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喜事的主家位于村口处,此时完全被大火所笼罩,即便吴铮离得很远,依然能感受到袭人的热浪。
前方不远处,一具尸体背部处怪异的隆起,引起了吴铮的注意。
“张婶?”
几个箭步上前,尸体的背部几个血洞赫然呈现,鲜血还未凝固,显然刚刚死去不久。
“张婶,张婶。”吴铮将对方翻转过来,眼前的一幕,不禁让他又惊又怒。
尸体下面一个女孩,胸口处同样排列着几处伤口,想来武器从母亲背后刺穿,将母女二人生生穿透。
“妞妞,妞妞。”吴铮双眼模糊,呼喊、摇动着二人。可二人早已没有了呼吸。
“畜生!畜生都不会下此毒手!”吴铮悲愤异常,向着村子里跑去。刚刚的景象,让他不敢奢望有人幸存。
强忍着炙烤,吴铮勉力的向院子里望去,入眼十几具、大小不一的尸体,正慢慢地被火光吞噬。
“爷爷,爷爷。”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吴铮向村尾跑去,那里是他和爷爷相依为命的家。
院门被巨力撕扯,如今只剩下了一半,房门更是大敞四开着,一道身影趴在屋内的血泊之中。
吴铮一言不发,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踱向房间。这个世上他最亲近的人,就这么走了。
老人的死状极惨,与那对母女如出一辙,地上的血迹已经变的乌黑。血泊淹没了半块白布,尤为显眼。
“爷爷……”凄厉的哭喊声,在房间内回荡,久久不曾落下。
……
“铮儿,你本是我从河边捡回的孤儿,名字就刻在你戴的饰物上……”字迹歪歪扭扭、断断续续,显然是老者耗尽最后的力气,才书写完成。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吴铮不知所措。“我是孤儿……我爹、我娘为什么不要我了……以后我该怎么办……”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铮突然惊醒过来。不管怎么说,面前的人抚养自己长大,教授自己写字与狩猎,这十几年的恩情是永远都报答不了了。
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吴铮忍住心中的悲伤,将老人埋葬在院落中。没过一会,整个村子火光冲天。
一道瘦小的身影贴着山脚急速前行,很快便消失在浓密的树林之中。
……
“兄弟们,抓紧时间埋锅造饭。穿过这片山峰,以后咱们吃香喝辣的,痛快一辈子。”
“大哥,你尽管好好歇着,这点小事就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了。”
“少废话,赶紧把马背上的银子卸下来,累坏了这些牲口,我拿你们当牲口使。”
河道边的寂静,被一行十几人、十几匹骏马打破。观其相貌、听其言语,便让人感觉并非善类,浑身上下,更是流露出彪悍和杀气。
“大哥,我们两天行了近千里路,那些官兵除非插翅才能追上我们。况且,这一路地广人稀,所有见过咱们兄弟的人,都去见了阎王,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一名身着白衫、衣角缺了一块,貌似文士模样的年青人,满脸掩饰不住的筋疲力尽。
“哼。老二啊,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小身板,哪怕是不和我习练内气,也该和兄弟们练练拳脚。看看,这才骑了两天的马,你就成了这个怂样了。”对面的络腮胡大汉看着同伴,脸上挂着极度的不屑。
文士恍若未闻一般,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说道:“以大哥和兄弟们的身手,根本就轮不到我动手嘛。”
“呸。”大汉猛的唾了一口。“还好意思说,一个快要死的老头,能给你吓个半死。”说完,眼神不断往文士的衣角处瞟着。
天色渐渐暗了,没有人注意到,距离河岸十几丈外,一道瘦小的身影正趴在一颗树下。吴铮的判断没错,这群流寇果然在河道边最宽阔的滩涂扎营了。
此时的他两眼血红,一对小拳头攥得死死的,恨不得将眼前这些人一个个生生咬死。不过他明白,爷爷说过,只有比猎物拥有足够的耐心,才能成为一个好猎人。
“爷爷,乡亲们,今晚便给你们报仇,不会让你们死的不明不白的。”吴铮暗下决心,慢慢向后退去。
一场狩猎即将在这片丛林中展开。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的工夫,此时是一个人最困顿的时候。不过,经过一夜的忙碌,吴铮除了两眼通红,看不出一丝的困倦。
大部分流寇都睡得死死的,吴铮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醒来。负责放哨的两个人,此时靠坐在树下,不停的点着头。
“啪”的一声轻响,一颗石子砸在树干上。
“嗯?什么声?”其中一人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起来,起来,有动静。”
“在哪?在哪?”同伴慌慌张张叫道。
