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如意告了别,回去的路上,阿才心里头便寻思着,小时候倒罢了,眼下阿如成了半大姑娘,往后跟少爷在一块,总不能还和小时候那样相处着,避忌着她是大闺女,少爷也该少了和她往来。
可又一想,这两年阿如去了关家,少爷又在外头念着书,跟阿如往来虽然不多,可只要回了赵家村,总能惦记起她,不时的,寻个由头上东庄村去,去年送钱儿的就不提,年底又气呼呼给她传个信儿,该不是少爷成心对阿如有个啥心思吧?想想这些个举动,心里就很是怀疑。
只是本能又觉得不大可能,先不说少爷,老爷夫人能答应?大少爷在外头有官职,娶的也是城里的大门大户,那位少奶奶可难伺候的紧,上回跟着大少爷回赵家村,险些给夫人气死……这个就不提了,只说少爷,少爷今后考取了功名,老爷肯定给少爷寻一户书香门第的亲家,就是考不取功名,最不济也得说个财主富户屋,哪里轮着阿如啥事儿?
想想这样也好,他家少爷脾气怪,心眼子小,对姑娘家,从来不知道个怜香惜玉,真要娶了阿如,实在是太糟蹋阿如这么个规矩本分,心地又善良的好姑娘了。
算想着,进了回廊,他郑郑重重点了点头,“是得避忌着,今个见阿如的事儿,还是别告诉少爷的好。”
正自顾低语着,没料话音刚落,一侧门忽地一开。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避忌你个头,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儿正经事儿吗?”又绷着脸儿问:“你今儿碰见赵如意?”
这猝不及防响起的声儿。惊得阿才脸上白了白,马上就一五一十把方才出门买笔墨时碰见阿如的事儿说了。
说完后,心里颇有点懊恼。背过身去叹气,“少爷还不知道,阿如现在长大了!我今个碰见她,险些没认出来,算算她岁数,可不得有个十三四?这岁数的姑娘家,少爷不得避讳着?”
“我跟阿如两个。清清白白的,避忌什么?”季敏兰白他一眼,“你怕阿如瞧上我?”
阿才给他误解,急的不得了,脱口道:“以我看。阿如才瞧不上少爷,我是怕少爷瞧上了阿如,今后老爷夫人不肯答应!”就算老爷破天荒答应下来,阿如这么个老实规矩的,嫁给少爷,受欺负!
季敏兰一听,怔了一下,心里想着阿才的话,没吭气。转身进屋去,问:“你说阿如说起我不高兴的时候,脸上很是难过?”
阿才跟进去,叹叹气,“是挺沮丧,少爷。我看阿如,不是个没良心的,为着少爷前头帮她那几回的,一直惦记着。”他絮絮叨叨的,“不就是给她师哥写封信,没给少爷写吗,人家陈宣的娘,是如意的师父,这两家的关系,细细说来……”
话还没说完,就给季敏兰连推带搡的撵出去。
夜里关倩倩进屋去,见如意哼着小调调,把手里的两对鞋垫合了,仔仔细细给外头包一层布,往怀里塞。
纳闷着她一脸的喜样儿,就眯了眼儿,走到炕头,奇奇怪怪看她,“咋这高兴?”
如意抿着嘴儿,“我今个瞧见了阿才哥。”
关倩倩哦的一声儿,“就这事儿?就给你高兴成这样?这鞋垫,给阿才的?”
如意冲她皱皱鼻子,“才不是,是给宣哥的,这一段得空缝了一双,准备过些时候见了给他。”
关倩倩不依不饶的,“一双?我瞧着,怎么有两双?”
如意给二姐说破,脸上悻悻的,“二姐,我老老实实告诉你,只是你可别想多了,绣了花的给宣哥,还有一双不带绣花样子的送给季哥,前头他帮了我不少忙。”
关倩倩见她一脸认真,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心里寻思着,到底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闺女,定亲后,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恪守上了忠贞不二,就是对上恩人,也把里外亲疏分了个清。
感叹一阵子,心里倒是有些佩服她,不大岁数订了亲,心头倒也不迷茫,知道啥样身份该办啥样事儿。
对赵启财、赵祥,即使心里仍存挂念,却也能在落户关家后果断做个了结,也许不能用凉薄来形容她,趋吉避祸是人的本能,逃离困境,从而选择更好的生活是人性的本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被李氏三番五次逼到绝路去,无奈之下,本能完全战胜了亲情,哪怕是舍却了赵启财跟赵祥的亲情,也是不愿留在赵家的。
说到底,如意是在逆境下成长起来的,她虽然是个苦命的姑娘,本质上却是个善良重情的,难得的是,她重情却不痴守,仔细想想她眼下跟赵家众人的关系,来关家后,每一次面对赵家人时的言行举动,便知她是个懂得取舍的。
原本为着陈宣的不确定性,虽然定了亲,还是挺为她捏一把汗,眼下看她行事,本分妥帖,脑子是个清楚的,以小见大,今后真有变数,总也不至于闹死闹活。
如意两手摊开在她眼前晃了晃,“二姐,你想啥呢?”
