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云遮住了月的一抹娇羞。王家人都已经就寝,护院的十多只腰背结实的大黑狗莫名的翻了白眼,软倒在地上。一个穿着鲜艳的蓝衣,露出一截胳膊、小腿,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的女子纵身一跃,便上了墙。口中嘟囔一句:“那个令狐充也不知有什么好的,竟然让圣姑这么上心……”再一翻身,便已进了院子。
她极是放心、大胆的在院子里走动,也不怕闹出动静。五仙教特制的迷药无色无味,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畜也都昏迷了——所以她的行动很大胆,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一样,随意漫步,寻找令狐充的下落。
客人居于偏院客房,地址很好找。偏院的客房也有尊卑高下,蓝凤凰头一次感觉尊卑君臣的道道还是有些用处的:方便找人啊!
在屋子外面瞄上一眼,那间屋子住什么人也都大致有数了。蓝凤凰很容易的就把令狐充装进麻袋,扛了出去。等到第二天众人一醒来,才发现令狐充已经不见了。岳卓和夫人、弟子以及王家人找来找去,也没有踪影,只是确定昨夜进了贼,这个贼用一种迷药迷翻了王家大院的所有人畜,就连岳卓这样的气功高手都不曾幸免。此时此刻,令狐充却已经在一座破庙当中了,装他的袋子已经解开,人也慢慢被风一吹,散了药力,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就看见破了个脸盆大小的洞的屋顶,然后就又看到了一个一身粗布灰袍的四五十岁的老者,其人须发粗壮,根根如针,正坐在一旁看他。剑人醒来,那老者道:“哈,小子,你醒了?”
令狐充问:“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老者道:“老夫向问天,日月神教光明左使。这里乃是洛阳城外。小子,要不是老夫受人之托,出手救了你,你的武功怕是都要被人废了……”令狐充却是惊异:“你,你说什么,是谁要废我武功?”
老者道:“那一日你师父出门去,和一年轻人吃酒,正好被人撞见了。觉着奇怪,就听了几句……”
这话却是实话。
洛阳地界,日月神教的坐探却是不少的,尤其是常桓每日都会去寻平一指,就更引起了这些坐探的注意。常桓这里一有什么动静,这些人自然是尽力监听的——也不怪常桓没有发觉,实在是坐探这种身份,根本就令人难以防范。一个酒楼的账房、小二,一个青楼里的姑娘、龟公,任何一个人都有坐探的可能。而且常桓本人也无事不可对人言,光明磊落的很,也不怕这些人听到什么。
所以向问天说有人听见岳卓、常桓二人谈话,这自然是真的。这向问天老奸巨猾,之所以要说这个,自然是为了探听一下常桓的来历。
令狐充苦笑一声,便将常桓的来历卖给了向问天。他这一只菜鸟,又如何是光明左使的对手?
一番相谈,令狐充只觉这向问天光明磊落,是一个一等一的汉子,竟然生出相交之心。却是不知道向问天此时心中的惊涛骇浪——常桓的来历实在匪夷所思。倘若不是真的突然出现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其人的武功已经高明到了一种令人仰望的程度!这样的人,倘若可以为我所用的话……看了令狐充一眼,心道:“可惜啊,那常桓显然不是和这小子一样的蠢货,想要利用,无异于玩儿火自焚。还是且安抚了这个小子,将教主救出来,到时以教主神功,怕是才能收服……”
面上不动声色,取出酒坛来,二人一番豪饮。令狐充更是欢喜,唯一觉着有些遗憾的就是这么好的汉子,竟然是日月神教的魔头……但,日月神教还是有好人的呀!按照令狐充的标准看,能和他喝酒的,就是英雄好汉。
田伯光是这样的英雄好汉,让他惺惺相惜;向问天也是这样的英雄好汉,让他惺惺相惜。
至于自己的师父……
无形中的间隙已经加深,那一点用以维系的感情却难以将之抹平。只是多年的教导终究有那么一点点的用处,让他还能想到岳卓的一些好。似乎有意无意的,向问天说起昔年纵横江湖的任我行被阴谋囚禁,东方不败篡夺教主之位的事情,令狐充也跟着一阵义愤填膺,对东方不败的小人行径声讨不已。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向问天就提出要去救任我行,令狐充犹豫了大概几个呼吸,就答应下来。
他都感觉这是自己义不容辞的!
