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请问一下,您知道兰郡里那位非常有名的,学识渊博的兰君吗?”知言走到一个摊位前,笑眯眯的问着。这已经是她问的第十个人了。果不其然,老人摇了摇头,和其他人一样轻轻道了句“抱歉”。
兰郡里的人和其他地方的人不同,虽然职业大多类似,都是些农人商人之类,但是个个彬彬有礼,礼数是每个人都非常看重的东西。知言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只得稍稍欠身,道了句谢,转身离开。
小丫头掏出几枚铜钱,跑到一家茶馆里,点了一壶茉莉茶和一盘桂花糕,独自坐在二楼的栏杆处,向外不住的张望着。这一上午,光是回礼鞠躬她的腰都快断了。
一盏茶的功夫,齐家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一屁股坐在知言身边,瘫倒在座位上,引来了周围正襟危坐的几个人的注意。知言赶忙捅了捅他,示意齐家赶快坐好。
“你那边也没有消息吗?”
“是啊,”齐家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打听了一上午,一点兰君的消息也没有。”
“这个人也太神秘了,不是说很有名吗?为什么都不知道呢?我们等一等红山吧。”知言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还不忘用另一只袖口挡住咀嚼的动作。
“虽然这里大家都相敬如宾,但是真生活在这里也挺累的……”齐家整理了一下衣服,挡住胸口露出来的泛着光的肌肤。
大约过了一刻钟,红山从另一边的街道上走了过来。他的脸色阴沉非常,路人见了都不免向旁边躲着走。他“蹬蹬蹬”的上了楼,一脸怨气的坐在两人的对面。红山给自己道上一杯茶水,刚想一口喝干,杯子送到嘴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无奈的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轻轻呷了一小口茶。这一小杯茶水,竟也品了几分钟。
“活在这里果然很累。”知言和齐家交换了一个眼神,“红山你那边也没打听到吗?”
“明知故问。”红山没好气的答道。
“我在铜城的时候,听说这兰君热情好客,学识渊博,乐于为施恩,为何今日打听,却没有人知道呢?”齐家拿起一块糕点,雪白的糕体和他小麦色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知言不禁偷偷笑了出来,看到红山的臭脸,又马上绷紧了表情。
“兰郡里的兰君,不可能没有人知道。我们三个找了一个上午,为何得到的答案都如此相像呢?”红山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子,“除非,他们是想把这个人藏起来。”
“我倒觉得未必。”齐家摇摇头,“兰君虽是个文人君子,但也是出了名的剑客。把他藏起来意义何在呢?至少在这兰郡里,我不觉得有人可以伤害到他。”
知言突然想到了什么:“兰君是人还是……器灵?”
三人同时想到了一起,一种可怕的沉默蔓延开来。
“总之,我们再去问问看。总会有人知道的。”齐家习惯性的笑了,“我们吃过午饭再去吧。”
“三位大人,可是要找兰君?”一道细细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孩子站在他们的桌旁,看起来神色非常紧张。
“是的,你是……”
“随我来。”
还没等知言说完话,小书童便打断了她,牵起她的手便走。
四人在小巷子中七扭八扭,绕过几丛竹林,来到一处幽静处。河水潺潺,蝉蛙和鸣,和城中的古板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失礼了,实在是事出有因,请姑娘见谅。”小小书生抱拳,向三人鞠了一个深深的躬。和他年级并不相符的成熟和礼貌让人不禁哑然,兰郡之人教养竟都如此之好。
“不知三位大人,寻找兰君,所为何事?”小书生整理了一下因为快步而有些散乱的发髻,模样虽然稚嫩,但是谨慎和地方却溢于言表。
“小先生,是这样的,我们来自铜城,有些事情希望能得到兰君的指点,非他不能帮助我们。还望小先生能为我们指点一二。”齐家少见的拘谨起来,脸上却还带着温柔的笑容。这一套对小孩子显然是很受用,可以看出小书童的肩膀渐渐地放松,表情也不似之前那样凝重。
“我在茶楼听到你们的对话了。你们出去打听了一上午,果然大家都说不知道兰君吗?”
