这孟婆再一探查,发现自己连闯八次因果结,那自己的秘密可就保不住了!
林庸呆呆地接过汤药一饮而尽,低调……低调……再低调!现在自己全靠这因果结度活,容不得一点闪失。
轮回判书
魂魄白翼血蝠
原判谴堕三恶道共计三千六百世现历尽第一百三十世
万法皆空无有往复判再堕畜生道以历第一百三十一世生为鲤
因果劫逆流越过河津禹门渡
崔珏
鲤?这次怎么成鱼了?逆流还好理解,但是河津禹门渡在哪儿?
林庸总觉得这次的因果结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哎,不管了,再难也肯定没有上一次蝙蝠的因果结难。
还是老方法,进入轮回后,先适应环境后再从长计议吧。现在的轮回进化的投生趋势变幻莫测,上一世还是地沟里的老鼠,下一世就变成了天上的飞兽,现在又变成水里的游鱼,这水陆空可是一个不落呀!
但总体来说,却是生物的力量、能力、体积逐级递升。
怀着不安,林庸踏上了奈何桥。
虚空中,林庸出现在了一片浩瀚的湖泊之上。在正月初一这样的四九寒天,整个湖面平静无澜,寒风带着刀子刮过来,在湖面上吹起了层层涟漪,灰蒙蒙的天与灰蒙蒙的湖面相互映衬,颇有些天水一色的即视。
这是哪儿?
林庸又有些担忧起来。
从因果结里的话能看出来,自己是身在中国的,而且通过气温和时分判定,自己就在山海省附近!但是面对这一望无际的湖泊,自己要怎么知道自己的确切位置呢?
没位置,就没有目标,没有目标就只能无头乱撞!
牵引力越来越强,林庸不敢有半分担搁,身子一下没入了水中,在纠结的水草间,林庸看见了自己的投生目标,那是一堆粘在水草上的鱼卵(鲤鱼产卵期为2-3月),可是旁边却一只鱼也没有……
糟糕!
若是投生在鱼卵之中,那就是毡板上的肉!随便来一些小鱼小蟹就能将自己给吞了,而自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绝不能投生鱼卵,林庸赶紧在周围到处寻觅,鱼呢?这么大的一个湖,鱼呢?!!!
搜寻了半天,却连一条鱼影子都没有瞧见,拉扯力越来越大,林庸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灵体,慢慢地往回退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林庸穿过一片水草,正看见一片白白的鱼鳞在水草间闪动,那是一只体型夸张的大鲤鱼!
是说自己怎么一直找不到,原来这些鱼在冬季全都藏在了水底的水草之中,林庸赶紧一头撞了过去,那鱼在水草里胡乱地挣扎摆动一阵后,身体终于被林庸所完全占据了。
占据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呼吸。
林庸身为人类时,水性本就不好,丢在水里只能保证二十秒之内不沉下去,再之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所以那时候他才会选择跳北冥河。但现在直接将他丢在了三四十米深的湖底,再加上之前鲤鱼挣扎时的剧烈摆动,立刻就让它肺泡里本就不多的氧气,一下消耗殆尽了。
林庸一进去,身体就瞬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他一边扭着身子疯狂地向上窜动,嘴巴里则大口大口地吃着水。
呃啊卜,唔唔唔!!!呃啊!!
溺死是世间最痛苦的死法之一,身为一只鲤鱼,没有双手双脚,连身体构造都和口虾蛄完全不同,林庸一下适应不过来,差点直接淹死在了水里。
不能再吃水了!再吃肚子就撑爆了!
林庸用最后一点清明,紧紧闭住了食道,嘴里吞进来的水,一下就从两腮窜了出去,当水流经过腮板的时候,一股代表着生命的氧气一下子出现在了林庸的肺中,让他原本干瘪的肺部涌入一丝清凉。
对了!
我怎么这么笨?鱼是用腮呼吸的呀……林庸照着刚才的动作,不断地将吞进来的水往自己的腮板上压,源源不断的氧气,终于重新回到了身体中,再变成二氧化碳,咕噜咕噜冒出水面。
呼呼呼!林庸这下感觉真是久旱逢甘霖,说不出的舒爽!
解决了呼吸的问题,林庸终于来得及感受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冰凉的湖水包裹着林庸温热的身躯,林庸打了个激灵,怎么会这么冷?
这可不是一般的冷,打个比方,一个人在3摄氏度的空气中,和3摄氏度的冷水中,那完全是两个概念!空气中你可能还能撑一个小时,而在水中,五分钟内就可以把人冻死!
但还好林庸是一只鱼,并且身在相对温暖的湖底,天生就对这样的气候具有一定的适应力,但即便如此,他此刻如同在冰天雪地里只穿了一件小马褂,冷得直打哆嗦。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庸完全将注意力放在了如何控制沉浮和游动上面。
鲤鱼无肢,所以要通过摆动身体才能前进。
一开始,林庸只知道在水里乱摆,像花样体操一般翻腾了半天,结果硬是没有前进一米!
但逐渐适应之后,林庸慢慢找到了规律——那就是要靠自己的尾巴和鱼鳍来压水,同时身体保持流线型的稳固方向。
原来游泳也不是这么难嘛……就算不靠双手双脚,我也一样能够在水中自由穿梭!林庸好不容易学会了移动,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了。
林庸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体型在鲤鱼当中是极大的。粗略估计下来,自己身长将近一米!
林庸自己都有些纳闷儿,自己还是餐桌上的那种鲤拐子吗?这不是鲤鱼,而是鲤鱼精了吧?但长这么大也有好处,最起码面对自然界的其他猎手,自己则不用害怕了。
适应完新身体,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温饱问题,在林庸的意识里,鱼就只有两种食物,一就是鱼缸里的鱼食,二就是钓鱼客钩上的蚯蚓,其他的一概不知……
林庸尝试着咬下两片湖底的水草往肚子里送。
嗯~!
虽然这水草坚韧非常,但送入咽喉里,自己的咽喉齿却能够将它咬碎,味道似乎还能接受~林庸继续找着相对细嫩的水草进食,一不注意,在水底的泥沙里翻起了一只三四厘米长的小软虫,林庸上去一口就咬进嘴里,一阵嚼动之后,眼睛一亮!
这个好吃~
林庸照葫芦画瓢,用自己的大嘴将湖底的泥沙搅得天昏地暗,(有鲤鱼较多的水域都相对比较浑浊,这也是国外厌恶鲤鱼的最大原因)肥胖的身子穿梭在其中,疯狂捕食着这些底栖幼虫。
这一顿大餐虽说吃得费劲儿,却也勉强能填饱肚子,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不停的折腾,即便是林庸强壮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这时,他不禁想起了一个问题:
鱼会睡觉吗?
这可是个大问题,要是鱼不睡觉,那么自己不是永远都得困在轮回之中?林庸钻入了一片茂密的水草里,用水草挡住自己的身体,静静地等待着。
人很奇怪,越是命令自己睡觉时,却又越是睡不着。
林庸将大脑放空,脑海里却不断地浮现出各式各样的画面:
林天择的怪笑……
缅甸的枪林弹雨……
孟小葵的眼泪……
夜名伶的红棉袄……
不知不觉,林庸终于融入了那红色的棉花中,幽幽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