……
洛阳,金刀王家在江湖上有着不小的声望,城中的帮派也都活动起来,开始搜擦。岳卓也想到了同城的常桓,常桓武功高强,智谋、智慧也是超凡,岳卓一下子就想到了。于是请人来,说明了是由之后,便和王家之人两头行动。
丢了令狐充的院子里,常桓让人找来柳叶、清水、香烛,双手食指各自夹着一片柳叶,手在装着清水的碗口划动。香头的袅袅青烟竟然从一条线变得扭曲、涣散、蓬开了大片的雾气,阳光照在上面,形成了一圈光圈。烛火却时明时暗,变化不休。常桓体内的营卫之气运使,落于两片柳叶上。
一丝丝专志的神意随行,精气神三者和谐统一,突然的他将两片柳叶在眼前一画,这一个简单的法术便已经施展完毕了。
修道之人褪去肉眼凡胎之后,是可以用眼睛看到“气”的,即电磁、射线、不可见光一类的东西。
这一能力,也正是所谓的天眼、阴阳眼。
常桓修为不足。
也就能用这种临时开眼的方式,进行查探了。常桓一眼朝门口看去,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一双“纤细”的足印,那偷走令狐充的,竟然是一个女人。常桓心道:“竟然是一个天足,真的难得。”他道:“我一次施法,仅能维持半个时辰,带着东西跟我来……”常桓一路带着人,逆向追踪——这简直soeasy有木有?
追踪、躲避追踪之类的,他经过科学的训练,可谓门儿清。从足迹上判断行踪,算是小意思,何况还有这一双近乎于作弊的眼睛,以及比常人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的目力。哪怕是足印的一些细微差别,也可以一眼分辨。
这简直逆天了……
半日之后,连续施法的常桓依旧神采奕奕,走进了一家客栈,不顾小二的阻拦,直接走进了后面。
小二和掌柜的也被王家这个地头蛇分分钟搞定。
常桓走到一个客房的门口,说道:“就是这里了。”
再一推门,里面一条婴儿手臂粗细的长鞭就探出头来,鞭子上毛毛刺刺,通体乌黑。常桓却一伸手,就抓了过去。里面一女子声音道:“竟然敢徒手抓我的五毒鞭,你究竟是什么人?”常桓同时也看到了那女子,一身蓝衣,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穿着艳丽,是少民的服饰,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一匹野马。这一幕让常桓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几乎以为是回到了现代社会……
女子将鞭子一抻,道:“不想死就松开。”
“我来找你!”常桓笑了一下,松开鞭子。蓝衣女子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常桓走近一步,随手关了门,说:“你偷走了令狐充。”
“我们苗疆女子虽然泼辣,可也从不会轻易偷汉子。令狐充……不可能不可能,你肯定认错人啦。要是换成你还差不多!”蓝衣女子却一点儿也不紧张,笑的花枝乱餐,拒不承认。常桓道:“我可是跟着你的脚印一路走过来的……我也知道,令狐充不在你这里,你把令狐充带到了城外的破庙,可破庙里没人。回来的时候,你的足迹就轻了很多……我说的对不对?”
“事实俱在,不过人家也没法子……”这女人竟然开始装可怜,那模样很是动人。
常桓“哦”一声。
女子说:“是日月神教。”
常桓点头,说道:“嗯。”
“你不奇怪?”
“是。”
“为什么?”
“因为左冷禅,因为五岳……”常桓走到床边的木桌旁坐下来,随手倒了一杯茶,说道:“从日月神教的地理位置,势力范围不难看出。雄踞河北,京城正被日月神教拱卫。五岳也好,武当、少林也罢,正好被日月神教割裂开来。这其中被割裂的最厉害的就是五岳,彼此都是独立的……而且我想,中原的武林,无人可以命令你们,对么?”常桓饶有兴致的看蓝衣女子,说:“蓝凤凰,五仙教的教主。五仙教势力之广大,根本就不是什么日月神教可以号令的,更别提让一教之主当梁上君子了。”
蓝衣女子也坐下来,倒了一杯茶,说道:“你这人何必说的这么明白呢?我们土司兵厉害,可也要听朝廷的,要不然朝廷就要打我们了。”
常桓举杯,道:“见到你很高兴。”
蓝衣女子道:“记得了,我是蓝凤凰,五仙教的教主。也是南方土司的大教主。有空你来我的地盘儿,我请你喝酒。”
常桓道:“我对五毒教的医药之学深感兴趣,等有了空闲,一定拜访。”
然后,常桓就离开了。
却也记住了这个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