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着头的魏琅突然觉得脊背发凉,他感受到一道满含杀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虽说平日里没少有目光停在他身上,可这种让他毛骨悚然,仿佛被毒蛇缠绕的感觉却是少有,欲趁着容乐公主命他起身的功夫回头看,却发现那种感觉又消失了,他的感觉不会出错,到底是怎么回事?将疑惑压在心里,换上一副谦和温润的模样,走至容乐公主身前,在距离容乐公主约莫三尺距离站定,虽说他也称容乐公主一声“皇姑祖母”可他自小便与公主不是很亲近。与其过于亲近讨人嫌,不如给彼此留个舒服的距离。
“姑娘,姑娘...姑娘哪里不舒服吗?姑娘?”听荷站在颜孟身后,看着她浑身止不住的颤,忧心她别是旧伤复发了,又怕引起众人的关注,轻手轻脚的走到颜孟身旁,握住她颤栗的手臂,给止不住颤抖的颜孟支撑。
感受到背后听荷的手,颜孟猛然醒觉,刚刚自己的反应太大了,那人感官敏感,若不是听荷,自己说不定现在已经引起那人的注意了,想及此背后不由冒起一阵冷意。
颜孟欲伸出手安抚背后的听荷,却察觉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竟将手心抠烂了,一排月牙形的伤口此时正缓缓地向外渗出血珠,不留痕迹的收回手,侧过脸向听荷微微颔首用仅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安抚道“别担心,我没事。”
听荷眼中满是忧心,不过现在这样不易声张,左右看了看见众人皆朝着殿上看去,并无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便缓缓起身,紧跟着站在颜孟身后。
“姑娘若是不舒服示意奴婢。”
“嗯。”
容乐公主不亲不热的与魏琅聊了几句,左右不过是些关怀的场面话,此时已为时不早,再过不久便到了宵禁的时候,容乐公主说了几句便指示身边的嬷嬷便吩咐众人散场。
各家马车已经在公主府外候着了,外面天已经黑了,可远远看向天边还是一派灯火通明的样子,随着马车走出皇城边,离市坊越近越能听见热闹的声音传来。颜府的马车内异常安静,听荷与张妈妈坐在外面,颜孟仿佛都能听见车轮将路边的石子压实的声音。
回到颜府已经戌时过半,再有不就就要宵禁了,不知为何颜府的门口显得异常冷清,就连两侧的石狮在月色的映照下都透出些肃杀之气。
李管事正躬身立在门口,看样子已等候多时。
“老夫人。”见颜府马车朝这个方向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了?”
颜孟敏锐地察觉到到李管事有意无意的朝自己看过来,怎么了?难道是青梨的事情暴露了?
李管事轻声在颜老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颜孟隐约听见了几次颜静媛的名字...
“嗯,知道了。”颜老夫人转过头朝颜孟说“同我一起去青云院。”
颜孟不知这怎的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事情是朝着自己来的。
颜孟刚到青云院门口,就觉得无数目光朝自己投射过来,有些瑟然的缩了缩脖子,紧跟住颜老夫人的步子。
屋内人员齐全,除了颜静媛,齐整整的都在屋内。
“媛姐儿怎么样了?”
“母亲,媛姐儿她...”赵氏双眼通红的走上前来,听到颜老夫人询问忍不住又落了泪,顺势看向颜老夫人身后的颜孟,目光变得狠戾起来“孟姐儿你说,媛儿可有半分对不住你的地方?”
颜孟被突如其来的询问搞得有些紧张,磕磕巴巴的说“伯母....伯母为何这么问?”
“为何?你说我为何?!”赵氏走上前一把捉住颜孟的胳膊,面色凶狠。
“云卓!”颜老夫人见赵氏这副模样似是失了神志一般,将手杖沉沉地击在地上,双眉紧蹙,面色不虞。
察觉到颜老夫人的不悦,颜伯成大步走到赵氏身边按了按她的胳膊。
赵氏浑身一凛,立住了身子,看上去有些脱力,手却依然牢牢地抓着颜孟的袖子,声色凄厉的朝着颜老夫人说“母亲,媛儿现在还躺在榻上未醒!”
颜孟低头看着抓着自己的手,今日这袖口倒是被人抓来抓去的,不过到底是好料子,经了这么多的手依然平整如斯,不起一点褶皱。
颜老夫人也是个做母亲的,能体会到如今赵氏的心境,面色有些松动,不再说教赵氏,只颜伯成使了个眼色,让他顾好自己的媳妇,便扭头面色严厉,不带一丝宽容的朝颜孟问:
“你可知你伯母为何这样?”
“我...我不知道...”
赵氏听见颜孟发了声,立刻扭过头,狠戾的眼神仿佛要将颜孟拆入腹中“你不知道?你...”