“是。我们分头去询问了,结果都是一样的。”红山看着面前的孩子,俯身到知言的耳边,“我觉得,他比你成熟。”
碍于正事在身,知言没有发作,她给了红山一个大大的白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有他好看。
“三位大人,可是什么能人异士吗?”
“为什么这么问?”知言惊讶于他的观察力,竟也觉得红山说的有几分道理。
“实不相瞒,最近,兰郡奇怪的很。”小书童的眼中突然有了几分忧郁,“有一天,我夜读回家,睡得很晚,看到大街上出现了一些我从没见过的人。”
“是不是白衣服,有很大的兜帽和斗篷?”红山仿佛抓住了事情的头绪,紧紧追问下去。
“是的,果然三位大人知道!”
“后来呢?”
“转天我遇到一些问题,想向兰君讨教,约上师长一同去。他竟然问我,‘兰君是谁’。我觉得很奇怪,就去问了其他的人。那一天还有些师兄和先生记得,后来,我发现,大家都不记得兰君了。”小书生摇摇头,面色阴沉。
“那为什么你会记得呢?”齐家皱紧了眉头,“还有什么其他的怪事吗?”
“我看到之后,很害怕,所以躲起来了,不知道和这有没有关系。从那之后,大家的行为也变得很奇怪,像是木偶一样。从前,大家虽然重视礼节,但是远没有现在这样刻板。现在简直就像一群怪物,只知道尊天理,没有一点生活的样子。就连在家里都是那样的,每天的生活都绷得很紧。”看得出,这个孩子也被折磨了一段时间了,“所以,我带你们去找兰君,你们能不能也帮帮他?”
看着他诚恳的眼神,知言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好,这件事包在我们身上!”
“大姐姐你真好!”小书童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兰君的住处离这里不远,你们跟我来。”
“你答应的倒是干脆。”红山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你做得到吗。”
“这件事正好也是我们要查的。”知言的眼神里都是坚定,“我觉得我做的到。”
“这才是我的小公主嘛。”齐家摘下粘在她肩膀上的一片竹叶,“我会帮你的,不要担心。”
“等这次事情解决了,你们两个要教我一些功夫。这样就不会拖后腿了。”
“好。”红山牵起知言的手,“答应你了。路上有些湿滑,抓紧我。”
小小的人儿在前面带着路,看得出只有七八岁的他,赶起路来是有些许的困难的。他的脖颈上浮现出了细密的汗珠,发髻随着他的步伐一颤一颤,倒也有几分可爱。
“过了这道小桥,前面的竹林就是兰君的家了。”
一股沁人心脾的兰香幽幽的传来,知言细细的嗅着,不禁在心里猜起这兰君的模样。小桥下河水清清浅浅,竹香兰香相互交织,这里的确是一处高雅之处。
“兰君,宜室求见!”小书童抱拳躬身,语气恭敬。三人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行了礼。
“嗯。”过了一会儿,从竹屋内传出一声轻轻的回应。
“看来今天兰君的心情不是很好……”宜室皱了皱眉。
“我听说兰君是个很开朗的人啊?”齐家不解。
“是这样的,但是有时候兰君就会心情不好,不愿出来见人,只在屋子里为大家解答问题,不露面。”
“原来是这样……兰君倒也是个有趣之人。”知言笑道,“这一点倒是和红山很像,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愿意搭理别人。”
“三位到屋前说明来意即可,我就不在此叨扰了,有什么事到茶楼或者城东的书院找我就可以。我在城里也能有个照应。”小书童又是一个鞠躬,“宜室先告辞了。”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知言不放心的叮嘱道。
“放心吧,大姐姐!”他挥挥手,左右看看,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返回城中。
“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不简单。”齐家赞许道,“我家天马小时候这么懂事就好了。”
“我觉得比知言也强一些。”
“就你知道!”知言揪住他一缕长发,“奚落我很开心吗?”
