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黑又胖,长得土里土气,但却一脸稚嫩的少女,骑在一名五大三粗,满脸横凶的男人身上,举起两只壮呼呼的拳头,雨点般地打在男人的脸上。;又快又重,打得男人嗷嗷痛叫,竟然只有挨揍的份。
这一幕落在呼哧呼哧喘气的刘氏的眼中,微微有些怔住。随即,一手叉腰,指着郑屠户,大骂起来:“给我打死他!狗日的东西!当初也是人模人样,谁知道竟是人皮兽心!黑妞子,给我打死他!他既然不要脸,就打烂他的脸!”
涂菲媛将郑屠户一通狠捶,揍得他鼻青脸肿,再也看不出本来模样,才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看向刘氏说道:“三婶,怎么办?绑起来等三叔回来收拾他?还是怎样?”
刘氏微微一愣,看着面前冷静沉着的少女,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然而,对郑屠户的痛恨,很快将这丝异样压下去,瞪着眼睛说道:“绑起来!”
涂菲媛便抬起脚,狠狠踢在试图爬起来的郑屠户的裆下,顿时间,郑屠户惨嚎一声,身子弓了起来。涂菲媛弯下腰,一把扯下郑屠户的腰带,一脚踩在他的屁股上,掰过他的两只手,用腰带捆了起来。
郑屠户才被踢了子孙根,痛得根本直不起身,就连涂菲媛绑他的手也挣不开,额上冷汗直冒,口里恨声说道:“好个歹毒的臭丫头,这笔账大爷记住了,你——啊呜!”话没说完,被涂菲媛一脚踢在下巴上,一下子咬了舌头,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番行径,不仅刘氏惊得愣住,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都纷纷碎语起来。
“啊呀!黑妞子何时这样厉害了?”
“瞧她这一手,真是不得了,涂大河家大女婿这样的粗壮汉子,竟然敌不过她!”
“嗤,大姑娘家,骑男人身上,不知羞耻!”
“踢人子孙根,这女娃恶毒啊!”
涂菲媛理也不理,弯腰提起郑屠户,对刘氏说道:“三婶,把他提家去?”
刘氏见她一手抓着郑屠户的后领,比她高上两个头的粗壮汉子,就这样被她提了起来,一时间惊讶不已:“走,提家去。”扭头找到方才丢地上的两节擀面杖,拾了回来,握在手里,跟在涂菲媛的身后,往家去了。
走到半路,忽然大叫一声:“糟了!”随即,拔腿往家里跑去。
却是想起被郑屠户按着往墙上撞,碰得一头血的涂玉儿,不知此时如何了?她之前气急了,恨不得把郑屠户打死,竟忘了涂玉儿!
涂菲媛见大门就在不远处,也不着急,在后面擒着郑屠户,不叫他跑了。郑屠户此时身上的痛微微缓了过来,看向身后,但见是一名又黑又胖,面貌丑陋,但是明显看出稚嫩的少女,不禁恨得咬牙:“大爷八岁杀猪,打架无数,不成想今日阴沟里翻了船!”
涂菲媛冷冷地道:“技不如人就别废话!”
她固然是打郑屠户一个措手不及,以郑屠户的大长腿和力气,假使正面打斗,她不一定赢得如此轻松。何况,他要是跑了,她却是八成追不上的。只不过,哪有那么多如果?又不是比赛切磋,谁跟他讲公平?再者,他对涂玉儿做了这样的事,傻子才跟他讲公平!
郑屠户冷哼一声,双手在身后挣着,试图解脱绑缚。怎料,那腰带缠得极巧妙,他竟然丝毫也挣不脱。眼睛一转,又转起别的主意。
忽然,他站定脚步,扭身抬脚朝涂菲媛踢了过去。怎料,这一踢又落了空,却是涂菲媛一直防着他,身子一绕,又到他背后去了,随即抬脚,在他腰后一蹬。顿时,失去平衡的郑屠户,面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地上凹凸不平的小坑,震得他下巴一阵麻。这时,背后又踩上一只脚:“如果你愿意趴在路上,丢人现眼,我愿意成全你。”
郑屠户不由得挣扎起来:“臭丫头!放开大爷!你知不知道大爷是什么人?大爷弟兄五个,一人一拳头都能拆了你!你赶紧把大爷放了,不然等大爷找来人,把你剁成肉酱!”