见赵氏又要失控的样子颜老夫人咳嗽一声,转脸朝着李主管说:
“茂才,将你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边。”
茂才是李主管的名字。
“是,今日中秋节庆,老奴跟着老爷夫人一同去祥泽斋,可是不知怎么四小姐在吃了下人端上来的菜后,便昏了过去,刚刚侯大夫来了说是四小姐中了毒。”
李茂才语气淡淡,语气并无激烈,只是平淡的陈述事实。
“之后奴才待人排查饭菜发觉此事与祥泽斋并无关系,祥泽斋传过来的菜式府内主子们皆是一样的,唯独四小姐多点了一份炙肉羹,而那羹...”李茂才抬头看了眼颜孟“是四小姐的丫鬟雨尘端过去的。”
颜老夫人看向除了刚刚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后便埋着头一言不发的颜孟,眉头微蹙“雨尘呢?”
“刚刚夫人已经命人询问过一次,只是她并不说实话,此刻在柴房关着,等老夫人回来处置。”
颜老夫人明白李茂才口中的“已经询问过一次”是什么意思,看向赵氏,面色有些不悦,即是让自己来主持公道,就该安安分分的等着,不过想到赵氏的性子只好释然,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她带过来。”
正值侯大夫已经施完针走了出来。
赵氏欲走过去,颜伯成止住了她的动作,转身朝侯大夫询问“小女如何?”
“颜大人放心,方才小可已经施针将小姐体内的毒引了出来,小姐已无大碍。”
“有劳侯大夫了。”
“颜大人哪里的话,小可分内之事。”侯大夫弯腰朝颜伯成拱了拱手
“还请侯大夫告知,小女是中的什么毒?”
侯大夫捻了捻花白的胡子“小姐应该是服用了过量的玉果,才陷入昏迷的,玉果就是常说的肉-豆蔻常用于是厨房香料,多用来烹制佳肴,虽味道浓郁却不宜多食,多食便有感知下降,昏厥的危险,不过小姐服用量并不大,加之小可施针,对今后小姐并无影响。”侯大夫常年为后宅女子看病,对后宅之间勾贱也是知晓几分,刚刚又在门外听见了不少,故作不知的朝颜伯成说道“小姐年纪小,还是多吃些清淡的食物好些。”
“多谢侯大夫交代,林伯...”颜伯成习惯的朝身后叫去,却没等说完颜老夫人发了话“张妈妈去送一送侯大夫。”颜伯成也就止了声。
“是。”
眼看侯大夫与张妈妈的背影没入夜色之中,刚刚一直侯在门口的李茂才带着两个男丁一左一右的架着衣衫破烂的雨尘进了屋。
两名男丁将雨尘扔在地上便退了下去,颜孟的眼神自他们进屋便没从雨尘身上落下过,见雨尘被摔在地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步履坚定的走了过去。
雨尘此时已经晕了过去,即便刚刚那么重的将她摔在地上她也没醒过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衣衫已经破乱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上面染得全是她渗出的血,一块块的染在料子上,映衬着脸颊两个红肿的巴掌印。
“雨尘,雨尘...”颜孟低下身,轻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平和听不出什么悲喜,她将手不经意的放到雨尘的脖颈处,为她还算强劲的心跳安了心。颜孟低着头看着雨尘狼狈的模样,内心仿佛被人用钝刀戳了千百个洞一般。
都是她,她不该隐忍的,她不该...
颜孟上下打量着雨尘,微颤着手将她破碎的衣衫整理好,遮住她裸露出青紫的肌肤。
赵氏见雨尘躺在地上,没有醒来的痕迹,吩咐下人“将她给我泼醒!”
“谁敢!”颜孟语气平和,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她们,她趴在雨尘身上,用身体遮住雨尘。
下人们有些犹豫,虽说颜孟平日里并不得宠,可到底是主子,她们作为下人也是告罪不起的。手中的水泼也不是,不泼也不是。一时场面有些僵持不下。
颜老夫人见此,朝冬梅秋华说“将五小姐拉开!”
“是。”
还没来得及走过去,雨尘悠悠转醒,看见颜孟在自己身旁,有些微愣,感受到来自身上火辣辣的疼,泪水夺眶而出“姑娘,姑娘,救救我,救救我!我是冤枉的!”
颜孟不说话,将雨尘护在怀中,在雨尘耳边轻声说:“雨尘别怕有我在。”
“嗯!”
颜老夫人见此,朝一旁的丫鬟婆子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朝雨尘问“你为何害四小姐?”
“老夫人,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雨尘情绪激动,连忙朝着颜老夫人说,剧烈的动作,牵扯着浑身的伤,疼的她止不住的发颤。
此时张妈妈返了回来,朝颜老夫人递了包什么,轻声在颜老夫人耳边说“这是在幽兰院发现的肉-豆蔻粉末。”
颜老夫人面色一沉,将那粉末扔到颜孟面前“你还有什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