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外的青霞沟,一处人迹罕至的峡谷内,十几个凶神恶煞之人,正百无聊赖的喝着酒、聊着天。
其中一人从额头到左颊,趴着一道宛若蜈蚣的疤痕,左眼眶显露出一个瘆人的黑洞,给人以望而生畏的感觉。此人正是罗刹门的门主——郑文哲。
别看此人的名字斯文、儒雅,可在行事风格上,却是不择手段,心肠之恶毒令人发指。一旦有人招惹到他,必将会面临无时无刻的报复。
“师爷。”郑文哲摸着脸上的疤痕,沙哑的嗓音传出来。
对面尖嘴猴腮之人闻声,连忙谄媚的凑了过来。“郑爷,什么事?您说。”
“钱师爷,如果这次的计划成功了,你想什么赏赐?只要是爷有的,你张口爷绝不含糊。”郑文哲独眼闪烁着凶光,即使脸上带着笑意,也是让人恐惧。
“爷您太客气了,不过是出了点小主意,怎好让您破费。爷您就放一百个心,要说这次的计划,只要没有人走漏了风声,那可谓是天衣无缝了。”
“谁敢?”郑文哲的声音陡然升高。“那几个客商如果敢说,老子就剁了他们的家眷;帮中谁要是通风报信,老子就把他点了天灯。”
闻听这番话语,在场所有人不禁打了个冷战。郑文哲的话可不是吓唬,更不是玩笑,况且点天灯这事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嘿嘿。师爷,我的狠都是表面的。你的狠,却是黑到心里了。要不是你机灵,打探到这些客商的买卖,再连夜抓了他们的家眷,事情也不能如此顺利。放心,师爷的好,爷记在心里,以后亏待不了你。”
“可惜这次穆明义不会亲自带队,否则的话……”郑文哲抚摸着伤疤,伴随着狰狞的神色,更加让人胆寒。
……
天道帮众人在陆学真的带领下,疾行了足有两个时辰,轻车、熟路,眼看着路程已经过半,却也到了午饭的时间。
“停。”陆学真一声令下,长长马队慢慢停了下来。“下马,休息一炷香的工夫,抓紧时间喂马、吃饭。”
“二当家的,天色还早,马匹也不算劳累。要不咱们边走边吃,这样黄昏的时候就能拉着货物返回了。”一名手下如此劝慰道。
“不用。反正路途也不算远,没必要让兄弟和马儿如此辛苦。”
再次启程的时候,时间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虽然与计划有些出入,陆学真倒也没放在心上。
可是随着接近青霞沟,一个严峻的问题,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唯一一条可以让马车通过的山路上,一棵水缸粗细的百年老树,横亘在路面之上。
凭借外观和山坡上的树桩,可以看出此树枯死已久,可不知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倒了下来。
眼前的情形让陆学真眉头皱了起来。“来人,速速将道路清理出来。”
巨木重达万斤,非人力能及。幸好借助山中藤蔓编织成绳索,人推马拉终于让道路重新畅通。不止时间白白耗费,人力、马力更是不如之前。
陆学真看着天色,不禁有些暗暗后悔。可此时已经是于事无补,天黑之前与对方接应是不可能的了。
“全速前进。”陆学真大喝一声,领头向前奔去,手下想要劝几句都找不到机会。
夜风习习,马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急速赶路让所有人感觉骨头都被颠散了。虽说两侧山坡的松柏遮挡了一些,可众人还是感觉冷飕飕的。
“二当家的,你们慢慢走,权当是歇息一会。我先行一步,通知东家准备装车。”掌柜的上气不接下气,提出一个看似很是合理的建议。
“去吧。左右不过剩下几里路了,正好让兄弟们松松筋骨。”陆学真没做多想,眼看着对方慢慢消失在夜幕中。
……
几里外,十几辆马车东倒西歪的停在路上。路边一团团点燃的篝火,三五成群围拢着瑟瑟发抖。要说眼前的天气还不至于如此,可是众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哆嗦着。
“老刘,这一次咱们是彻底把天道帮得罪了,过去左右逢源的事,是不可能再有了。”
“我也知道,我也不想啊。可你们几位老板有什么主意,咱们家人的命可是攥在郑文哲的手中呢!”