“喊兄弟算什么本事?有种喊你爹,就跟你爹说:爹啊,儿子今天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揍了,儿子打不过她,你快去给儿子报仇啊!”涂菲媛装腔作势地喊道,末了,冷笑一声,“真有出息!”
路边上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村里发生了这样的热闹,路上的人怎么不来看?一个个跟在后头,站在路边,凑首挤眉弄眼起来。
郑屠户涨得满脸通红:“臭丫头,放开大爷!”
涂菲媛这回没再消遣他,冷哼一声,收回脚:“走!”
刘氏攥着两截擀面杖,脚下跑得飞快,才跑进院子里,便喊道:“玉儿?玉儿啊?你怎样了?”跑进院子里,不见人回答,不由得急了,双手将两截擀面杖一丢,迈进门,往屋里去了,“玉儿?玉儿!”
但见涂玉儿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脑袋低垂着,秀美的脸上,血迹从额头蜿蜒而下。双手攥成拳头,紧紧贴在肚子上,身下,一滩刺目的血迹。
“玉儿?你做了啥?”刘氏惊呆了,赶忙跑过去跪下,看着涂玉儿身下流出的血,惊恐地道:“玉儿啊,你你——”
涂玉儿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凄然的表情:“娘,孩子没了。”
“你,你这傻闺女!”刘氏举起手,想要打涂玉儿一巴掌,最终狠狠抽在自己脸上,“都怪娘啊,非要你嫁那畜生!”抱住涂玉儿,大哭起来。
涂玉儿的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十分难看。
“我杀了那个畜生!”刘氏忽然尖嚎一声,猛地松开涂玉儿,站起来,往厨房里跑去,拿起刀,又冲出来。恰好,涂菲媛擒着郑屠户从大门走进来,刘氏尖叫一声,举着菜刀就朝郑屠户砍过来。
涂菲媛的瞳孔微缩,将郑屠户往旁边一推,抬手钳住刘氏:“三婶,冷静点!杀人偿命,你杀了他,自己的命不要了?”
“他个畜生,害了我闺女,我这条命不要了,也要他偿命!”刘氏红着眼睛嘶喊道。
涂菲媛一听,心里不由得一突:“玉儿姐姐被他害了?”扭头看向郑屠户,一双眼睛亦是变得冰冷。
“我没害她!”郑屠户双手被绑,行动不便,眼见刘氏就要砍死他,而涂菲媛不再拦了,连忙喊道:“我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死,我没要她死!”
涂菲媛的眼神更加冰冷:“三婶,你砍吧。”涂玉儿的命是命,涂玉儿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一条性命了?何况,这年头,女人小产可不是闹着玩的。也不知道郑屠户采取什么法子,害了涂玉儿肚子里的孩子?万一弄不好,一尸两命,可不是说说的!
松开刘氏,抬脚往屋里走去,不管身后的尖叫与骂喊,径直来到屋里。还没走进去,便闻到一股血腥气,不由得瞳孔一缩。低头一看,涂玉儿坐在地上,身下一片刺目猩红,她的额头上破了一块,鲜红的血蜿蜒留下,在她秀美的脸上划下一道道。
“玉儿姐姐?”涂菲媛弯下腰,看着木呆呆的涂玉儿,又看了看冰冷的地面,轻声说道:“我把你抱床上去?”只见涂玉儿的眼神木木的,没有反应,便伸手揽住她,小心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轻声叫她:“玉儿姐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涂玉儿的眼神渐渐聚拢,落在涂菲媛的身上,嘴角扯开一丝凄然的弧度:“媛媛啊?”才喊了一句,眼神又涣散起来,不知飘去何方了。
双十年华的姑娘,本该灿烂灼目的年纪,此时却如开败的花儿一样,苍白没有活力。涂菲媛看得心中一痛,眼神沉了沉,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刘氏追着郑屠户在打杀,郑屠户逃得狼狈,早已没了先前的凶恶相,转而代之的是狼狈与恐惧。涂菲媛站在屋檐下,说道:“三婶,你别急着砍人,先看看玉儿姐姐吧。我去王大夫家,请王大夫来瞧瞧。”
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静,好似泡在冰水里的银铃,玲玲动人。刘氏的狂躁不由得消散两分,放下手臂,恶狠狠地看着郑屠户:“你以为这就完了?没门!”走进屋里,看涂玉儿去了。
郑屠户喘了口气,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粗壮的身子,此时如一滩烂肉,再没初时的凶恶与得意。涂菲媛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做声,便走出去请王大夫了。
等涂菲媛请了王大夫来时,听到村民们传话的涂大河也回来了,与刘氏一起,站在床边,劝慰着涂玉儿。涂珠儿的手里拿着一根竹条子,负责看住跪在院子里的郑屠户。只要他动一动,有起来的趋势,就拿竹条子抽他一下。
活该!涂菲媛扫了郑屠户一眼,敢害人,别说跪着了,打死他都不冤!
