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汝入皇陵,怜尔世代忠。
将岚虞盒带回苏皇宫,月泠和苏慕城便商量着季良的身后事,季家世代效忠楚皇室,若是楚皇室还在,那么季良必然光荣下葬,荣归故里,而现在,季良的身份不便暴露,甚至可以说是不能暴露,如此,季良的丧事就有些为难了。
“以国丈之礼下葬吧。”许久,月泠皱眉道,苏慕城一愣,问道:“可是,你从來沒有把他当父亲不是吗,”
月泠点了点头,无论多愧对于季家,无论多感谢季良这些年的守护,她都不会把季良当做父亲,她的父亲只有一人,那便是丧命在楚国亡国之中的楚啸,那个为了自己费尽心思的男人,那个曾经赫赫一时的楚侯。
“至少,他把我当做了他的女儿,至少,我是以季家女儿的身份嫁给你,至少,他配得上入那皇陵。”在胤雍大陆,国丈死后是能够入葬皇陵的,单看在位君王是否愿意,然而古往今來,少之又少,而这一次,月泠决意要让季良葬入皇陵,他的忠义值得他葬入皇陵。
苏慕城抱住月泠,看着月泠手中一直摸索的岚虞盒,柔声道:“阿泠,我会好好安葬季先生的,待你回国,便让你将季先生的遗体移入楚皇陵如何,”
“慕城,明日,我想见见叶钦苒。”靠着苏慕城的怀抱,月泠闭起眼,可是却沒有停下摸索着岚虞盒的动作,她的声音很轻,却是夹杂着隐隐的恨和怨,苏慕城沒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月泠抱的更紧,她想要的,他会为她得到,她怨恨的,他会为她铲除,即使是自己的左右手,他也舍得放弃。
南苏,风雨欲起,北苏,却已然是惊涛骇浪之中。
季月锦披着长裘,看着眼前一身玫红色长裙,满含草原风情的女子,微微蹙起眉,柔声问道:“妹妹今日來,所为何事,”
那女子笑的高傲自信,不待季月锦赐座,便自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斜瞥着季月锦,声音清脆婉转:“我可不记得,我有夫人这样的姐姐。”
季月锦脸色一白,望着女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陶雅娜夫人,今日來所为何事,”
陶雅娜依旧是笑的璀璨,季月锦的脸色却有些苍白,陶雅娜是草原最大部落,格雅族部落酋长的女儿,天生生的美丽大方,她的母亲是位中原公主,故而,她的外貌更似中原女子般细致端庄,而她的性格却似草原儿郎,潇洒自信,如此差异的碰撞,使得陶雅娜成了草原上的最美卓玛,也是如今苏慕言最宠爱的如夫人,十日有九日是宿在陶雅娜的阁楼之中。
她虽是艳羡陶雅娜,却也有着自知之明,她沒有陶雅娜的身世,更沒有陶雅娜的美貌,如此的自己如何能够和陶雅娜想比,所以,她甚少去接触陶雅娜,可是陶雅娜并不想就这样放过自己。便是草原儿女,在这后宫之中,也会尽力去追逐那高位所在。
“月锦夫人,这几日陛下可都是宿在我那儿呢。”捧起桌边放着的奶茶,陶雅娜大口的饮下,却不失姿态,然而,说出的话却是让季月锦一瞬间哑然失色。
低垂下眼帘,季月锦无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小腹里微弱的跳动让季月锦一瞬间安了心,她知道陶雅娜是來跟自己示威,可是她却无力反驳,她不过是空有一个正夫人的位置罢了,内在里其实什么也说不说话。
看着季月锦抚摸小腹的动作,陶雅娜珍珠般夺目的美瞳中闪过一丝妒意,她自幼眼光高傲,草原男儿虽是粗犷,却少了份儒雅,她甚是不喜,故而当苏慕言出现在草原上时,她便被拿份温柔儒雅的气质俘虏,甘心嫁给苏慕言。
可谁承想,苏慕言竟是早已有了妻室,便是自己貌容家室皆胜于这女子,也是无济于事,只不过沦落为一个如夫人而已。
本來,苏慕言宠着自己,常常留宿自己楼阁,让她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正夫人,那季月锦不过是空架子,可谁知道,一次大意,苏慕言留宿在季月锦处,竟是让季月锦怀上了龙子,她怨恨之余,还有嫉妒,她绝不会让季月锦的孩子平安生下來,绝不会。
平息下心态,季月锦更显得平静:“那是自然,陶雅娜夫人生的漂亮,自然深得陛下宠爱,陛下留宿陶雅娜夫人那里,也是自然。”
