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已经传来肉香,ay正蹲在地上围着铁锅炖野兔。
“小花你来煮东西,ay和我去外面。”高晋指了指锅,转身就走。
“为什么?”ay问。
高晋没有回答,转过头静静看着ay。
“好吧。”后者跟上了脚步。
漆黑的森林里,高晋拖着野猪一直在前面走,也不言语。走出很远才罢手,绳子一扔。
“交给你了,我歇会儿。”他倒在雪地上,看着天上刚刚升起的一轮月亮。远处的天边只有几颗星星闪烁,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
“你不要躺在地上,会感冒的。”ay拎着匕首又说,“你自己为什么不动手?我不敢,你自己来。”
“好好好,我开膛破肚,你负责剥皮,好吧?”高晋爬了起来,“你不会连一点忙都不帮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回来的,命都差点丢了。”
“好吧。”ay勉强答应。
高晋手脚麻利地开膛破肚,顾不上什么放血消毒的,两只手在野猪身上不停鼓捣着,掏的遍地是血。一时间,手和脚上全是猪血。ay在一旁静静看着,像是在欣赏一般。
“接着。”嗖地一声,高晋把猪腿扔了过去,示意她可以开始干活了。弯下腰从地上拿起一块冒着热气的不明物,一口咬了下去。霎时,吱吱的声音像是咬在了某种活物身上。
ay看到这一幕,一手捂住嘴,差点吐了。
“你干什么!”她大喝。
“吃东西啊,什么干什么?”高晋抹了抹嘴,一道猩红的血渍在脸上蹭着。“心脏,你要不要吃?很补的。”
ay把脸转了过去,不忍直视:“你怎么这么恶心?”
“呵呵,人被逼急了,连人心都吃。”高晋冷冷的说,又是一口咬了下去,满嘴是血。
“畜生!”ay大骂。
高晋笑了,“干活吧你。”
他坐在地上看着ay手起刀落的收拾着残余,大毛二毛分食着野猪其他的内脏,自顾自地抱着那颗猪心,一口一口咬下去,大口咀嚼着,直到把它吃干净,最后满意地抹了抹嘴。
“行了,能顶一天。”高晋又说,“生的抗饿,懂吗?”
高晋捡着收拾好的肉,准备先回山洞。
“喂,你就把我一个人扔这?”ay喊。
“你可以的。”高晋没有回头,继续往山洞的方向走着。
“为什么跑这么远?门口收拾不行吗?”
高晋看着前方的森林,大声喊道:“我怕把狼招来。”
“高晋!你个王八蛋!”
高晋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嘴唇,这个表情瞬间化成一种冷漠,他望了望树顶上的月亮,麻木地走进了那片丛林。
有了食物的人类,看起来似乎暂时熄灭了战火,也让他们得以在丛林里继续前进。让高晋头疼的是他的暗示并没有让张小花缓解与ay之间的紧张关系,反而再次升级。因为张小花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们在丛林里走了两日,却依然看不见那条梵神河。
“我们是不是?”张小花小心地偷瞄着一旁的高晋。
高晋擦了擦头上的汗,眉头紧锁,无奈地点了点头。
“不会吧?你会犯这种错?”张小花狐疑地看着他。
“我也是人,又不是神。”高晋无奈。
“啊——”
一声短促,张小花坐在了地上。
神灵封印了恶魔,古老的梵神河一条在地上,指引着人们走出山谷。另一条在地下,封印着传说中的恶魔。
张小花忽地跳了起来,朝着不远处尚未知情的ay扑了过去。高晋一把拽住了她,低声呵斥。
“你要干什么?”
张小花恼羞成怒,可是当她看见高晋那双眼睛立刻老实了下来。那是一双让人无法反抗的眼睛,那种眼神许多年没有从高晋的眼中出现,恶魔仿佛已经苏醒了。
ay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大概也觉察出什么,走过来小心试探地问:“出了什么事?”
“扎营吧,今天不走了。”
高晋冷冷说道。此时刚过晌午。
大雪封山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灾难,除了食物,他们爆发了更严重的危机——迷路。
高晋努力回忆着上一次进山时的路线,以及老猎户教予他的应急方法。这两天里,他一直在寻找老猎户口中的古树,据说那古树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只要找到它,再沿着古树往东走两里路,就可以找到梵神河。
人类端坐在篝火前,一直沉默到月亮爬上雪山峰,温暖的篝火在他脸上勾勒出一种忧郁。
“给。”张小花把一块烤过的肉块连着树枝一起递了过来。
那天晚上高晋让她们把肉都煮熟了,这样便于携带,只是味道有些差,但可以饱腹。
“谢谢。”他接了过来,又问:“ay吃了吗?”
“管她做什么?”张小花没好气地说,又故意拉高声调:“不是她,我们会困在这里吗?”
“有完没完?”高晋乜斜地看她,转过头冲帐篷喊:“ay,出来吃东西。”
ay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低着头坐在了张小花边上。
“我做的饭喂人不喂狗!”张小花气鼓鼓地扔掉了手里的树枝,树枝上的肉掉在了火堆里。
高晋急忙掏出匕首,扒拉着火堆,把那块肉挑了出来。那肉沾上了木炭,冒着滋滋地响声,黑漆漆的。
“你吃我这块。”
高晋把手里还没咬的那块干净的肉递给ay,自己啃起了那块脏了的肉,面无表情的啃着。
ay见状后竟哭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在她低头的刹那,高晋给张小花递了个眼色,张小花倒乐了。
“白莲花,就知道装可怜。”
“你说谁是白莲花?”
ay蹭地跳了起来,怒不可遏地质问。
张小花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也要站起来,“靠!你还来劲了!”