“三婶,王大夫来了。”涂菲媛喊了一声,带着王大夫往屋里走去。
涂大河已经听人说了,是涂菲媛逮住郑屠户的。虽然别人说的十分不堪,然而他却没往别处想,听到声音,连忙迎出来:“王大夫请进。”又对涂菲媛点了点头,“好孩子,辛苦你了。”说完,便跟在后头进了屋。
涂菲媛想了想,没有跟进去,折身走出屋子,往院子里行来。站定在郑屠户的身前,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
郑屠户一个年轻力强的粗壮汉子,本来不该落得这个田地的,他一个人悄悄行来,打算弄掉涂玉儿的孩子就走。怎知,撞倒涂菲媛,被她一番快捷迅猛的举动,打压得没有了翻身之机,继而落得这步田地。
对上涂菲媛冷冷的眼神,郑屠户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随即,瞪大眼睛回看过去:“臭丫头,害得大爷如此,等大爷脱身,饶不了你!”
涂菲媛冷冷看他一眼,便别开目光,放下手臂,抬脚往门外走了出去。
一开始插手去捉郑屠户,是因为刘氏的话。毕竟是亲戚,能帮一把,又是举手之劳,涂菲媛是不介意的。
后来,便是听说郑屠户欺负了涂玉儿,且不是小打小闹的欺负,便决定留下来看一看。再后来,便听到郑屠户在涂玉儿怀孕之后,又跟别的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上了,转过来欺负涂玉儿,还要弄掉涂玉儿的孩子。
这就是毫不掩饰的谋财害命!而且,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涂菲媛不再袖手旁观,看准时机,一跃而上,制住郑屠户,狠狠揍了一顿。又帮着刘氏,把郑屠户绑了,扭送回家。无他,涂玉儿是亲戚,不仅对涂菲媛不错,也对涂老头和李氏不错。
如果涂老头和李氏知道,有人这样欺负他们的大孙女儿,只怕要剜心地疼。涂菲媛不想叫爷爷奶奶难过,故此,能做的都做了。包括劝刘氏冷静,包括去请王大夫。现在,既然涂大河和涂珠儿都回家了,却不必她插手了,便转身回了家。
玉河村北头,涂家的小院,离村子里有一段距离。故此,村子里发生的事,二老都没有耳闻。此时,涂老头和李氏在灶边,正在煎羊肉。却是久等小孙女儿不至,又见阿俊饿了,便试着煎了两串,给阿俊解馋。
“媛媛,你可回来了!”李氏最先看见涂菲媛回来,眼睛一亮,“我跟你爷爷在煎肉。上次见你做过一次,就是用煎的,只不过上回没有串竹钎子。我跟你爷爷煎了两串,洒上了孜然,给阿俊吃了。”
孜然的用途,涂菲媛给二老讲过。故此,孜然羊肉的做法,二老也知道些许。见涂菲媛回来,便说起方才煎肉并洒孜然的过程来。
涂菲媛笑了笑,说道:“就是这样,奶奶,做法是对的。”说着,接过涂老头的位置,“奶奶,你继续烧火,我来煎吧。”
“哎!”李氏应了一声,继续烧火起来。
涂菲媛则取了一串串羊肉,往锅里搁去,仔细翻动着,等到表面上泛起一层焦黄,便洒上一层孜然粉。又等到肉熟得差不多的时候,铲出来晾在盘子里,洒上盐巴和孜然粒。
锅底上沾了些油脂和孜然,涂菲媛铲去了,又拿了几串肉下来,搁在锅里,开始煎起来。新鲜的羊肉,被煎的熟透,逐渐散发出喷香的味道,配上孜然粉的味道,被风吹起来,直如一根根带钩子的鱼线,吊着阿俊情不自禁地仰头,追随着这味道。
然而,涂菲媛在家,就没有人率先拿给他吃。这是涂菲媛定下的规矩,只有涂老头和李氏先动筷子,其他人才能动。而依着涂老头和李氏的脾气,便是要等到全部做好了才开吃。于是,阿俊虽然馋,也只能捱着。
终于,羊肉都煎好了,涂老头已经把桌子和凳子都摆好,涂菲媛端着盘子来到桌上,瞅了一眼咕咚咕咚咽口水,按耐不住快要扑上来的阿俊,唇角勾了勾:“爷爷奶奶,快来尝尝。”
“哎!”李氏率先应了一声儿,“早先闻着就馋了,也不知道多么好吃的?”拿起一串羊肉,凑到嘴边,咬下一口,顿时间,眼睛瞪大了:“唔,好吃!”
