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须青梨,江姨娘自会报仇的。你去告诉青梨,不能流露出半分对大夫人的敌意。江姨娘今日是认出她了,之后一定会寻个机会去试探她,让她万分小心,不能流露出半分知晓苏姨娘之事的样子。”
“奴婢不明白为何费尽心机将青梨送到江姨娘身边却不作为。”
颜孟低着头继续摹着还剩半页的字帖,她前世很会临摹旁人的字迹,有时更能以假乱真到写字之人都会疑惑那字是不是出自自己之手。
这也在很多地方为那人帮了不少忙,不过在自己临摹的众多字体中,写的最不像的是那人的字,明明字体形似,却总是失了一丝韵味,让曾经的她有很深的挫败感,不过现在她明白她少的是什么了...
她手腕轻提,看着干涸的毛笔在砚台上吸收着墨汁,声音清清冷冷的
“不是不作为,今日之事本就是大夫人为了探江姨娘的虚实,若是江姨娘有所行动,大夫人还会容得下江姨娘吗?”她缺的是隐忍,缺的是对伺机待发的渴望!
“而且江姨娘必定认出她原先的身份了。青梨突然地出现在她身边,她怎能不疑心,私下查询不如放在身边堂而皇之的观察,况且今日见自己的女儿又是因赵氏躺在床上,面对一个送上门来的证据,必然会心动。”
“江姨娘会对青梨多番试探,你明日去找她一趟,记住要当着人面。”青梨在江姨娘身边若是她目的太过明显一定会引起江姨娘的怀疑,那时青梨就成了一把不能自保的刀,不若当做一个威胁大夫人的暗棋,且让江姨娘以为这枚棋子并不知情,既能保全青梨也能在关键时刻发挥重要作用。不过江姨娘与暗棋朝夕相处,殊不知也是日日提醒着她,她的一双儿女都曾折在大夫人手中呢?如此一来她可还忍得住吗?
“还有,去问一问李总管,前些日子谁在院子里当值。”
“姑娘是要找人吗?”
颜孟低着头看了眼听荷手中的手钏“为了它。”今日的事来得突然,安全起见江姨娘定会差人去花园打探,难保不会看到听荷,还是稳妥一点的好。
听荷双颊微红,知晓自己做错了事“奴婢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说着颜孟将刚写的字抽出一部分扔进火盆,神色淡然的看着火苗不断地吞噬着白纸,逐渐化作灰烬。“走吧,回屋。”
听荷看着书案上剩下的写的不堪入目的字,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答道“是。”
那方颜孟与听荷交谈过后就回房歇息了,不久整个幽兰院也渐入沉寂。
与此同时春生院厢房的窗户还透出些光亮,细听过去正有人轻声的交谈。
“姨娘,我自己来吧。”颜静姝刚醒了过来,声音带着沙哑,江姨娘正跪坐在榻旁喂着药。
“没事没事,让姨娘喂。”江姨娘的眼中微亮,将颜静姝举起的手又放回被褥里,舀了一勺药,轻吹了一会儿送到颜静姝嘴边,示意她喝下。
颜静姝见不能劝阻,就乖乖喝了药,一碗药喝下不由得蹙紧双眉,两条好看的眉毛纠缠在一起,可见那药是有几分苦了。“换了方子吗?怎么变得这么苦?”药汁润湿了朱唇,给苍白的面容添了几分颜色。
“良药苦口。”江姨娘将碗放到一边,给颜静姝擦了擦嘴角,挑了颗梅子喂进嘴里。“可还有哪儿不舒服吗?”眼含担忧的看着颜静姝。
“没有。”颜静姝这才注意到江姨娘的眼中带着些血丝,透着些倦意。“如今几时了?”她朝着床边的春檀询问。
“回姑娘,已经亥时三刻了。”
“姨娘,天色也晚了,您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颜静姝软下声音看着榻边江姨娘有些疲态的容貌。
“没事,姨娘在这守着你。你饿不饿?”
颜静姝摇了摇头,刚醒过来还不清醒又喝了药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又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江姨娘见颜静姝睡了过去,渐渐放下心,欲起身才发觉自己的腿不知何时发了麻。扶着春檀起来,蹒跚的走出厢房,到了门口轻声问“春棋回来了吗?”