陶雅娜的手暗中抓紧自己的纱裙长袖,这本事夸耀之词,此刻听來却是无比讽刺,她确实深得苏慕言宠爱,但是最后还是输给了季月锦的肚子,谁能想到,季月锦会这么快怀上龙种,和成为这后宫中第一个为苏慕言诞下孩子的人。若是生下个男儿,按照中原的规矩,这便是嫡长子,未來要继承皇位的,她怎么会肯。
“月锦夫人,今日风光正好,不如一起去赛马如何,在这草原之上,不赛马,是难以领略草原风光的。”起身,陶雅娜走到季月锦面前,气势逼人,她是被宠坏的小公主,少有人敢跟她说不字,便是这后宫之主,她也容不得她说不。
季月锦一愣,脸色青了青,她就知道,陶雅娜此來不安好心,她的肚子早已使得她成了众矢之的,陶雅娜更是满怀恨意的想要了她和她腹中孩儿的性命,可是她绝不会让陶雅娜就这样为所欲为。
“陶雅娜夫人,本宫身怀六甲,怕是不能赛马,待本宫生下孩儿,必和夫人共赏草原风格。”季月锦冷着脸,望着陶雅娜,身边,一直默默无声的琼楼不动神色的朝着季月锦靠了靠,若是陶雅娜敢胡來,她第一时刻,便放倒陶雅娜,她绝不会允许有人在她面前伤了她的主子。
陶雅娜冷笑一声,随后陡然变脸,脸上出现委屈神色,眼底也是显现出泪花,声音委屈:“姐姐,您,别啊,伤到孩子怎么办,”
季月锦和琼楼皆是一怔,看着陶雅娜一瞬间的变脸,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季月锦错愣时,凤鸾宫外,长鸣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一瞬间,季月锦和琼楼皆是明白,这是陶雅娜做的一出戏,一出专门为了苏慕言的戏,陶雅娜阴险一笑,随后,带着泪珠跑出大殿,扑倒在苏慕言面前,哭道:“陛下,您快去劝劝姐姐吧。”
看着跪倒在地的陶雅娜,苏慕言眉头一皱,却又迅速恢复温柔神态,他不喜欢陶雅娜,但是却必须要有格雅族的支持,而陶雅娜便是至关重要的人,扶起陶雅娜,道:“雅娜,你小心些,摔坏了怎么好,月锦怎么了,”
攀着苏慕言起身,陶雅娜挂着泪珠的绝美面容上出现了委屈之意:“陛下,今日雅娜來给姐姐请安,姐姐一时兴起竟想让雅娜教她骑马,可是姐姐身怀六甲,岂能上马,请陛下劝劝姐姐吧。”
苏慕言虽自小不在宫廷长大,却也是明白宫廷中的小把戏,陶雅娜虽是草原儿女,但是她的母亲终究是中原人,她有着中原人的小聪明,实乃正常,不过将这种小聪明打到自己身上,陶雅娜是彻彻底底高估了自己。
放开陶雅娜的手,苏慕言走进凤鸾宫大殿,看着微微行礼的季月锦,冷声道:“月锦,雅娜说你想骑马,”
“我???”还沒等季月锦的话说出口,陶雅娜插嘴道:“姐姐,这件事终究是你不对,认个错,下次注意点就好。”
季月锦脸色白了下來,望着苏慕言苦笑一声,沉默了,陶雅娜再怎么欺负自己都不要紧,但是这个男人一句不信任的质疑却能毁了她所有的信念,她爱着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终究不爱自己。
苏慕言皱着眉看了季月锦一眼,不用多想,他都可以知道这件事只是陶雅娜自编自演的一出戏,可是,在这北苏,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是整个格雅族,无关紧要的事情,他终究还是要偏袒陶雅娜一些。
“月锦,怀着孩子就不要乱走,好好养着便是。若是孩子出了事情,你可担当得起,”冷声对着季月锦,苏慕言质问道,身后陶雅娜暗暗露出得逞的笑容,季月锦,我会让你一点点的落下來的,一点点的失去那个孩子。
季月锦紧紧攒住自己的手心,脸色泛白,却是行礼道:“是臣妾的错,臣妾以后不会任性所为了。”
琼楼一愣,想要说什么,却被季月锦暗暗撇过來的眼神制止了,她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受这份气,明明错不在夫人啊。
“和雅娜道谢,若不是她坚持,你腹中的孩子怕是不保了。”沒有去管季月锦和琼楼的小动作,说到底,季月锦终究不是他爱的人,若是眼前之人是月泠,他怕是截然不同的选择了。
深吸一口气,季月锦挽起笑容,对着陶雅娜道:“多谢陶雅娜夫人,若不是夫人,此刻,我怕是追悔莫及。”
“姐姐说的哪里话,孩子无事就好。”伸手扶起季月锦,陶雅娜脸色满满是放心祝福的笑容,可是那双眼底却夹杂了太多太多的计谋,多的让她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