“小点声。”先前那人瞄了一眼络腮胡的方向。“把老大惊醒了,活剥了你的皮。咱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好、好,听你的。”闻听老大两个字眼,同伴惊出了一声冷汗,困意一点都没有了。
营地的篝火摇曳,照射向幽暗的树林中,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的眼中。
“鬼啊……唔……”
“闭嘴,再喊的话老大让你见鬼去。不过是一个小崽子,瞧你那个怂样。”
同伴仔细望去,确实不过一个少年而已。一身破烂的衣衫,手中一根短小的细棍,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却是让人心悸。
“小崽子,既然跑来送死,就怪不得爷心狠了。”
一路上为了避免暴露踪迹,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伙流寇的手中,惯性思维使然,二人没有多想,举行火把便靠拢过来。
眼见着二人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吴铮转身消失在丛林中,只留下哗哗的枯叶声音。
“哪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分头找。泄露了行踪,老大饶不了咱们。”
眼看着二人分开,将身体埋在枯叶中的吴铮心中大定,只要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两个流寇的性命算是交代到这了。
“哗、哗……”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火光也随之越来越亮。
“噗”的一声,三棱刺正中流寇的心脏,三道血箭顿时顺着血槽喷射而出。
随即一声充满了恐惧的喊叫声响起。迎着少年仇恨的目光,流寇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六子……小兔崽子。”同伴高声怒骂着。
吴铮瞄了一眼对方,懊恼的将三棱刺抽出。想要悄无声息的杀死二人是不可能了,只能是利用地形与对方纠缠了。
随手捡起跌落的火把,吴铮掉头向丛林深处隐去。
“怎么了?怎么了?”
“狼哭鬼嚎的,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六子被一个小崽子给杀了。”
流寇的衣衫被扯开,一道三角形的伤口呈现在众人眼前。即使以他们的眼力,也看不出对手用的什么武器。
“几个人?”络腮胡恶狠狠的看着手下。
“就一个。一个十四、五的小崽子。”
“看来是之前村子里的漏网之鱼。赶紧找到,杀了他。”络腮胡一摆手,众手下立马沿着吴铮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
前行不过几十丈远,跑在最前面的二人突然脚下一空,人影突然消失不见,随即瘆人的哀嚎声响了起来。
众人缓慢停住脚步,探身向面前的深坑中望去。眼前的景象,让这些刀尖上讨生活的人,都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来。
深坑下面凌乱的布置着十数根尖利的木桩,其中一人的腹部、胸部已经被刺穿,鲜血染红了尖刺,正慢慢地下向流淌,眼看着此人是活不成了。
另外一人同样惨不忍睹,木桩从其脚掌刺入,从大腿穿出,小腿上的肌肉被撕裂外翻着,汩汩的鲜血片刻便流了一地。
“嘶……”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络腮胡上前见状,不禁皱了皱眉,抽出一把匕首射向坑底。没过几个呼吸,二人向后毙命。
“散开,把那个小畜生给我找出来。”连对方模样都没看见,便折损了三个人手,让络腮胡感觉颜面尽失。
随后的一个时辰里,丛林中不时的响起破空之声,伴随着的是一声声的惨嚎,同时加剧着流寇们心中的恐惧。
尸体的死状各异。有的被圆木撞击致死、有的被尖利的木筏活活钉死、有的被绳索套住了脖子挂在了树上……
看着周围不足一半的手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络腮胡不禁愤恨不已,正在考虑是否使用杀手锏的时候,河边突然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
“糟了。”络腮胡脸色一变,拔腿向营地飞射而去。
借着黎明前的昏暗,众人不禁破口大骂起来。整个营地满是马蹄印,装银子的木箱被一一砸破,凌乱的堆在一起如同小山一般。
“大哥,怎么办?”文士最先焦急的问道,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一处。
络腮胡双目圆瞪,紧咬牙关,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给我护法,我就不信这小畜生能插翅飞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