“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这个工夫只怕天道帮的大队人马距离不远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希望郑门主能信守诺言,放了咱们的家眷、把咱们的生意挪到他的地盘上。”
“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侧耳仔细听着。
“回来了,孙掌柜回来了。”
“从现在起,大家伙就听天由命吧。”
话音刚刚落下,只见远处一道道火光冲天,间或隆隆的巨响也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震天的喊杀声响起。
……
随着一道火光飞射而来,陆学真脸色变得煞白,同时心知不好。“大家散开。中计了,中计了。”
更多的火箭从道路两旁的山坡上倾泻而出,不过却很少有人中箭。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地面上的枯叶发出嘭嘭的声响,两条枯叶带如同火龙一般绵延数里之远,将天道帮众人的身形完全显露出来。
“钱师爷的脑袋怎么长的?把菜油倒在地上,再用树叶遮挡住,这玩意粘上点火星就着啊。”
“哪那么多废话!你要是有钱爷那样的脑袋,你也能当师爷了。赶紧把你吃奶的劲使出来吧。”
突如其来的火光,让天道帮众人心惊,劳累的马匹更是惊惧不已,混乱一下子从队伍中爆发出来。
就在众人竭力安抚马匹、稳定情绪时,山坡上一个个滚圆的东西、伴随着隆隆的巨响,向下面倾泻而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漫说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连反应的空间也没有。一棵棵重木从山坡上滚了下来,不少人只看到一个黑影,便被砸成了肉泥。
短短的几个呼吸,至少六成的人马没看到敌人的影子便丢了性命。小路上除了可怖的尸体,便是断腿断臂的伤者,一匹战马两条前腿碎成几段,正不停地痛苦悲鸣着。
几里长的路上,如此景象随处可见,只有队伍前后极少数、反应快者躲避及时,才幸免于难。
“冲、冲,兄弟们随我冲过去。”陆学真此时肠子都悔青了,招呼着身后几人沿着小路疾驰。
滚木消失后又是一片箭雨袭来,陆学真几人完全成了奔跑的靶子。短短十几丈的距离,数不清的箭支铺天盖地,排头的陆学真喊都没喊一声,便如同刺猬一般栽到地上。胯下的战马又跑了几丈,也没能逃脱与主人同样的命运。
“郑爷,得手了。”钱师爷望着火光兴奋的喊了起来。
郑文哲挤出一丝狞笑。“走,兄弟们,看看师爷给咱们带来什么惊喜。”
……
随着穆明义娓娓道来,谷外一片悲泣之声。这一次天道帮可算是伤筋动骨了,一众精兵强将十不存一。重伤回来的几人,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只怕不久也会一命呜呼了。
苏逸仙的脸色阴沉得要滴下水来,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死死盯着穆明义,让对方乞求的眼神慢慢变成惧怕,并且低下了头颅。
翡翠谷中除了竹林的沙沙声,没有任何其他的响动,似乎所有事物都不愿意招惹到此时的苏逸仙。
“苏医仙……”穆明义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箍住了,甚至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声音。
没等说完,一声雷霆之音响起。“住嘴。”穆明义浑身打了个哆嗦。
“穆帮主,老夫待你如何?”声音不似人声,仿佛从地狱中传来。
“前……前辈不啻于在下的再生父母。”
“既然如此,为何你办事如此不用心。难道说我苏逸仙是容易糊弄之辈?”
“不敢,不敢,在下怎敢欺骗医仙。此事正是为了能尽快将草药运回,才会出了如此变故。”
“这么说,还是我错怪你了!”
“前辈恕罪,前辈恕罪。不管怎么样,此事我都一力承担了,还望前辈救救我的兄弟。”穆明义痛哭流涕,跪拜在苏逸仙面前。
“晚了,你那几个兄弟刚刚走了。”
话音落下,山下传来一阵震天的哭号之声。穆明义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仿佛最后一根稻草被人抢走了一般。
“穆帮主,老夫恕不远送了。记住,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我的草药,我要我的银子。”苏逸仙说完袖子一挥,一道劲风平地而起,将穆明义直接卷出翡翠谷,谷口处几人一阵人仰马翻。
山下的聚义堂充斥着悲伤的情绪。大殿中央的空地上,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正慢慢蒙住头部。白日出去的百十人,只留下如此的景象。
“他不是说,只要还有一口气,想死都不容易嘛,怎么到现在人都不来。”
“什么医仙?大哥上山都有半个时辰了,他就是爬也爬下来了。”
“住口。你们不要命了?”穆明义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穆明义,想不到你怕死到如此地步了!”
“谁?谁这么大胆?”身为帮主的穆明义,想不到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
“是我。怎么?你要对我执行帮规吗?”乔老满脸的憔悴,看上去更加苍老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