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这回说啥也没收下,她今个来,本就是来还上一回收了陈氏那零花钱儿,万万不好再收张家婶子给的钱儿,匆匆道了别,扭头就往外跑,一路跑着,嘴里喊,“得空再来你屋瞧我大嫂。”
梅花本想拦她,追出去,见她已经跑了个没影,转身挑了门帘进屋去,憨憨地笑着:“爹,娘,这下你俩都放心了吧?如意这么乖,咋能欺负我?”
陈氏点点头,唏嘘一阵儿,“别说,关全屋里的妹妹们,都是懂事闺女。你二姑子是个不错的,小姑子也好,懂事,听话,还怪贴心。”
如意回屋去,陈宣已经在外头候着了,一见她,笑问:“去了哪,怎么这样高兴?”
如意笑眯眯的,开了门锁往里走,“去了我大嫂屋里,见了张家叔跟婶子。”
陈宣见她开口就说这几句,旁的不肯再说,笑了一笑,拿着书本跟着进堂屋去。
今个他娘去看榜,这个时候,他心里也怪忐忑,有些话儿闷在心头,直想跟如意说一会儿,可她一进屋就灶房去,忙活着做午饭。
等吃了午饭,又是收拾起碗筷,陈宣在堂屋等着,好容易等她给灶房拾掇完,还没顾上歇一会儿,又说上菜地去。
陈宣只得安下心来在堂屋念一会儿书,过了个把时辰的,外头大门一响,陈宣听见声音,马上就放了书本,眼瞧着如意进了院子,扬起一个笑。本要喊她,刚起身,就见如意径直往南头走,也不跟他打个招呼。马上就屋去,进了门,老半天没个动静。
也就知道。她这是回屋忙着绣花儿去了。
心里忍不住涌起一阵阵失落。
直到太阳落山,如意才放下绣活出门来,进灶房做饭的功夫,陈宣跟进来,问:“整天绣花儿,也不觉得没趣?”
如意瞅瞅陈宣,“宣哥。你不也整日念着书,念书没趣儿?”
陈宣摇摇头,想了一阵子,忽然说:“县里有茶楼,城外有凉亭。得闲可以听书,可以郊游,坐在依山傍水的凉亭里赏景,念诗、作对不比在屋闷着强?”
如意一听,捂着嘴儿咯咯笑了,“那是你想过的日子,我今后要跟我二姐一块开铺子,做买卖,就不得清闲!只要能有间铺子。就算成日给我闷在里头,也高兴。”
陈宣见她对自个描绘的场景很是不感兴趣,无奈地笑笑,心里想着,如意怎么这么没情趣儿?也不知她用的什么法子,认了许多字儿。偏他要教着作对子,她不肯学,说是不爱好。练字儿也只用几分心思,练个工整为止,再不肯多下功夫。偏在绣花上头,像是认准了一样,每日卯着劲儿的绣。
这让他很是懊恼了一阵子,原想着,等阿如学会了作诗,往后在一处,总能多些个乐趣。
按他想的,阿如总该是对自个有几分心意的,可今个,关大哥跟他娘都不在,她怎么得闲了也只知道绣花儿?他实在是摸不透阿如的心思,她宁愿闷在屋里绣花,也不愿多和自己亲近,宁愿在屋忙东忙西,却只当瞧不见他。
失望的念头一起,如意问他一句什么话儿,只是不理,抿了抿唇,转身就大步进堂屋去。
直到吃了饭,也没多说一句话儿,如意见他蔫巴起来,关心地问:“宣哥,你是不是发愁考不中?”
陈宣闷着脸儿,没应声。
如意也没瞧出来他闹脾气,又笑嘻嘻劝:“你脑袋灵光,所有的时间又都用在了念书上头,就算这一回考不中,下回也能考中。”
陈宣给她三两句一说,脸上就没绷住,忍不住点头回了话儿:“没事儿,按我自个的估量,约摸是能考中的。”
如意笑着回他一句,起身收拾碗盘进灶房,没一会儿,再次进屋来,见天色暗了,点上油灯,蹙眉问:“关大哥怎么还不回屋来?”
陈宣闻言,半低着头,轻声问:“这样不是挺好?往日我来,你大哥总是横眉冷眼儿的催着我回。”
如意一听这话儿,脸就悄悄红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是因为我长大了,不能跟男娃儿走的太近!”
陈宣闻言,抬眼盈盈望着她,“阿如,你就是因为这个,总不理我?”
如意张着嘴儿,半晌没接上话儿,心里纳闷着:她啥时候总不理宣哥了?
只是还没等她解释,陈宣低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阿如,你放心,我娘说了,等我中了秀才,就来你屋提亲。”
如意一听,惊的险些打翻油灯,转身瞪大眼问:“来我屋提亲?”