外焦里嫩,香而不腻,更有一份别样的孜然香气,热乎乎地吃到嘴里,只觉痛快!
“我也尝尝。”涂老头笑呵呵地拿起一串,送到嘴边,咬了一口,也满意地点头。
已经是傍晚时分,小半日头沉入天际,映得云堆绯红一片。光线却是正好,不刺眼,也不暗淡。山风渐渐起了,吹动树叶哗哗作响,卷走炽热的空气,余下一丝清凉。涂菲媛拿起一串羊肉串,吃着并不地道的羊肉串,心里却是安宁无比。这,就是她要的悠闲生活。
“唔,我去烧汤喝。”盘子里还剩下一小半羊肉串,李氏不再吃了,站起身来往灶边行去,“你们吃吧,我吃好了。”
涂老头吃完手里的一串,把竹钎子放在桌上,伸手将盘子里余下的羊肉串分成均等的两半,一半放到涂菲媛的身前,一半放到阿俊的身前:“好孩子,你们吃。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肉吃多了腻。你们长身体呢,多吃点。”
“谢谢爷爷。”阿俊娇声应道。
涂菲媛只拿了两串,余下的丢给了阿俊:“给你吧。吃完这些,不许再喊,明白没?”
这次统共买了两斤,根本不够阿俊一个人吃的,更何况涂菲媛和二老已经吃了一部分了,只怕阿俊连馋虫都没喂饱。涂菲媛一来不馋,二来要减肥,便把剩下的丢给了他。
“嗯!”只见面前的羊肉串多了许多,阿俊不禁高兴点头,眉眼弯弯,好不快活。
见着他这般孩子气的模样,不仅涂老头呵呵直笑,涂菲媛亦是忍不住笑着摇头。
等到李氏烧了汤,馏了饼子,一家人便又吃了些。吃过饭后,涂菲媛才道:“爷爷奶奶,玉儿姐姐出事了。”
“啥?”涂老头和李氏同时愣住了,“你玉儿姐姐出啥事了?”
涂菲媛便将下午的事对二老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回来的时候,王大夫在给玉儿姐姐瞧。我寻思着,三叔三婶要教训郑屠户,咱们去了却不便,只怕要添乱,便没有立即说。”
“哎哟!造孽哟!”李氏拍了一下大腿,声音扬了起来。
涂老头深深皱起眉头,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一时间没有说话。
“那郑屠户,早先看着是个好的,又有力气又肯干活,怎么如今却是这般情形?”李氏不敢相信地说道,“玉儿的孩子,难道不是他的么?虎毒不食子,他怎么就被猪油糊了心,做出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来?”
涂老头抬起头来,就要往外走:“我去看看玉儿。”
“我也去。”李氏随后迈起脚步,跟在涂老头的身后,往外头去了,“媛媛,你和阿俊看家,我和你爷爷去看看你玉儿姐姐。”
涂菲媛想了想,扭头对阿俊说道:“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你也要去?”阿俊仰头问道。
涂菲媛点了点头,说道:“你在院子里乘凉,还是到屋里去?”
