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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竟是北戎人(1 / 1)

老头儿不像受了伤,那只能说明,他近日来正在接触某位身受重伤者。

凤阳王府中,出了见血的事?

是谁。

陆以蘅不敢声张也不敢轻举妄动,她想探一探究竟,那老头七绕八拐的转了个圈儿进了间僻静大院,二三灯火毫无烟火气,仔细瞧会发现,这院子其实离凤阳王府并不远,院中左有水井右有马厩,还有马儿在食糠草的声音,乍一眼从小巷子里路过,大院丝毫不起眼。

她蹑手蹑脚潜入在窗外伏下,里头烛火通明,朦胧间可以看到老者朝着桌对面躬身行礼,不知是不是陆以蘅的错觉,这春夜下竟透着三分桃花香令她心头触动,屋中还有一人似是身体抱恙轻轻咳了声,陆以蘅却浑身打个激灵。

这声音自然听得出,凤明邪。

小王爷掩人耳目在这院中会老者,陆以蘅并没有想太多,因为片刻之间的愕然惊喜已经压过了所有的揣测,她想念凤明邪——只想,见到他,小姑娘提气起身突地便听闻男人缓缓沉声。

“澜先生。”语气平稳甚略带恭敬。

陆以蘅身子一僵整个后背就如被一盆冰水浇的动弹不得,澜先生——好熟悉的名字,可不就是九五之尊在六部提起的人,那在北戎举手投足都能掀起波澜的帝师先生。

“小王爷,事不宜迟。”那老者敛眉示意。

“有劳。”

两人颇有默契也不多言。

陆以蘅屏气凝神也结结实实的怔愣当场,澜先生是北戎人,为何会出现在凤阳城还与小王爷如同知交故友,她指尖微屈倒抽口气还未缓解脑中蜂拥而来的不解和迷惑,陆以蘅不敢再上前甚至踉跄着脚往后退却,可这细微的动作已经引起了旁人注意,背后冷风直袭她颈项而来。

陆以蘅大惊下意识以手中木剑蹙挡,“喀”,木头被冷锋轻易削断,月色洋洒落在她身,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陆小姐?!”那人惊愕低呼,是东亭,护卫连忙收势,刺出去的利剑“锵”的撞在一旁木栏,若不是他发现的快,陆以蘅这脖子恐怕要跟脑袋分家!

嘎吱,堂屋的门开了。

陆以蘅并不看东亭,她一路风尘而来本已是精疲力竭,屈膝借断去的木剑撑地起身,腥味盖住了桃花香溢,臂弯上的血渍越发鲜艳,膝盖正不断的打着哆嗦是因为一路上不顾旧伤奔袭,她盯着那五彩雀羽与烛光交辉,男人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眉眼。

原本的旖旎缱绻都化成了漠然冷静。

“阿蘅。”显然,凤小王爷对于陆以蘅的突然出现也是始料未及,所有的错愕都平淡归于不惊的口吻,目光所触的血色叫他心神一动,似乎没有意识到陆以蘅如今的防备和震惊,疾步就要上前。

“你站住!”陆以蘅却往后退了步,站在跟前的一个是大晏的皇亲国戚,一个是北戎的帝王之师,九五之尊的话突然萦绕耳边脑海,澜先生绝不可能单枪匹马,定是有可以一手遮天之人暗中相迎。

是谁,一目了然。

她的目光落在老叟身上,老头儿穿着粗布麻衣,脸上不现惊慌失措,相反,气定神闲的就仿佛自己的身份还没有被人戳破。

“澜先生,”陆以蘅道,“我有一句话要问问您,当年北戎老可汗屠我三城百姓二十七万人,你是否在北戎军中?”老头子陪同可汗四处征伐,这个问题有些多余。

澜先生不动声色,唇角微微动了下却无意隐瞒:“是,老朽就在军中。”他眯了眯眼已然知晓这姑娘的身份来历。

魏国公的女儿陆以蘅,那个在边关大败勒木沁,攻守之战大放异彩,回京后被封征西小将军的姑娘,她是凤阳王爷心心念念想要娶回府的女人,同时,也是如今大晏王朝的通缉犯。

这几个身份加在一起实在古怪至极。

陆以蘅闻言不知是嗤是笑,她的眼神锐利,一下便刺到了凤明邪的脸庞:“小王爷,您可听清楚了,北戎的澜先生助老可汗破城,二十七万人的血有一半是沾在他的手上,您却与这外族谈笑风生,让三城百姓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陆以蘅从来是个言辞犀利的姑娘,尤其是惊怒交加之下,字字句句都戳的人脊梁骨发憷无法辩驳——凤明邪,无论是非对错,如今和一个征伐斩杀大晏百姓的人相勾结,枉为皇亲国戚!

