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瞳听闻此言,才晓得齐兵的指挥是陆离而不是朱温,此刻斥候来报,隐隐还有另一层的意思,陆离的部队是他人数的两倍,完全有可能吃掉他们,他犹豫了片刻,命令老赖带人先撤,他则伪装成一个小士兵,准备浑水摸鱼。
老赖迟疑了一阵,还是选择离开了,毕竟宋奎今日必死无疑,只是要假敌手罢了,他们的仇人正一个一个的被消灭掉,留下来,是十分不智的选择,更何况大齐如今气势如虹,他的这些兵力,是抵抗黄巢的有生力量,川蜀已经毫无战斗力了。
陆离率部将宋奎团团围住,这个昔日的霸主,名震天下的蜀中第一人,首次出师便遭遇了不利,面临身首异处的苦果。
宋奎再度高呼,“谢瞳,陆离,有本事和老夫决一死战。”
陆离幽幽的奸笑起来,道“决一死战?如果本人没有记错的话,蜀王还是本人的手下败将呢!”
言罢,他哈哈的大笑起来。
宋奎面不改色的道“怎么?你怕了”。
陆离道“怕到不至于,只是不想在你临死之际,还被咬上一口。”
他顿了顿,继续道“有什么遗言,说给本人听罢!看在你一把年纪的面子上,或许可以为你实现!”
面对陆离赤裸裸的嘲讽,宋奎心中充满了怨恨,他真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觉,志在天下的人,梦想遨游大海的人,却在小水坑中淹死,他怎能不气。
宋奎长叹一口气,道“你先杀了老夫在说吧!本王恨就恨当年没有除掉你和谢瞳,以致养虎为患,不过陆离你也不要得意,有谢瞳活着的一天,你就不会安静的,哈哈哈!”
陆离吹嘘道“谢瞳?本尊丝毫不担心,天下大势难改,他一个人,带着区区的几万人马,能掀起什么风浪。”
宋奎道“难道黄巢不是由几万人马起家的吗?”。
陆离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堂堂战无不胜的川蜀宋军,不也是一败涂地了吗?宋奎,本人奉劝你,只要你投降,交出唐僖宗,归顺在我大齐圣上的脚下,可给你一条活路,让你的子孙后代得以苟活下去,如何!”
宋奎嘿嘿一笑,道“士可杀不可辱,你当老夫像你陆离一样没有骨气吗?等着吧!老夫在天堂也要看到你翌日惨死的景象。”
言罢,他握紧钢刀,在项颈用力一横,顿时鲜血四溅,这个枭雄居然选择了自杀。
谢瞳看的一愣,心中不禁感慨,如此胸怀大志的人,死的竟然如此平凡,甚至连一拼的勇气都没有,这也难怪他要输,一直活在光辉记忆和历史中的人,又怎能赢的天下呢!他不禁长叹一口气。
宋奎瞪着双眼,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待最后一口气咽尽,他缓缓的倒了下去,然而,他瞧见了谢瞳,正隐藏在齐军的中间,似乎在嘲笑他,讥讽他,宋奎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临死之际,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赖以成名的钢刀掷出,直指谢瞳的方向。
然而力道不足,钢刀在离谢瞳三尺处落地,发出当啷的声音,虽然没有伤到谢瞳,却是吓了他一大跳。
宋奎死前这奇怪的反应,引起了陆离的注意,他顺着钢刀的方向瞧去,看到了谢瞳那熟悉的身影。
他仰天长啸,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谢瞳啊谢瞳,你真是有天大的胆子,居然敢混到本人的大军之中,就为了看一眼宋奎是怎么死的么?本人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谢瞳知道露了馅,忙转过身往人群中挤去。
陆离微微一笑,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重重有赏。”
谢瞳简直叫苦连天,方才他确实有些大意,宋奎死的一刹那,他就应该离开了,不料,内心的感触使得他多停留了片刻,危机油然而生。
几柄长刀立刻朝着他的身上招呼过来,谢瞳心道,如不能速战速决的离开,他的下场几乎与宋奎没有区别,外面的人墙几十排,恐怕就是飞都飞不出去的。
他丝毫不敢大意,忙抽出青釭剑,朝左右方劈去,锋利的宝剑直接将近身的长刀斩断,他提起真气,猛然挤到身前的一群人中去。如虎入羊群般,登时将周身的敌人纷纷打倒,然而,敌军人数太多了,谢瞳撂倒了十余人,却有更多的人围拢过来。
在战场上,个人的力量是远远无法抗衡军队的,谢瞳再度打了一阵,发觉根本无法突围出去,密密麻麻的人群将他围拢在方圆不足一丈的圆圈内,黑夜中,只剩下青釭剑的七彩光芒在闪耀。
谢瞳紧紧的握着青釭剑,身形不断的移动,同时释放出灵觉,探索每一个方向袭来的攻击,并努力思索离开的办法。
这是千钧一发的时刻,耗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他或许可以击毙几十人,但终于要被大军人海所淹没。
陆离诡异的笑声再度在他耳畔响起,“谢瞳,不要苦苦挣扎了,只是徒劳而已,放下宝剑,本人可以留你一个全尸,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在宋奎的身上刺几剑,权当是泄了心头之恨吧!”