未等张小花站起来,她就被ay推了个大跟头,脸上顿时挂不住光彩,爬起来就扭打到了一起。
两人骂骂咧咧厮打,手上明显都没什么力气,但扯头发的架势毫不软弱。两只手互相拽着头发,另外两只手胡乱拍打,脚跟着乱踢。
高晋听不清两人究竟嘴里骂着什么,想必应该是没什么好词,径自在一旁冷眼旁观。
一时间女人的尖叫,狗叫,火堆里的柴火爆响声,夜里的山风吹在丛林里的沙沙声,几种声音融合在了一起。
高晋也不拦着,由她们打。三口两口吃完了肉,回帐篷里睡觉去了。
是疖子就要冒浓,这架不打出来,两人都得憋坏了。从接触的第一天他就知道,ay的性子不比杨一桐强到哪去,也是个沾火就着的炸药桶。张小花这两天里没少找ay麻烦,若不是忍着,搁在从前,早打一块儿去了。
打吧,打吧,打完了,这股子戾气也该差不多了,他想。
不出高晋所料,他钻进帐篷没几分钟,外面就安静了。匕首和枪都在高晋帐篷里,她们这时候能用的武器除了那双手脚也没别的了。还有一个更要紧的原因,高晋想看看ay的身手,但显然ay不是那块料。
睡到后半夜时高晋爬起来给火堆里填了点柴火,火是绝不能灭的。它可以让丛林里的野兽不敢轻易靠近,也能为人类带来温暖。可这一起便再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在帐篷里打滚,索性干脆爬了起来靠着火堆坐下守夜。
他搓着食指上的扳指,对面的森林似乎有异动,风吹动树林所发出特有的充满了诡谲的声音。他莫名的血液沸腾甚至期待对面出现翠绿色的眼睛和青色獠牙,他抽出了腰间的匕首,osteekukri白狗腿。——人才是最可怕的动物。
“谁?”
他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顺眼望去是小花,这才放心将匕首藏在了身后。
“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张小花坐了下来,“你不是也没睡?”
两人坐在帐篷边,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河。黑天鹅绒的夜空,洒满了水晶,月光倾泻在黑白相间的地面上,满地的月光,满地的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张小花一声叹息:“是我太过分了吗?”
高晋没有应答,默默望着眼前的火堆,火苗音符一样跳跃着。
“高晋,我和杨一桐认识你几年了?”
“七八年了。”
“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别说了,小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张小花的眼里尽是哀求,“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连一个真相都不能知道吗?”
“我只是猜测,并不确定。请你相信我,时机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那你能告诉我,你和田野那次进山,究竟遇到了什么吗?”
高晋脸色一沉,转向张小花。“你听说过地下312吗?”
那是一条边境毒贩的路线,多年来困扰当地公安部门,屡次出动武警合力围剿,都因地形复杂无功而返。但是不知什么原因,两年前这条路线被毒贩放弃了,据说是遭到中国特种部队的伏击,令境外一支精锐的雇佣兵队伍在梵罗山里全军覆没。
“这事,难道?”张小花捂着下巴。
“别问了,都过去了。——睡觉吧,很晚了。”
高晋钻回了帐篷。他闭上眼睛,时间的指针拨回了那个夏天的夜晚。突然,鼻尖的绒毛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拂了一下。
他睁开眼,一张眼角还挂着泪痕的白嫩脸庞出现在自己眼前,吓得他往后一闪。
“你搞什么?”他看着张小花,惊魂未定。
“我不知道。”张小花的声音低的像蚊子,“我知道我笨,玩脑子一定玩不过你们。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可是我不想死在这。”
张小花呢喃着,手指在身上游走,一件件剥落着衣裳。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眼看着越来越清凉,她的双臂开始剧烈的颤抖。张小花用力别过头颅,不敢睁开眼睛。恐惧,羞辱,无奈,复杂的表情在她脸上尽显。
高晋急忙为她披上外衣,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他深知,他已失去了这个朋友,因为他的闭口不言,小花已由于恐惧引发了举止失当。她不再信任自己,在她心里已经把这一切当成了一个危险的棋局,而她和杨一桐都只是棋子。她不想成为这场无声的角逐的牺牲品。
高晋注视着对方,她的双唇紧闭微微打颤,牙齿间的颤抖所发出的声音在空气里轻轻游荡,像仓鼠在啃食坚果。这声音虽小,但在高晋耳朵里却振聋发聩。
良久,高晋才缓缓开口:“对不起,我不能够告诉你。但是请你相信,这是为了你好。而且,这不是我的本意,一桐的事真的是个意外。”
张小花的表情稍放松了些,身体依然打颤。她看起来好像思虑了很久。
“那你会带我出去吗?”
“会,一定会。”高晋斩钉截铁地回答她。
“那她呢?”张小花又问。
高晋毫不犹豫地点头,“一样,你们都是无辜的。”
张小花终于把头转了过来,却不敢直视高晋的眼睛,她缓缓站了起来,忽然捂着下巴猛地冲回了自己的帐篷。连半路上掉落的衣服都顾不上捡。
听着小花的哽咽声,高晋一头倒在了地上。
“姐,我还能再见到你吗?”他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