“下午就回来了,见姨娘在姑娘跟前,就没耽误姨娘。刚刚见了还在偏房候着等姨娘传话呢。”
“叫她来我房里吧。”
“是。”
如今节气将入深秋,天气转凉,深夜已不再听得见寒蝉的鸣叫,月色当空照映着院中的几株桂树暗影铺在庭院中,时而传来阵微风引得枝叶簌簌发响。江姨娘坐在屋里,窗外风声渐渐,旁边的烛火时而摇曳,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香棋推开门走了进来。
“正如姨娘推断那样,那狗死的蹊跷。”香棋顿了顿接着说
“奴婢看那黑狗体态精瘦,看着像饿了许久的模样,据说此狗十分通人性所以康师傅才日日带在身边,可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家的狗?”春棋语气带着疑问“而且奴婢打听从前那狗也出入过其他府院都没有听说过有疯病发作,怎的就近日发了狂?”
江姨娘听着春棋的话,扶在椅子上的手紧紧收拢,指甲扣在了把手上还不自知。内心叫嚣着:她早就如此谋划了!早就如此设计自己的女儿了!只是面上依然不漏声色,看不出什么悲喜。
香棋见江姨娘不说话,只当她也不知道原由又继续说下去“奴婢知晓姨娘疑心青梨,就去花园询问了李总管,说是今日原先不是青梨当值,是前几日青梨闹了肚子,就歇了两天,这几日是补她欠其他人的差事。奴婢又去问了旁人,皆说青梨前几日的确病了,做事都不利落,李总管才换了人。”略顿了片刻“只是奴婢今日在花园还瞧见一个人。”
“哦?”
“是五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听荷。奴婢远远地瞧见她在花园里,好似在寻什么东西,只是天色晚了奴婢看不真切。后来又去听荷搜寻的地方查探也没见到什么东西。”
“五小姐...”江姨娘想到在荣康堂里那个宽慰的眼神...“许是落了什么吧。”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明日去告诉老夫人和大夫人大小姐醒了,让她们安心。顺道去查一查康师傅训狗的法子。青梨...先跟着我吧,看她规矩还差些,过些日子再去侍候大小姐。”
“是。”香棋应声而退,江姨娘还坐在椅子上,影子映着烛光投在地上,一动不动。
次日一早颜孟刚醒就听雨尘说颜初南来了,此时正在前厅候着。
“哥哥可说为了什么?”颜孟接过雨尘递来的帕子擦了把脸。
“说是要和姑娘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
颜孟一时有些不知所以,颜初南自幼由颜老夫人教养,他的院子也是离颜老夫人的院子进,怎么突然跨小半个颜府跑来和她一起去请安呢?
想不明白只得让正在梳头的雨尘加快动作,不欲让颜初南久等错过课业。雨尘麻利的绾了两个双环,缀上两串青色玉坠,余数青丝尽披身后,配着今日苍青色短袄茶白花萝印裙,加之最张开了不少身条越发修长,透着股子清贵之气。
雨尘给颜孟穿搭好一声不由嘟囔着“姑娘最近长得越发快了,这才裁制的新衣转眼袖子都短了一截。”转身又去衣柜里找了件浅色披风,“天气越发凉了,披件披风吧。”
“婆婆妈妈的,从早上就没见你嘴停过,如今竟成了老妈子?”颜孟调笑道。
“这是为姑娘操碎了心,姑娘还不承情。”雨尘听颜孟取笑自己,佯装生气,作势要将披风的领子系紧勒一勒颜孟,不过最后也还是挑了颜孟舒服的程度。
“走吧,别让哥哥等急了。”颜孟知晓雨尘的小动作,压着笑意,对着正在铺床的听荷吩咐“听荷,你一会儿拿一碟玉子糕到荣康堂门口等着,再加一壶菊花,多加些蜜糖。”转身带着雨尘向前厅走去。
“是。”听荷刚巧收拾妥当,应了颜孟。
走到前厅颜孟远远地看见着艾绿长袍的颜初南在檐下渡步,旁边的六喜一脸疲态的拿着披风,颜初南则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柱子下的石子,见此情景她嘴角微勾“让哥哥久等了。”
“无事,到底比二喜快些。”颜初南暗笑,二喜是颜初南养的一只小乌龟。
颜孟对颜初南这样形容有些无奈,不接他话茬“今日怎的来找我一同去请安?”
“想来便来了,今日你我穿着倒是相应。”不过看着表情好似在掩饰些什么,颜孟心下几番计较换了话头“好吧,时辰差不多了祖母也起了。”
一路上兄妹俩说说笑笑的走的也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荣康堂。到了荣康堂外面,颜初南似是松了口气,颜孟只觉得莫名其妙,刚刚在路上他也是如此怪异,虽是与她玩笑却也时时观察着四周,动作虽尽可能的隐秘,却躲不过颜孟的眼。“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我?”
趁着丫鬟去通报的档口,低声询问颜初南。
“没有啊,妹妹怎么这样问?”颜初南一脸莫名的看向颜孟。颜孟不理一直盯着他,颜初南被盯得心里直发毛,刚巧此时丫鬟来传话,让二人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