齐家见状赶忙打了圆场:“好了好了,办正事。”
“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再收拾你。”
“兰君,我们进来了。”齐家打过招呼,三人便打开了别致的栅栏门,走到精巧的竹屋门前。这座竹屋造型别致典雅,翠竹根根挺拔,几根粗壮的上刻有不同的兰花样式,还点缀着几个鹅黄色的香包,丝毫没有单调之意,好一个君子住处。
“你们前来所为何事?”兰君的声音透过中空的竹子,变得有些悠远。
“其一,希望兰君能为我们解答神选者之事。”红山的眼光突然变得锐利,“其二,希望能解决兰郡的怪事。”
“这个小女孩就是神选者?”兰君的语气很冷淡,“看来你们有所疑惑也是正常。”
“在下鸾津国公主知言,此行的目的是游学大陆,结实更多的器灵,叨扰到兰君还望见谅。”一个两个的都嘲笑我,知言一股无名火顶在胸口,“我已经与两位器灵立下契约,但是一些问题仍然无法解释,还望兰君指点一二。”
虽然话说的很客气,但是她的语气却十分的强硬,带着小公主特有的骄傲和不服输的劲头。齐家笑着看着赌气的知言,红山则无奈的摇摇头。
“很好。”悠长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让我有了兴趣。”
一阵玉珠碰撞的叮当声从屋内传来,一个男子穿过阴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他和红山的结实和齐家的高大样子截然不同,身形略显瘦弱,朴素的玄衫轻轻飘起,身上无一金银之物,唯一的装点是外衣上绣上的银竹。他的长发被高高束成一束马尾,整整齐齐的垂在脑后,如泼墨一般,让女孩子看了都心生羡慕。左侧的耳鬓上有一翠色的玉竹叶,别起一边的鬓发,另一边的则柔顺的垂着,长度刚刚好的刘海更显得他眉眼的秀气,长长的眼眸里酿着墨意,好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传闻兰君气质空绝,今日一见名不虚传。”齐家对面前这位先生赞叹不已,“烦请兰君赐教了。”
红山也微微欠身:“着实有幸,目睹兰君风采。只是……没想到,兰君也是位器灵。”
“你们在说我吗?”不知何时,三人身后站着一个人,“哥哥?你怎么出门了?”
“诶?”
看着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人,知言瞪大了眼睛:“这是……?”
身后的人笑了笑,走到了本应是兰君那人的身边:“我都听到了。你们好,我是兰君。”
“我是竹君。”
一阵风过,竹君的黑发和兰君的白发交缠在一起。
“我们是双生子。”
tips小贴士:
《兰竹图》为清代郑燮名作,纵1342厘米,横75厘米,现存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郑板桥善画竹、兰、石、松、菊等,而以体貌疏朗、风格劲键的兰竹为著称,尤精墨竹。主张不泥古法,师法自然,“极工而后能写意”,提出“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三阶段论,把深思熟虑的构思与熟练的笔墨技巧结合起来。画竹“以草书之中竖长撇法运之”,收到了“多不乱,少不疏,脱尽时习,秀劲绝伦”的艺术效果,所画之竹气韵生动,形神兼备,特别强调要表现“真性情”、“真意气”。他笔下的竹挺劲弧直,具有一种弧傲、刚正、“倔强不驯之气”,被世人视为他自己的人格写照。画石则骨法用笔,先勾出石的外貌轮廓,再作少许横皴便成,配以兰竹,极为协调统一。其作品无一雷同,莫不赋予它们性格和生命。在艺术手法上,郑板桥主张“意在笔先”,用墨干淡并兼,笔法疲劲挺拔,布局疏密相间,以少胜多,具有“清癯雅脱”的意趣。他还重视诗、书、画三者的结合,用诗文点题,将书法题识穿插于画面形象之中,形成不可分割的统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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