陈宣抿抿唇,很是忐忑地抬头看她,“你不愿意?”
如意一听,怔住了,心里想着:朱婶来提亲,往后她就要嫁给宣哥。
这想头刚进脑海,就臊的跺了跺脚,“宣哥,我不和你说了!”
丢下陈宣腾腾腾往外跑,进了南头,麻利关了门,靠在门边儿,心里就砰砰跳个不停。
她怎么也没想到,宣哥会对她说这些话儿,这会儿脑子里也一团浆糊着。
她心里也说不上愿意不愿意,知道女娃子大了,都要由屋里人给说一桩亲,过几年,等她到了岁数,关大哥跟二姐两个,也会为她张罗,可这事毕竟是她做不了主的,并且在她来看,还算是比较遥远的事儿。
比起这个,亲耳听见宣哥说,就很是不自在。躺在炕上捂着脸儿,左思右想一阵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坐起来一瞧,半弯月亮挂在当空,院子外头仍静悄悄的沉寂,心里也就有些担心,时候已不早,关大哥跟朱婶两个怎么还没回屋来?
按说县里一个来回,这个时候也该回屋来,想想约摸是看榜耽搁了,也就耐下性子,又下炕,摸黑点了灯,一边做着绣活儿一边等。
没一会儿,廊下头突然响起个温声儿,“阿如,时候不早,我回屋去,你早些歇着。”
如意一听见宣哥的声音,惊得就捂着嘴儿在屋团团转,生怕他推门进屋来,思来想去的,定了定心思,赶紧冲外头回一句,“知道了。”
贴着窗口竖着耳朵,听着宣哥脚步慢慢远去,外头大门给人一合,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儿,瘫坐在椅子上。
忍不住想着,宣哥和朱婶已经合计着,等他中了秀才就上屋里来提亲,这事儿关大哥跟二姐知道不?
要是知道了,关大哥能同意不?
可这事儿,她决计没脸儿去问关大哥,只是在心里想着,关大哥上张家去那一回,张家叔婶儿不同意,梅花姐成日在屋不吃不喝掉眼泪儿的,这才逼得张家叔婶儿应下亲事。也就由着这个往自个身上想,琢磨着,要是朱婶来提亲,关大哥跟二姐不同意,她该怎么办?
她也想不明白梅花姐为啥铁了心要嫁关大哥,只是想着,若是换成自己,她要是嫁不成宣哥,嫁一个关大哥喜欢的人家,也是好的,她也没有更多的要求,只盼着一块过日子的丈夫是个像关大哥一样勤快敦厚的,能善待她,能对关大哥和大嫂好。
这么一阵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就不早,见关大哥还没回屋来,她实在熬不住了,上外头坎了门,回屋吹了灯躺下歇着了。
第二天接近晌午的时候,外头有人砰砰拍大门,她赶忙奔出去,一开门,见是关大哥,心里大松一口气儿,问:“昨个咋没回来?”
关全乐呵呵的,“你宣哥,考了次名儿,头三名,县丞亲自接见哩。”拉着牛车往院子里走,便说:“见了你朱婶儿,宴请了一桌饭,这么一耽搁,就到夜里,跟你朱婶两个,也就寻个客栈住下,今个赶早就往回赶。”
如意眼儿睁的老大,“宣哥考了第二名?”
关全点点头,“可不是,昨个去,起先谁也没料到,本想他能中,就是个大喜事,谁知道等放了榜,你朱婶一瞧。”笑着摇着头,“喜的当场就掉开泪儿。”
如意点点头,栓了牛,跟在关全屁股后头往堂屋走,忙又问:“季哥考中了不?”
“季哥?”关全翻着眼睛,寻思了一阵,猛然记起是去年冬天救下阿如那位小财主,笑着咕哝,“你倒惦记着。”
如意心急的又问:“关大哥,快仔细想想,榜上有季哥不!”
关全蹙眉寻思一阵,咂咂嘴,“嘶……还别说,这回头名那小子,好像姓季。”
如意脸上乐开了花,忙就凑过去,摇着他的袖口问,“真的?可是三个字儿的?你跟朱婶再县里瞧见季哥跟阿才哥没有?”
关全哎呀呀地抽开胳膊,跺脚道:“大哥又不识字儿,就是姓季,也还是听你朱婶嘟哝了那么一回。”
如意哦的一声儿,转身进灶房烧水去,知道季哥有可能中了头名儿,心里就替他高兴,连关全在屋里絮叨,说陈宣月底要上县学去,也没细听,囫囵应了一声儿。
傍晚,朱氏亲自来屋里一趟,进门就喜笑颜开的,说是陈宣中了次名儿,是个大喜事,今个割了肉准备准备,叫关全明个中午领着如意上屋里吃饭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