谢瞳喘着粗气,他现在的处境与方才宋奎没有区别,只是他还在苦苦的挣扎,做着困兽之斗,不过他也想的很明白,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不会想宋奎那般逆来顺受。
人群中突然一阵慌乱,几个人从人群中鱼贯而出,大步的来到陆离的身旁,哈哈一笑道“陆兄说的不错,可以让谢瞳在宋奎尸首上刺几剑,权当报仇雪恨了”。
这个声音传入谢瞳的耳朵,他立刻为之一振,这个声音熟悉的不能在熟悉,是朱温来了,本来尚存的意思可能性,也随着朱温的到来而破灭。
朱温是绝对不会让他生离此处的,先前二人已经决裂,更是扬言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如今朱温如鱼得水,蒸蒸日上,而谢瞳却苟延残喘着,即便是回到了大军中,他的那些许人马,也丝毫掀不起任何风浪,面对朱温的大军毫无任何机会。
陆离冷冷的瞧了朱温一眼,讥讽道“朱将军来的好快,不过这除掉谢瞳的功劳,恐怕和你没有关系了”。
朱温哈哈一笑,道“陆兄说的哪里话,我朱温自从出道起,虽然与陆兄不属一派,且矛盾重重,但自自始至终,从未干过予人口舌的事,这等功劳,虽然大,但朱温还不屑用人格去交换,是陆兄的,就是陆兄的。”
朱温一想也是,朱温虽然狂妄,但为人还是很坚持原则的,他晒然一笑,道“本人得了功劳,自会请朱将军喝酒,还请将军在一旁观望便是。”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不将谢瞳放在眼中。
陆离转过身来,刚要发布攻击的命令,他突然脸色一变,旋即痛苦的哀嚎起来,同时,立刻扬起手中的快剑,然而还是刺了个空。
原来,朱温见他不备,骤然提起真气,闪电般的轰出一掌,直接击在陆离的后心上。
陆离反手的一刺,也让他轻松的躲开,他旋即变掌为刀,直接切在陆离的肩胛上。
陆离再度哀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右臂立刻耷拉了下来,宝剑落在地上,显然右臂已经被朱温折断。
朱温闪电的出手,仅仅两招,便打的陆离接近残废,陆离转过身,道“朱温,你要干什么!”
