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实话,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或许是亮子姥姥当年被吓得记错了……不过当我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半个多月后了,当时我看到身边的班主任正在一个火堆前烤火,那脸色是我从没见过的苍白和憔悴,他让我把在土洞里见到的情景重新回忆了一遍,还说让我以后好好报答张寡妇一家,是她用自己喂娃儿的人奶帮我驱的毒……所以我从那以后就常常去张寡妇家帮忙干活儿,把她当亲娘一样伺候,长大后还娶了她闺女做媳妇,也就是我俩儿子的娘,可惜他们娘身子骨打娘胎里就弱,刚生了小亮子没几年就抛下我们爷仨走了……”
“马叔儿,我们哥们儿刚见你的时候,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还说好像没时间了!”
我打断了老马头儿对离世老伴儿的回忆,总觉得这事儿好像还有很多迷题没解开。
老马头儿听到了我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与恐慌,但随即又瞅了瞅身边的两个儿子,终于咬咬牙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屯儿里传开了张寡妇和“叫花子”班主任的各种版本的花边儿绯闻,甚至有人说张寡妇的闺女其实就是班主任的种儿,不久班主任便因为“作风不正”被停了课,让他搬到了小学后院的一间土坯房里闭门思过。
恢复如初的小马同学逐渐地也把那晚的事儿抛在了脑后,只是小孩子书包里的那半袋子大奶糖却提醒着小马其实那晚在土洞中的经历并不是梦。
可是几天后的一堂体育课,向来身手矫健的小马同学居然在跑步的时候晕倒了,还磕破了膝盖,赶到校医室的除了小马同班的两个同学,还有闻讯赶来满脸焦急的“叫花子”班主任。
校医室老师要小马把裤子卷起来露出膝盖好检查伤口,但是“叫花子”班主任死活不让,最后干脆抱起小马跑出了校医室。
校医把这事儿报告给了校长,从此屯里人就谁也没有再见过那个教语文绰号“叫花子”的班主任老师了……
“马叔儿,你当年的班主任为啥不让校医给你处理伤口?”
我盯着老马头儿的脸,好奇不已。
“我那时候也是有些纳闷……直到,直到班主任把我带到了村后没人去的榆树林子,挽起了我的裤腿儿,我才发现……我,我的伤口里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挂着血丝儿的白浆子……”
“没有血!”
我和大李老板甚至亮子兄弟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来没听说过活人身体里还可以没有血液的这种怪事儿。
“班主任叫我不要声张,以后也不要告诉别人这些事儿,只要再过三年,我身体里的怪血就又会变成鲜红色……随后,班主任告诉我,他很可能无法再在屯里的小学待下去了,他要走!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还有些事情要办,但他有一件儿东西不方便放在身边,所以想要我帮他保存几天,等他真的要走的那一天再还给他……”
“一件儿东西,到底是什么?不会就是马叔儿你这几天一直在家里找的东西吧,你当年没把那东西还给班主任?”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到老马头儿那有些干裂的嘴唇,便拿起病床边的一杯白开水递了过去。
“我爹从来不喝白开水,只喝刚冲好的红茶!”
亮子手疾眼快,一把接过了我手里的不锈钢杯子。
“不喝白水?”
我和大李老板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一个几乎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小巴虎屯儿里的农村半大老头儿居然还会有这种怪癖范儿。
“亮儿……算了,给我喝一口吧!”
躺在床上的老马头儿出人意料地突然抢过了水杯,缓缓喝了一口。
“爹?”
亮子兄弟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和疑虑,可几乎就在老马头儿放下手中水杯的时候,病房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爹!你这是咋了,你的脸……”
一股股诡异的血红色的小点子,瞬间从老马头儿喝水的嘴里扩散了开来,布满了老马头儿整张干瘦的老脸,而这些红色小肉点似乎还能随着那一口白开水的吞咽,也逐渐地像老马头儿的下身儿流窜,喉结,,锁骨,前胸……所过之处都是留下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血色小点,就像人体受到刺激时的鸡皮疙瘩,但却犹如存在意识一般诡异地在不断移动着。
“这他娘的就是班主任留给我的东西!”
老马头儿咬着牙,从嘴角里挤出了声音……
原来当年班主任在屯儿后榆树林子里交给小马的居然是一只乳白色肥嘟嘟软绵绵的小虫子。那虫子用一个草笼子装着,一动也不动,像是在睡觉,更像是死了。
班主任和小马约定,少则三天最多十天,班主任还会在榆树林子等小马,到时候小马就要把小白虫子还给班主任,那也将是他们师生此生最后一面。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巧,就在小马和班主任分手后的第七天,小巴虎屯儿方圆几里的地界居然史无前例的有了震感,这里可是中国东北黑龙江流域的大平原上的村屯儿,往祖上捣儿鼓几百年也没听说过地震这回事儿,但就是这么巧,那一天一大早,全屯儿的人都被省城来的一伙子“地震勘察队”强行动员撤离了。
所有村民都被安置在屯西头儿的一个临时营地里,大家溜溜儿的等了五六天,最后连地震的一根毛儿都没等来,那支省城来的“地震勘察队”也奇怪的消失了,据当年村支书的分析,可能是人家省城来的人儿脸皮儿薄,吱哇乱叫地瞎指挥了一通,最后也没发生啥地震,估计勘察队的人有点儿不好意思,所以没言语一声就跑了……当然在这一遭胡乱折腾过后,一直被困在临时营地里的小马也错过了和班主任的约会时间。
回到屯儿里,小马才听说班主任已被校长开除了,据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马同学只好把那个装着小白虫子的草笼子挂在了仓房的房梁上,时间一长小孩子就把这码事儿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