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撞到了,送医馆了?伤哪里了吗?”斐绮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是被李周打断了,他的声音中有着一股惆怅。
上次斐绮罗到戏班子里来的时候大家都是知道的,不是李周不愿意花钱给小童看伤腿,而是这孩子的病一直绵亘至今,看了大夫花了钱却仍是不见好,还说需送到府城里去治。
李周的戏班子也不景气,也是在勉强度日,这才让治腿的事一直拖着。如今再次听说小童又被撞到,而且已经被送到了医馆里去,他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是差点撞到了,还没有撞着。而且我们也已经和王府的人说好了,医药费的事由他们负责。戏班子这边只要派个人过去照顾一下小童就可以了。”
斐绮罗知道他不是坏心,只是确实因为经济拮据,也是怕他再次出言打断,于是也不隐瞒,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了。
“那,我去看看吧,待会就直接把小童接回来。”陈木行平日里总是把小童当弟弟般看待,听到斐绮罗如此说,立刻就主动开口,把这事揽了过来。
“嗯,那你就去吧。”李周听说医药费已经由王府负责,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陈木行去了。
“喏,”待陈木行离开,众人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斐绮罗便把藏在自己身上的一小沓纸拿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这是我这几天写的,李叔和朱叔你们看看吧,看我写得行不行?”
李周看到戏本子的一刹那是两眼放光。只是他从前也是个戏子,再怎么说是先尊敬朱文降这个读书人兼军师的。所以他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在一旁流口水,示意朱文降先看。
斐绮罗这回写的只是《新白娘子传奇》的前部分,写许仙救白蛇、白蛇报恩,断桥相遇的这一段。
就见朱文降先是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一目十行,然后又翻回来,逐字逐行地仔细看着,嘴里还不住地在喃喃着什么。
“怎么样?朱老弟,这戏本子好吗?”李周是个急性子,朱文降看完第一遍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想问怎么样了,但是朱文降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又看了了起来,他也就忍了下来。可是眼见着朱文降又已经看完第二遍了,却仍是一右有所思的模样,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李周这次终于是忍不住了,急急地开口问道。
“哈哈,好呀!”朱文降用手虚捋了一下自己下巴的那小提取山羊须,哈哈大笑了一阵,这才满是激赏地看向斐绮罗,赞赏地开口:
“真是好文采呀,可惜生错了女儿身,要不然都可以去参加科考了,相信到时肯定就是一朝成名天下知的状况,李兄你也来看看。”
朱文降的话语中不无其惋惜的意味。
李周才不管这些,在他的眼里,有的就是他的戏班子,只有戏班子能存活下来,一切都还有希望,要是戏班子倒了,那他的这一辈子也算是完了。
听到朱文降口中不断地叫好声,这些天来一直都悬在高空中的心才算是落到了半。
这一次,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听从了一个黄毛丫头的建议,把戏班关了重开,又是这般的重金重修,无疑就是一次赌博的行为。
他就像是捧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张纸从桌子上捧了起来,然后又像是怕被人抢了似的,狠狠地瞪了那十几个人一眼,这才美滋滋地看了起来。
大妮则是完全被眼前这一幕给弄懵了,有些不敢置信地转头看了好几次斐绮罗,特别是朱文降所说的话,对于她来说无疑就是雷声隆隆,余音袅袅。
“呵呵,那只是说明我天资聪颖,李叔朱叔他们一说我就懂了。因为之前也没写过这么多的字,没写过戏本子,我这些天可也是花了大力气在上面呢。”
斐绮罗被大妮看得有些心里发毛,想着此时若不说些什么把事情混过去,免不得又要说些什么,便用手搔着后脑勺,干笑着解释了起来。
“嗯,是很不错,就是错字多了点,但是你是第一次写嘛,而且我们这里也不是朝迁的科考,对这方面也没有要求,故事精彩就可以了,写出来的戏有客人来看就可以了。”
朱文降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他这么接过了斐绮罗的话,倒也真是卸去了大妮心中不少的疑虑。
上面有很多的错字,这还是可以说明斐绮罗之前并没有识太多的字嘛。
“是,朱叔叔,我以后一定会要再好好多认些字,把这些错字也通通改过来的。”
斐绮罗再次用手搔着后脑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事实上,她之所以会写错别字,是因为大燕朝的字纵然与华夏相似、相同的很多,但还是有不同程度的差异的,再加上在繁体字与简体字的变换之间,很多时修好民都因为写顺手了而没有及时变换过来的。
当时写时她是懒得改回来,甚至都想好了戏班这些人看不懂时,自己来个现场说法的。没想到如今倒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她再次在大妮的疑惑中蒙混过关了。
“嗯,很好,这是个很好的学习态度。”
朱文降听到她这么说,也是不住地点头。
这厢在说着,那边李周也终于是连蒙带猜地也把斐绮罗写的这一部分的戏本子看完了,就见他一拍桌子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朗声笑道:
“好呀,斐姑娘真是个可造之材,我们戏班子的希望也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文降,你待会把这份戏本重抄一份给大伙分发下去,我们马上就开始按照上回斐姑娘给我们选的角一起排演。”
李周说做就做,招手开始把上次被斐绮罗点了名的几个人叫了出来,要他们到下面的戏台上做准备,也不管斐绮罗是否还有话要说,是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唉,咱们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戏本是斐姑娘给咱们写的,你是不是要看看斐姑娘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呀?”