“到屋里去。”阿俊想了想,说道。院子里没有人,头顶上的月亮那样圆、那样亮,他不喜欢一个人暴露在这样的月光下。
涂菲媛便弯腰抱起他,往屋里走去。抬脚踢开门,把阿俊抱进屋里,放到床上:“那你休息吧,我跟爷爷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真的么?”阿俊躺在床上,却拉住了涂菲媛的衣角,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什么东西,仿佛夜幕上的星子,一点一点,明明灭灭。
涂菲媛心中一动,低头望进阿俊的眼睛。他一向是不爱说话的,只爱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瞅着人。除了要吃的之外,更少主动请求什么。但是此刻,涂菲媛分明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一丝隐藏的祈求。他在祈求她不要走。
“你害怕一个人待着?”涂菲媛问道。
阿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目光微微移动,看向屋子外面的月亮,眼中露出一丝恐惧,与深深的抵触:“我不想看到它。”说罢,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害怕月亮?这是什么毛病?他是狼人?还是诅咒的并发症?涂菲媛的脑中闪过几种猜测,都觉得不可能,便问他道:“你为什么不想看到它?”
阿俊不说话,低着头只是摇头,攥着涂菲媛的衣角,犹犹豫豫不肯松手。
“不说是吧?”涂菲媛弯腰把他又抱起来,在他一声娇娇的惊叫中,抬脚向外走去,把他放回到方才坐的地方,“老老实实在这待着。抬着头,看着上面的月亮。等我一会儿回来,你告诉我,你还怕不怕它?”
阿俊的眼中有些委屈,他一点儿也不想坐在月光下,尤其是一个人坐在月光下。涂菲媛是大坏人。他松了手,不再攥着涂菲媛的衣角,也不再看她,扭头看向一旁。
嘿,还学会赌气了?涂菲媛的眼里有些笑意,口气却是没放松一毫:“我走了,你自己在家待着。别害怕,我跟爷爷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阿俊没有回头,也没有吭声。直等涂菲媛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才慢慢转过头。良久,他抬起头来,看向头顶的上方。一轮明亮的月光,挂在夜幕上,那样美丽,那样清晰。看着看着,阿俊忽然低低叫了一声,双手抱住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涂菲媛来到涂大河家的时候,却是正热闹着。
伤害了涂玉儿的郑屠户,被涂菲媛绑了双手,又被赶回来的涂大河愤怒地强压着跪在门口,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郑屠户做了这样的事,涂大河准备让他跪上三天三夜,再发落他。
谁知道,郑屠户的兄长却来了,叫郑屠户回家干活。进门一见郑屠户的情形,立刻便恼了。王大夫说,涂玉儿的孩子是硬生生被捶掉的,对身体损害极大,以后说不定都不能生了。又见涂玉儿的额头上,撞破的那个大口子,涂大河早就怒极。他郑家还恼?恼个屁!
于是,郑老四就被刘氏一顿大骂,涂大河拿着棍子,撵出大门。郑家兄弟多,又个个五大三粗,在镇上都是出了名的,等闲没人敢惹。今日竟然受了这样的气,郑老四气坏了,回到家就叫上其他的兄弟们,一齐过来要人。
郑家兄弟五个,郑屠户是老五,从小就是被疼大的。见了兄长们都来了,底气顿时足了,站起身来,叫嚷着松绑。涂珠儿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根竹条子,狠狠抽了他一下,叫他跪下。郑屠户眼也不瞧,抬腿踹过去,当胸一脚,把涂珠儿踹得老远。
大闺女、小闺女都被一个臭男人打了,而且是在眼皮子底下,不论涂大河还是刘氏,都气红了眼,上前跟郑家兄弟们撕打起来。
满院子里哐哐当当,连带着骂声呼喝声,离得老远都能听见。赶来的涂老头和李氏,心里急了,加快脚步走进去:“干什么?怎么打人啊?住手!”
涂老头和李氏年迈,尤其李氏还是个妇人,打架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涂大河与刘氏,拼了命,也还是被打的份。尤其涂大河,郑家的几个男人只以为是他把郑屠户打得鼻青脸肿,恨极了他,拳头招招狠辣,很快就把涂大河按倒在地上,一通乱揍起来。
“没天理了啊!欺负死人啦!哪有这样的道理啊!一家子上门来欺负人!”刘氏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涂菲媛到的时候,眼见的就是这一幕。目光一扫,涂老头和李氏倒没见着受伤,微微放松。也不吭声,一路走进厨房里,摸了菜刀就走出来。她生得黑,此时又入了夜,竟也没人瞧见她。握着刀,摸到站在外围扬眉吐气看热闹的郑屠户身边,架在他的脖子上。
“住手!”涂菲媛冷冷的声音说道。
“啊!”冰冷锋利的刀锋,贴着脖子,吓得郑屠户一个激灵,待听到是涂菲媛的声音,顿时一动不敢动,急忙喊道:“住手!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快住手!”