关倩倩见她笑眯眯的,撇她一眼,“乘法口诀表背好了?”
如意点点头,“早就背好了,昨个还教给冯二哥。”没等她开口,又说:“这个宣哥也会,宣哥把它叫九九口诀,跟咱们的乘法口诀差不离儿。”
关倩倩见她自见了阿才回来,脸上便高兴,忍不住伸手掐一把,“别高兴的太早!从一挨个儿加到一百是多少?”
如意好一阵儿寻思,心里头默默算着,一加到十是五十五,还想再往后算,见二姐脸上得意洋洋的,心里就着急,只差下炕去拿纸笔。
关倩倩按住她,“得了,我告诉你怎么算得快,这里头,有窍门。”
姐妹两个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不一会儿,屋里响起个恍然大悟声儿,然后是一阵儿咯咯咯咯的笑声。
冯卓秀从外头挑了水进院子来,就听着她俩不知说起啥,吱吱吱笑的欢实,心里盘算着,归家那话儿,啥时候寻机会跟阿如提?
生意入正轨后,关倩倩也没闲着,抽空琢磨起跟朱氏合作事宜。放着朱氏这么个稀缺资源,不用浪费!朱氏虽然不善言辞,又没有个经商的胆量,却有一手精湛的绣活儿,要是跟她合作,各取所需,总是个双赢的事儿!
眼下铺子里的绣活,如意大都能接,只是她毕竟不是个老手,绣活上头,还需要再磨练几年,认真算起来,才算着没出师的半个绣娘,大活眼下还不能胜任,而要开绣铺,非得寻来朱氏坐镇不可。
眼下还是‘关氏刺绣成衣铺’,铺子收入的来源,仅成衣就占着一半,余下一半儿,才是些缝缝补补的,加上不多的小绣活儿,说白了,就是间裁缝铺子。可她打算往后专门开辟出一间绣铺来,把绣铺跟裁缝铺的业务分开来,一手打造成县城最大的绣庄,另一边儿,把成衣铺子发展成服装加工厂!
她还是很看好朱氏的,以朱氏的本领,自然能胜任,眼下虽然还没有扩大裁缝铺子的实力,只是这些事儿,应该早早着手做准备,资金不提,首要便是跟朱氏商议合作。
前头走之前,也是跟她囫囵说了说的,但因铺子还没开起,便也没细细谈,约摸瞧出她有这个心思,这日,便跟如意商议着,叫她上县学喊陈宣,把铺子近来的情况告诉他,顺便提一提合作的话儿,回头叫他转告朱氏来一回的。
如意听了,点点头,“二姐,你放心,有宣哥说道,朱婶儿一定能来。”
关倩倩笑笑,眼见快正午,催她快些县学去,把话儿传了,好能快点回屋做饭去。
冯卓秀一听,坐不住了,马上起身要跟着他妹子一块去,他也是过了年刚听闻如意定亲的事儿,虽在一个村庄,约摸是打过照面的,可他却没个印象,只从大哥口里听说,他是个念书灵光的。
今个见如意县学去,说啥也要趁着这个机会见一见他,看看他的人才品行配不配他妹子,婚事定了,他当小舅子的,总还有些个话儿要跟他交代。
如意见冯二哥也要跟去,心里怪难为情,酸着一张脸儿,“冯二哥,有啥好看的,还不是一个鼻子俩眼儿?”
冯卓秀点点她脑袋,“必须要见一见,今个见他一回,过些天回屋传信,也好跟爹娘说一说。”话说着,眼睛剜着关倩倩,“我妹子成亲这样大的事儿,愣是不给我爹娘知道,我要不跟到县里来,到现在还不知道呐!”
关倩倩头也不抬,只把手里的算盘拨拉的噼噼啪啪响儿,“你屋知道,顶什么好使?如意可是正经关家人。”
冯卓秀红着脸儿,也不跟她争,只是出门后,突然问如意,“赶明儿咱爹娘要接你回屋去,你愿不愿意?”
如意一怔,没想到冯二哥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心思百转,半晌说不出话儿来。
冯卓秀盯着她,见她眼睛滴溜溜转,可爱的样子叫人怪移不开眼儿,可想想她的立场,立时又沉了脸儿,“少装可怜,说,你回不回咱屋,认不认爹娘?”
如意低下头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可是寻思着,该怎么告诉冯二哥?
冯卓秀见她这幅模样,急了,伸手把她的下巴一掰,对上自个的眼睛,“阿如,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的,是咱们冯家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