幸好,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朱文降并不似李周的粗枝大叶,心细如发的他早已看到了斐绮罗的欲言双止,只是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都被兴奋过了头的李周打断了。
“噢!”李周拍了拍自己的头,“是我疏忽大意了,还望斐姑娘不要介意呢。”
斐绮罗先是向朱文降投去了感激的一瞥,这才看向李周开口:
“这些天来我在写戏本的时候也是一直在想,所以有一占自己不成熟的想法,也不知道好不好,说出来你们参谋参谋,到时若是不好你们也不要见笑——”
“唉,废话就少说了,斐姑娘的点子都是好点子,有话尽管说不是了。”
斐绮罗想要客套一下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心急的李周大手一挥,生生地截断了。
“那好,闲话我也不多说了。”斐绮罗对于李周也是彻底没脾气了,于是她也不再扭捏,干脆痛快道:“我是这样想的,光是有个好故事也是不行的,有了好故事没有知道,那跟没有好故事是一样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在排演的这段时间里,也要开始一些的工作,让那些看倌们都知道我们这里上演的是怎样一个故事,人们有了心理预期,有了猜想,到时戏班正式开张时,戏开锣时,看的人才会多。”
“嗯……”这样的话由一个小女娃的口中说出来,让在场的人都不些不敢置信,特别是李周和朱文降。
不过他们自几天前初次与斐绮罗的见面商讨中就曾领教过她异于常人的想法,如今两人在面面相觑后,再稍一思索沉吟,倒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便点了头,原版工是赞同了她的看法。
“斐姑娘此话有道理,不知姑娘这些天来又是如何想的呢?说出来好让大伙参详参详。”
两人在交换了眼神后,由朱文降开的口。
“这也没有什么,其实我们就是提前把戏班子开张当天才做的事提前到现在就开始做而已。”
“嗯,继续说下去。”那两位闻言又是眼前一亮。
“我看这座房子也已经是重修得差不多了,”受到鼓舞,斐绮罗神采飞扬,充满了自信,她先是转着头四周打量了一下,才又开口:“燕朝里,只要是新铺子开张,人们都会在店门前贴上大红字、大放鞭炮以示日后生意兴旺,也是让邻里街坊知道的方法。如今呢,我们则是可以让朱叔叔先把白蛇传这个故事简单地以几句话写出来,再派人到镇上不同地地方分发,如果这个故事真的好,引起了人们的兴趣,那么他们就会留意,就会打听,到时戏班子再次敲鼓开锣时,人们就会留意到,也愿意花银子进来看看戏,比开锣的当天敲锣打鼓,人们到那时还在门外张望是不是好多了?提前做好了宣传,这也是未雨绸缪。”
“嗯,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办法!”李周又是一拍桌子,“说做就做,笔墨上面的事情还是交给文降去做,其他不用排演的人,就都给我到镇上发单子去。”
并且是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我——”斐绮罗是再一次的要无语问苍天了。
“斐姑娘如果还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说,你不用太在意他。”还是朱文降善解人意,朝着斐绮罗歉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