东亭听的是浑身冷汗直冒,陆家姑娘言辞凿凿从来不给半分脸面,他舔了舔嘴角刚想要上前却已经被凤明邪制止了。

“护澜先生回府。”他不再解释和遮掩与北戎人的关系。

男人的坦诚在陆以蘅看来,竟觉几分不知羞耻,怎么,怕她陆以蘅怒火攻心悲愤交加对澜先生不利吗?!

老头儿欲言又止,神色中的忧虑更甚:“小王爷,您的……”

男人摆手示意噤声退下,他与陆以蘅之间的关系微妙且深厚,容不得旁人插手插足偏颇半句!

瞧瞧那灰头土脸的姑娘,现在的她就好像初见时浑身不由人贴近的刺猬,她有着自己的理由和判断就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托词。

这是陆以蘅的倔强和傲慢。

凤明邪往前一步,陆以蘅就往后退一步。

“本王是毒蛇猛兽吗?”男人轻道,这是西校场试艺后,他在帐中为她上药时说的第一句话。

好似突然之间,两人回到了最初疏离陌然的时刻。

陆以蘅捏紧了手中早已断去的木剑,明明春夜带着温软旖旎可如今浑身的刺痛都在提醒自己落进了一个不可告人的陷阱。

“圣上怀疑大晏有人勾结北戎,”她避开了凤明邪的问话,似是在一遍遍的审视自以为是的曾经,她不敢轻信更不敢妄言,“他们说太后衣袍中的蝎子来自北地沙漠,”那个星夜堵截赫图吉雅的晚上,在武怀门外的,也许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你见过赫图吉雅。”

这不是问句,是陈述,甚至肯定。

凤明邪微微顿神松了松肩头想从她的神色中捕捉些许可以平复的情绪。

“是,”他现在的任何否认和辩解都只会让陆以蘅更加质疑愤怒,“你已怀疑是本王故意毒杀李太后。”造成了现在盛京城的混乱。

陆以蘅冷冷一笑,滚烫的血液刹那冰冷黏腻的将袖袍包裹,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当时可以毫不犹豫的相信凤明邪的无辜和清白,可如今竟不敢自信起来,小王爷的所作所为是一张大网,猜不透看不透就会沦为他的一步棋、一个饵。

谁也不能例外。

“您当初对着陛下义正辞严时可有想过今时今日面对澜先生的倾盖如故,凤明邪,你到底是谁?”陆以蘅有那么一瞬竟觉自己从未认识跟前的男人,他言笑晏晏流风倜傥,在盛京城里招摇过市翻手为云覆手雨,可是一眨眼,就成了另一副面孔,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应夫人不是任宰辅所杀,根本是你灭口!”她以为任安想拿银子封口故意在应夫人的马车上作祟,也许,她错了,所有的推波助澜都有了最好的理由和借口,这个男人坐在幕后,将她陆以蘅推出去成为了一把利剑,在魏国公的冤案中,利用她的不甘和赤诚来遮掩自己的罪行,“我与苏一粥在偏隅遇见了父亲的旧部孔评,他不告而别是因为……他认出了你。”

孔评与凤明邪擦肩而过的那瞬,熟悉的声音和称呼让他浑身一怔。

“十年前,你根本就在魏国公的军中!”陆以蘅好像想明白了一切,前因后果彻头彻尾的连贯了起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她双目怒睁,为这不可思议的猜忌感到后怕。

凤明邪没有回答,脸上却看不到半分被拆穿的心虚,仿佛陆以蘅说的每一个字眼都与他毫不相干。

“每个人都说,父亲听信了幕僚的谗言决定伏兵武怀门,我寻了这么久却杳无音讯,那个幕僚不是别人,”她哈的仰头大笑,只觉得眼角发烫,“就是小王爷您,是不是。”

陆以蘅得不到回应却突觉一种窒息的刺痛好像要剖开了心肺,踉跄着咬牙切齿不依不挠怒吼道:“是不是!”

为什么不敢承认了,为什么不敢亲口说出来了?!

凤明邪眉眼微抬,眼底里的波澜转瞬即逝:“是。”月下的脸色终有数分苍白,似是面对陆以蘅的质问,他不得已的回复。

陆以蘅手里的木剑“哐当”掉落在地:“哈——”她没有掉眼泪,而是哈哈大笑起来,“你根本不关心盛京的混乱,根本不关心我陆以蘅是不是会葬身追捕,‘入而易,出而难,恹恹到再三,交加意不堪’你对我在盛京的处境不闻不问就让陆以蘅赴汤蹈火为你肝脑涂地,不是你疯了,是我疯!”

她声嘶力竭,指甲血肉模糊却恨不能将心头这股怒火全然发泄,陆以蘅从盛京不顾一切来到他身边却成了这个天下最荒唐的笑话:“当年父亲被污通敌,他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个真正通敌叛国将行军布阵图泄露给北戎的罪魁祸首,根本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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