正在踢打狠揍涂大河的郑家兄弟们,闻言住了手脚,诧异扭头看过来。只见一把泛着寒光的明晃晃的菜刀,架在郑屠户的脖子上。顺着菜刀的把柄,什么也没有看到。再一看,才看见一双手,一个又矮又胖的女孩,站在郑屠户的身后。竟是生得太黑,轻易瞧不见她。
“你是谁?放下刀!”郑老大喝道。
涂菲媛一只手揪着郑屠户的后领,一只手握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在他的腿弯踢了一脚:“跪下!”他长得高,涂菲媛揪着他有些吃力,便把刀锋贴紧他的脖子,冷声喝道。
郑屠户想也没想,就膝盖一弯,跪了下去。他是怕了这个小姑娘了,生得其貌不扬,下手真是狠。被痛揍的滋味儿仍在,裆下还隐隐作痛,他知道她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只不过,输人不输阵,嘴里仍旧发狠道:“臭丫头,你,仔细着点儿!敢弄破大爷的皮,大爷活剥了你的皮!”
“闭嘴!”涂菲媛把刀锋往他的脖子上又印深一分,然后看向爬起来的涂大河,说道:“三叔,怎么收拾他们?”
“啊哟!媛媛!你怎么来了?”此时,涂老头和李氏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看着拿着菜刀,动作稳稳,一丝颤抖都没有的小孙女儿,不禁瞪大眼睛。
刘氏此时再看向涂菲媛,也不禁满心感激,只觉得她来得真是及时。之前郑屠户要跑,就是她擒住的。这回涂大河被人按在地上打,也是她解了围。
“郑家,今日的事,不能算了!”涂大河站起来,吐了一口血唾沫,冷冷地道。
涂玉儿没有丁点儿事情对不起郑屠户,却被郑屠户害得这样惨。而郑家人竟还有脸上门,把涂大河打了一顿,当真是欺人太甚。
“你去请村长来,还有几位叔公。”涂大河看向刘氏吩咐道。
出了这样的事,涂家和郑家再不可能做亲了,这辈子就是仇人。涂玉儿和郑屠户只能和离,而郑屠户还要赔偿。请白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过来,就是叫他们做个见证,说个公道话,还涂玉儿的清白。否则,不知情的,听了这样的事,背后不知道怎么说道呢?
刘氏听罢,便拔腿跑出去了。
涂大河站在门口,目光一瞥,看到小闺女涂珠儿被涂老头和李氏揽在怀里,吓得哆哆嗦嗦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
涂珠儿与涂菲媛是一年生的,算起来,涂珠儿比涂菲媛还大上两个月,涂菲媛见了她要叫姐姐的。眼见着涂菲媛如此冷静沉稳,再看涂珠儿的怂样,任是涂大河不想承认,也不由得心里发苦。不仅是他比不上涂大海,他的闺女也比不上涂大海的闺女。
“珠儿!”涂大河喝了一声,“去拧条毛巾,给我擦脸。”
涂珠儿窝在涂老头和李氏的怀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涂大河更觉没面子,张口又喝道:“快去!”
“我不去。”涂珠儿身子一扭,把脸埋进涂老头的怀里。她方才被郑屠户踹了一脚,这会儿胸口还痛呢,再叫她从五大三粗的郑家兄弟们身边走过去,到井边拧毛巾,她不。
李氏见状,有些不忍心,便说道:“你别支使她了。我给你拧去。”说着,便往井边走去。
谁知这时,异变突生,只见郑老大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抓过李氏,铁钳子般的大手掐住李氏的脖子,说道:“你不放开我兄弟,我就掐死这老太婆!”
涂菲媛不是利用人质吗?他们也会!见状,郑家其他兄弟们也都有了底气:“臭丫头,快放了我兄弟!”