朱温看也不看他一眼,右掌再度拍出,印在陆离的小腹上,陆离直接倒飞了出去,他狠狠的撞在一辆马车的边缘,随即断了气。
这突如起来的举动,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谢瞳在内,都不晓得朱温为何会这样做。
齐军全部震惊了,不晓得该如何是好,朱温极为淡定的道“陆离已被我击毙,有谁不服的,大可以站出来”。
在场的人,无一人胆敢站出来,先不出朱温的大名如雷贯耳,齐军都知道,朱温乃是黄巢问鼎中原的关键人物,没有他,可能早在扬州时便被唐军覆灭了,而他刚刚仅仅三招,便将号称第一快剑手的陆离击杀,丝毫不给对方机会,看似不费吹灰之力,谁敢惹他。
朱温冰冷的目光在众人的心头扫过,旋即冷冷的道“好,现在我宣布,改旗易帜,从今日起,效忠大唐帝国,反对的人可以站出来”。
此话一出,谢瞳感到一阵眩晕,这个惊人的消息恰恰发生在他的眼前,完全不亚于李铮被暗害,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朱温宣布效忠大唐,这让本来即将覆灭的帝国,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而黄巢一统天下的局面,将成为泡影。
全场立刻安静了起来,没有人敢喘一丝大气,谢瞳知道,朱温在齐军中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黄巢,他那独有的军人气质,眉宇间傲视群雄的霸气,深深的令每一名军人折服,连作为他对手的谢瞳,都暗暗佩服他,崇拜他。
令谢瞳更加欣慰的是,朱温的改旗易帜,让他绝处逢生,从陆离的千军万马之中,捡回了一条命,这一次,比之前所遇到的所有危机都更加严峻,更加恐怖,在这样一个天马行空、不可思议的事件面前,他存活了下来。
朱温道“大唐万岁。”
“大唐万岁。”
随着这一声口号的响起,齐兵中稀稀拉拉的响起大唐万岁的嘶喊声,这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元城郊外。
朱温道“传我的命令,全军立刻攻打汉中,将孟楷从汉中给我敢出去,那是我们的地盘,卧榻之侧,岂容狮虎。”
无人敢违反他的命令,大军立刻出发,这一支十余万人的大军,气势如虹,如同潮水一般,不到三更天,便已经拿下汉中城,孟楷在睡梦中狼狈的逃离了。
天色灰蒙蒙的,太阳即将在东方升起。
朱温骑着马,昂首阔步额在汉中东南的方向驰骋,谢瞳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到达一处小小的下马石头前,朱温挥挥手,命其他人离开,仅剩谢瞳与他在场。
许久,朱温幽幽的道“谢瞳,你明白我为何要这么做吗?”
这是谢瞳迫切想知道的问题,他隐忍了一路,始终没有张口去问,在他看来,朱温此举大为不智,放弃天下一统的机会,却与黄巢为敌,恐怕要落上背信弃义的名声,他蠕动的嘴唇,道“将军请讲!”
朱温道“你还记得陆无双吧!”
谢瞳点点头,对于朱温与陆无双偷情的事,他是一清二楚的。
朱温继续道“无双怀了我的孩子,可以说,我朱温纵横天下,看似冷血无情,但总归是有感情的,但,孟楷与陆离却因为与我的理念相悖,趁我外出之际,残忍的杀害了她们母子,陆离,他连畜生都不如,这,令我无法忍受。”
谢瞳诧异道“这有些说不过去吧!即便如此,将军也犯不着背叛大齐,改旗易帜吧!”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映在二人的面庞上,略微的有些刺眼,而周遭也渐渐的有了雾气,朱温凝视着太阳,二人的处境如同在天长城分手时一般,许久,朱温道“这一切还是为了你!”
“为我”,谢瞳如今真正的犹豫起来,他与朱温萍水相逢,虽然有过合作,亲如兄弟,但还没有到为了他背叛自己主子的那种程度。
朱温道“把青釭剑给我拿来!”
谢瞳不假思索的解下青釭剑,递到朱温的手中。
朱温如同爱抚至宝一样抚摸着它,直至拔出来,青釭剑的七彩光华,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耀眼,朱温握着宝剑,猛得向前一挥,真气透过宝剑,扫在落马石上,只听咔嚓一声,石头居中折断,朱温道“果然锋利更胜往昔,哎,可惜这绝世神兵,在你手中没有发挥他的作用!”。
谢瞳听闻,不悦道“小弟承认不如朱将军建功立业般伟大,但也没有辱没了本派的声誉,”
朱温冷哼道“黄体派的宗旨要义,是彻底瓦解氏族阀门的权利,让寒门百姓有一个步入仕途的机会,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