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向路,横尸三具。
屹立三百年的宋家之家主,其妻庄秋禾,豪门风水师秦观。
叮咚……
手机滑落。
这一瞬间,宋雨蕉心如刀绞,悲痛难已。
张山和宋雨蕉赶到现场的时候,片区安保已经拉满了警戒线,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宋雨蕉掀起警戒线,冲了进去。
那些不识宋家千金的工作人员尽力拦住,可是在这一刻,即便是她十分纤瘦,也爆发出巨大力量。
当她冲到至亲尸体旁边时,亲眼看见宋怀安和庄秋禾相对而爬,那双手在死前分明死死拽着。
生死不离!
一场大雨突至。
屋漏偏逢连夜雨?
“滚!”
张山轻声敕令,风雨不见。
可是这个十几分钟前还笑颜如花的女孩,已经哭弯了腰。
……
黄花园酒楼依然欢声一片。
徐市站在阳台上,满头大汗。
方才遮天闭月委实有些损耗功力,再加上有人企图拨星弄月揭开迷雾,让他损耗更多,此刻虚弱无比。
影子一闪而至,挪了一把太师椅。
徐市坐下后喘了几口气,缓缓道:“那个姓张的小子果然有几分能耐。”
影子一言不发。
徐市冷哼一声,“怎么,这件事没有提前知会你,有意见了?”
影子道:“不敢。”
徐市道:“你放心,你跟了二十多年,我答应过会带你一起回家乡,就不会反悔的。”
影子激动道:“什么时候?”
徐市沉思道:“再看看吧,因为张山的出现,打乱了我们不少的布局,我现在也不知道天师协会那边到底知道多少我们的底细,帝都这个地方,待了二十多年,也有些倦了,待得住就待,待不住就走。”
影子道:“既然都有走的打算了,为何非要设计杀一个无关紧要的宋怀安?”
徐市本来不用跟他解释什么,但是念在他这么多年的忠心耿耿份上,还是说了几句,“宋怀安屡次拒绝跟我合作是其一,其二是宋家在帝都盘踞三百年,关系盘根错节,财力雄厚,日后若起大事,多多少少也有些阻力。”
“既然是挡在我们前路上的石头,自当一脚踢碎。”
影子微微思忖道:“据我所知宋怀安本身实力就不弱,还有秦观暗中保护,帝都之中能有把握杀他二人的屈指可数。”
徐市道:“你是想问是不是家乡来人了吧!”
影子不可置否。
徐市说道:“家乡没有来人,只是我在帝都的一颗棋子而已。”
影子暗暗心惊。
能杀秦观宋怀安的棋子,实力必然不容小觑,会是何人?
但今天他的问题已经太多了,再问可能就要惹恼这个喜怒无常慈眉善眼的老人了。
徐市轻轻拂须道:“这个张山……”
影子道:“要杀吗?”
徐市摇了摇头,“杀他代价太大,我不希望你出手。”
影子默不作声。
徐市闭眼沉思道:“我总感觉张山的出现并非偶然,如果可以,你尽量查一查他的来历。”
影子回答道:“我已经安排人查过好几次了,除了李家风水师这个身份,没有任何信息。”
徐市深吸了一口气,“张山的事再做打算,庆市那边提前安排,就算我们要走,也必须要把李若水带走。”
影子道:“她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弱女子,有必要吗?”
徐市脸色寒冷道:“你在质疑我?”
影子连忙单膝跪地,“不敢。我这就去安排。”
徐市再次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影子在夜色中一闪而逝。
……
悲喜交加的帝都终究还是迎来一场秋雨。乾坤听书网
它就像一只癞皮狗,撵是撵不走的了,不如欣然接受。
秋雨之后,寒冬将至,寒冬过后,春色满天下。
天道循环,历来如此。
被一场大火烧尽的宋家和庆市南山上的张家古楼如出一辙。
不过,宋家好在还活着一个宋雨蕉,烧的也只是一处宅子。
宋家不缺这种大别墅,一场本应恢弘浩大的丧事,因为一些猜忌和人心惶惶,变得门可罗雀。
除了宋家的一些旁系亲属到场寒暄几句便扭头就走生怕有人觉得他们跟宋家太亲之外,往日那些交往频繁的豪门贵族全都杳无踪迹。
这一处宋家别墅冷冷清清。
在送走了最后一位前来吊唁的亲戚后,宋雨蕉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张山默默站在她的身旁,这个时候好像安慰只会拨开她好不容易缓和的伤疤。
所以他没有说话,而她也只是坐在门口看着人来人往发呆。
她大概是突然懂得了一些以前听不懂的大道理。
人走茶凉。
爸爸妈妈一走,宋家这杯茶就算是凉了。
人总是这样,在不断的失去中获得成长,宋雨蕉的眼神中比以往的青涩多出几分成熟。
宋雨蕉突然说道:“以前我也曾想过有一天爸妈都会离开我,但我总觉得他们还年轻,自己还小,不想懂事,也不愿意懂事,只想着自己快乐。可是这一天真的来的时候,我后悔了,我应该早点长大的。”
张山道:“长大未必是好事。”
宋雨蕉却凄笑道:“长大肯定不是好事,因为在长大之前,肯定会发生一件能够促使长大的事,这件事,很多人承受不起。”
张山不可置否。
当一个年轻人满口大道理,好像她真的不再年轻了。
宋雨蕉突然仰起头,梨花带雨地望着张山,“其实,我骗了你。”
张山愣神道:“什么?”
约莫是还有些难以启齿,宋雨蕉低下了头,以几乎只有张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早就知道我没怀孕,那天肚子不舒服只是胃胀气而已。不过,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说来可笑,你的出现完全符合我对男主角的幻想,所以后来我才缠着你,我其实就是想要有一个男孩子好好的喜欢我一次。”
“但是,这些年来,我遇到的每一个男孩,都口口声声说爱我,后来无非都是爱我的腿,爱我的钱。”
“我是不是很可悲啊?”
她突然抬起头,望向他,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他依然只是那副天师口吻说道:“姻缘一事,强求不得。”
她又低下头,“我骗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啊!”
他微笑道:“在我心中,你一直都很可爱。”
她泪眼带笑,猛地站了起来,“张山,我郑重地问你一次,你对我有感觉吗?”
“哪怕就这么一丝丝?”
她伸出手指,两指之间卡出寸许距离。
他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说是,好像是在骗她,如果说完全没有,那似乎也是在骗她。
虽然她不是他心中最想的那个人,但这样一个天真活泼的女孩,世间哪个好男孩会反感她呢?
不是反感,算好感吗?
她咧嘴一笑,“我知道了。”
这时候,张山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响了,但张山一次都没有接过,只是以宋家女婿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一整天,这是他唯一能弥补的。
在张山心中,宋家出事,并非偶然,他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宋雨蕉横袖擦了擦眼角泪光,“你的电话已经响了一天。我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你快走吧,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她轻轻推了张山一下。
“你……”张山有些犹豫。
宋雨蕉展颜笑道:“宋雨蕉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谈恋爱的傻白甜了,她应该长大了。”
“宋家不过是死了些人,又不是彻底倒台了。”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家就算啥都不剩了,钱还多得很,且走且看。”
这一刻,那个单纯美好的女孩,算是真的长大了。
如果那个还在环游世界的退休老人宋阁看到这样的她,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好。”张山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宋雨蕉望着那道注定和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说心中没有一次希望他回头,是不可能的,不过,她没叫他,只是在他彻底远去之前,嘱咐了一句,“如果你知道是谁杀我了爸妈,请你杀他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想在旁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