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团团浮在空中,满园白芍迎风摇曳,头顶树枝婆娑作响。
小渊吃完半桶鱼,在树荫下来回踱步,那微扬的头颅,睨眸的眼神,无不显示出一代鹰王的尊贵。
可惜,即便贵为一族之王,也有虎落平阳,落魄无奈的时候,小渊蹭了蹭脚上的绳索,努力半天也不见挣脱。
它锐利的目光扫过蔓蔓树枝,系绳的那只脚抖了抖,一根树枝晃了晃。
小渊荣辱不惊地将眼光凝在那根树枝的绳结上,气定神闲地展翅,轻轻一振,矫健的身躯悠然地落在枝桠上。
斑驳的光影将它的羽毛映照的油光亮亮,小渊垂下它高贵的头,聚精会神地啄着眼前的绳结。
翘角回廊下,宁远正将此幕津津有味的欣赏,墨色深渊的眸中划过几缕赞扬,瞧这伶俐劲儿,真不损鹰中之王的威名。
红玉早按捺不住,激动道:“公子,它真是太聪明呐。幸好我打的是死结。”
小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狠狠地瞪她一眼。好似在说,这世间,果然最狡猾的是人心。
宁远优雅地从肩上拾起将将落下的一片树叶,叶子在指尖一旋,便成一道光刃,竟直奔小渊头颅而去。
红玉心里暗自一惊,双手绞紧,忧心忡忡地看向小渊。
她无力阻止公子,只能祈祷小渊能躲过袭击。
小渊鹰眸锐光一闪,翅膀一伸,竟从容躲了过去。
红玉悄悄松了口气,瞥眼见自家主子嘴角挂着一缕漫不经心的笑意。
片刻,小渊翅膀上几根翎羽缓缓落下,飘飘荡荡朝宁远手中飞去。
小渊静静地凝视宁远,不在趾高气扬,静默中却更多了几成淡泊和从容。
那寂然的凝眸,倨傲的眼神,竟像极了莫离一贯的神色,下巴微扬,眼神深静。
宁远了然的一笑:“连生气的样子都学着那女人,小渊,你还真喜欢她呢?”
小渊低头看了看脚链,又仰首望着长天,这神情让红玉心中一纠。
她乞求道:“公子,要不,把它脚上的绳子解开吧。”
小渊似是听懂了她的话,淡淡的看她一眼,那眼神竟让红玉觉出了温和。
红莲静静立在宁远另一侧,不言不语,只是望向小渊的眼中藏着几丝柔和。
她想,爱自由是鸟类的天性,离箫姑娘本性也如此,所以才对这只鹰放任不拘。
宁远淡淡问红玉:“怎么,同情心开始泛滥呢?”
红玉道:“公子既然不喜它,又何必拘着它,让它离开,眼不见便心不烦。”
宁远又问:“谁说我不喜它呢?”
红玉愕然:“公子若喜欢,为何会伤它?”
宁远姿势优雅地佛开袖子上的白芍花瓣,好一会才道:“有时候,正因为喜欢,才会故意伤害。”
红玉皱着眉,摇头道:“不懂。”
红莲垂下的眸子微微一瞄,公子负手而立,目光深邃而寥落。
他唇边牵起苦笑:“不懂,那是你的福气。”
红玉撇嘴道:“公子是想说,傻人有傻福,是么?”
宁远应道:“嗯,难得你聪明一回。”
红玉哀声叹气:“我还是继续傻好呐。”
话音刚落,一抹黑影跪在宁远脚边,不待宁远吩咐,红莲红玉默默退了下去。
来者一张无比平凡的面孔,过目就忘,无丝毫特色。
宁远问:“无非,西京侯府有何动态。”
无非垂首恭敬道:“盛青月在府里养伤,今日一早,公子伦带回了燕怀,后离箫姑娘前来探望。”
宁远的声音冰冰凉凉:“继续说下去。”
无音答的平平静静:“离箫姑娘说,能在最美的年华遇见公子伦,她很感激。”
宁远双眼一眯。
“然后呢?”
无影无波无澜道:“公子伦说,他此生绝不会骗她。”
宁远的手扶上廊柱,冷冷道:“继续。。。。。。”
那语气蓦然变冷,无音的头又低了一分。
“公子伦与离箫姑娘一起出了城,似乎去见什么人,要三天才能回。”
宁远的手突然一紧,大抵用力过猛,指尖泛着白。
他问:“陆言和楚恒那边呢?”
无音道:“他们住在城郊的一所别院里,目前暂无异向。”
宁远又问:“还有呢?”
那语气冰冷中王威尊贵并存,无音倏觉头顶目光一沉,重重地压了下来。
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方道:“公子流沙今早出现在西京城。身后跟着的男子背着承影剑。后来便跟丢了。”
宁远缓缓移开目光,唇边挂着讥诮:“该来的都来了,今年的西京端午祭,定比往年热闹。”
墨色深渊里隐隐有几分光亮,他道:“无非,你觉得公子流沙其人如何?”
无非认真想了想道:“公子流沙神秘莫测,武功高强,无非不敢妄下判断。”
他继续道:“只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位男子剑法高深,能让心比天高的武林高手心甘情愿跟随,无非认为,公子流沙的实力罕见。”
宁远的眼里闪现几分兴味,他瞥眼深深地盯着无非,淡淡问:“无音的伤好了么?”
“公子自己都舍不得用地碧心丹给了他,想来定是快好了。”
宁远道:“你们就没打听,他为何受罚么?”
“属下相信公子。无音被罚,自然做错了事。”
“若我说,他没错呢?”
无非一愣,肯定道:“公子罚他,定有公子认可的理由。”
宁远眸光一转,挥了挥手。
“世人称公子流沙为银面修罗,他有两位得力手下,一人手持含光剑,另一人背上横着承影剑,这二人剑法精妙,你等若是碰上,万不可轻敌。我暂时还不想与公子流沙为敌,你们不要再跟着他。退下吧。”
“属下遵命。”
无音前脚刚走,便听背后传来轰隆的倒塌声,他脚下步子微微一顿,忍不住回首,只见公子刚刚扶手的那根廊柱已经断了半截,木头粉末正洋洋洒洒,从公子的手心溢出。
那一瞬间,他觉得公子的心情好似蒙了层灰,即便举头春阳普照,奈何公子将心藏得太深,阳光进不去,可能让春风渡进心田的那人如今又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