一个女娃娃而已,拿着菜刀能拿稳吗?郑屠户竟然跑不脱,真是又蠢又笨,胆子比针眼小!郑家的弟兄们不知道郑屠户的一身伤就是涂菲媛揍的,还以为是涂大河,见郑屠户跪在地上老实得跟小鸡仔似的,眼里都有些不满意。
“放了他?”涂菲媛看着郑老大手里的李氏,眼神骤沉,手下一用力,刀锋便割进了郑屠户的肉里,“你想掐死那老太婆,只管掐死便是了。再把旁边那老头掐死,也没碍的。一把年纪,不中用了,你掐死了他们,还免得日后我伺候呢。”
“啊!啊啊啊!”只觉得脖子上一痛,随即一股热流涌出来的郑屠户,吓得瞪大眼睛,嗷嗷叫起来,“放开!快放开!”
郑老大也未料到,前方挟持了他兄弟的小丫头,竟然不是玩的,而是来真的!眼见一股血迹顺着郑屠户的脖子往下流,心里也是一怵。低头看手里的李氏,苍老年迈的身躯,眉头一拧,厌恶地丢到一边。目光一转,盯住了涂老头怀里的涂珠儿。
涂大河连忙跑过去,把李氏拽到身后,后退到涂老头的方向,护着老父母与小女儿,盯着郑老大说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郑老大说道,对其他兄弟们使了个眼色,“把他们都抓起来!”
其他兄弟们便纷纷开动,往涂大河的身后绕过去。他们兄弟四人,涂大河也是四人,只不过老的老小的小,根本抵不住,很快就被挨个逮住了。
“你放了我兄弟。这四个人里,我可以放了一个,跟你交换。”郑老大钳着涂珠儿的脖子,感受掌下的少女惊恐地挣扎,心里不禁得意,看向涂菲媛说道。他就不信,那个臭丫头,还能稳得住?
涂菲媛此时揪着郑屠户的衣领,心里快气炸了。这几个郑家人,竟然拿涂老头和李氏要挟她,可恨!然而,脑中却是愈发冷静下来,说道:“换?你用一个跟我换?”目光扫过郑家兄弟四人,轻笑两声,说道:“他们的命加起来,抵得上郑屠户一个吗?”
郑老大蓦地色变。
她说得真准,就算他们钳住涂大河等人又怎样?如果涂菲媛不肯放郑屠户,却有什么用?不过是比谁更心狠罢了!
想到这里,郑老大的脸色沉了沉,抓起涂珠儿的一只手,握着她的一根小指,用力一折:“你要不放了我兄弟,我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断了!”
“啊!”涂珠儿痛得杀猪般叫起来,被郑老大提着领子,双腿不停踢蹬挣扎起来。
“珠儿!”涂大河又痛又气地喊道,“郑家,你们莫欺人太甚!”
郑老大不禁目露得色,这回看她怎么办?她要是不放人,日后就是罪人,是她害得涂珠儿如此!她就算放人,也已经成了罪人,就等着被埋怨吧!
迎着他的目光,涂菲媛冷笑一声,割着郑屠户脖子的刀猛地一松,转而高高抬起来,飞快狠狠砍下!
“啊啊啊!”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响起,从郑屠户的口中发出。
郑家兄弟们顿时大怒:“你!好狠毒的小丫头!”
“我方才问过你,他们的命加起来,值不值一个郑屠户?”涂菲媛握着刀柄,把砍入郑屠户肩膀的刀拔了出来,再次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我是没所谓的,就看你们了?”
他才动了涂珠儿的一根手指头,这个小丫头倒是狠,直接举刀砍郑屠户的肩膀!郑老大的脸色难看的厉害,脸上肌肉抽了抽,把手里的涂珠儿往旁边一甩:“算你狠!”
其他人见状,也都松了手里的人质。
比狠,他们不输给涂菲媛。不就是折腾人吗?谁不会?可是,涂大河等人都死了,也比不上郑屠户的一滴血,比这个没意义!
涂菲媛亦是如此想的,所以她稳得住,只不过,在心里给郑家人记了个黑名单,仅仅排在白家人之下。
“怎么回事?”就在这时,被刘氏去请的白村长等人来了。一进院子,便见倒的到,歪的歪,哭的哭,叫的叫。满院子狼藉,就跟被土匪洗劫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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