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苍玺已经给了傅绰约一个下马威。虽说并没有将事情挑明,但无疑这也是苍玺对自己的一个警告。
“随我过去”,傅莺歌说完就迈出了东偏殿的大门,夭桃紧随其后。西偏殿与东偏殿隔得不远,但傅莺歌却故意放慢了脚步。她倒想看看,傅绰约有没有本事解决自己的困境。毕竟,出嫁从夫。自己不可能一辈子跟在傅绰约身后为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一炷香的功夫,傅莺歌才进了西偏殿的大门。
苍玺与傅绰约看到傅莺歌,赶紧起身恭迎。
苍玺还是一副不亢不卑的样子,而傅绰约却一直低着头,生怕苍玺将她做的这些好事抖搂出来。
“都坐”,傅莺歌轻声说道。
苍玺道谢之后,坐在了傅莺歌的右侧,傅绰约则做到了苍玺的对面。
三个人闲聊了几句后,傅绰约起身跪在地上微笑说道:“侄女有一请求,还望姑母成全。”
傅莺歌摆了摆手,示意傅绰约起来,“有话直说。”
“绰约想着,三妹与王爷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今儿个特来求一求姑母的懿旨,求姑母赐下一个好日子让他们二人完婚。”傅绰约说道。
傅莺歌点了点头,回答道:“黄道吉日,本宫早已选好。”
苍玺却是一愣。傅绰约主动为他与傅瓷的婚事操心,很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奇怪的是,皇后此番竟然也顺着他。
管他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知母后选的是哪个日子?”苍玺问道。
傅莺歌笑道:“来年三月初七,宜娶宜嫁。”
来年三月七,皇后一定是故意的!
眼下才立秋不久,算起来这婚期有五个月之久。皇后将亲事定在五个月之后,心中所想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见苍玺不语,傅绰约解释道:“眼下已经快入冬,年底结婚委实仓促了些。不如定在来年初草长莺飞时节,日子好准备也充分。”
这样烂俗的借口,苍玺也不愿再反驳什么,随声附和道:“儿臣多谢母后考虑周全。”
傅莺歌看到苍玺欣然接受这个安排,十分满足。傅绰约听到婚期定下来之后,面上强撑着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苦。
傅绰约从小就陪伴在苍玺身边,这份感情却比不过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傅绰约心里自然不舒服。
若是输给一个不如她的人,傅绰约心中还多少舒服一些。可眼下,她输给的是傅瓷——一个处处比不上她的女人。
论姿色,傅绰约是承周人眼中有名的美女,尽管傅瓷生也得十分漂亮,但比起傅绰约来却少了一份韵味。
论修养,傅绰约自小就被养在深宫,学的、见的自然比傅瓷多上许多。在众人眼里,傅瓷一向唯唯诺诺,如何比得上傅绰约从容大方。
更何况,出了淀茶那桩命案之后,傅瓷被众人冠上了“蛇蝎美人”的称号。如何比得上她傅绰约生性纯良?
让这样一个踩在脚下,任谁都会不爽吧?
尽管心中有气,但傅绰约依旧为傅莺歌夹着菜,带着微笑说道:“姑母,阿瓷嫁给王爷为妃,往后是要管理王府上下大小事宜的,绰约怕妹妹不善打理,让人笑话。”
听到这话,苍玺不乐意了,反驳道:“此事不劳烦公主挂心。瓷儿若是不会打理,自有玺王府的嬷嬷教她。”
傅绰约不达目的不罢休,但在苍玺面前还不能太过为难傅瓷,遂而笑着说道:“姑母您瞧瞧,王兄这还没娶妃,就这样护上了。”看着傅莺歌笑了笑,傅绰约接着说道:“三妹从小不理家事,绰约是怕传出去,丢了傅家与玺王府的脸。”
傅莺歌点了点头。印象里,她这个三侄女为人处事一向是缩在后面的。如今,将诺大的王府交给她打理,实在是有些为难。更何况,堂堂国公千金,若是这些事都不会打理,平白惹人笑话。
“明日本宫让人接瓷儿进宫,让夭桃教教她如何打理府邸。”傅莺歌说道。
听到傅莺歌这句话,苍玺心里多少有些不安。皇后疼爱二侄女傅绰约是众人看在眼里的,此番傅绰约提出让傅瓷进宫学如何治理王府,多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想到这儿,苍玺拱手一揖婉拒道:“母后终日为后宫之事操劳,这等小事儿臣怎敢再劳烦母后?”
傅莺歌为苍玺夹了一筷子菜,说道:“玺儿是本宫的义子,阿瓷是本宫的侄女。本宫自然希望你们和和美美,称不上劳烦。”
不等苍玺说话,傅莺歌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傅绰约听到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笑着给苍玺夹了菜。
或许,对于苍玺来说,对待不喜欢的人来说,她所涉及的所有东西都不想触碰。就好比,傅绰约给苍玺夹的菜,直到晚膳最后,傅绰约也没动过一筷子。
餐后,傅莺歌让苍玺在风雅堂住了下来。苍玺走后,傅莺歌才收起了笑脸,对着傅绰约问道:“玺王爷可曾正眼看过你?”
傅绰约摇了摇头,说道:“绰约自知比不上阿瓷,入不了王兄的眼。”
傅莺歌听到傅绰约这样说,心中有点不忍,说道:“姻缘、姻缘,讲的是个‘缘’字。你何苦非要执着于玺儿呢?”
傅绰约听到这话,跪在地上说道:“不怕姑母笑话,绰约与玺王爷一同长大。这些年,尽管王爷对我的态度十分冷淡,但我觉得,王爷能多看我一眼我都开心。”
傅莺歌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看着傅绰约的泪眼,傅莺歌说道:“你既然不后悔,后面的事情听本宫安排。”
傅绰约一听,急忙又要跪下,傅莺歌摆了摆手,说道:“你想好了?”
傅绰约点了点头,说道:“想好了。侍妾也好、王妃也罢,能呆着王爷身边,足够了。”
傅莺歌看着傅绰约这副伤情的样子,留她在中宫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深夜,傅绰约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样的无眠夜,傅绰约原本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体会到。如今,却是尝遍酸楚。
当然,睡不着的不只傅绰约,还有在风雅堂的玺王爷。
皇后一心维护傅绰约,傅瓷进宫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样的事情。苍玺觉得,傅绰约断然不会让傅瓷好过。从下媚药,再到雇杀手,傅绰约已经丝毫不念姊妹情义。这样的好机会,她怎肯放过。但自己一个外臣,又不能时时刻刻出现在后宫来维护傅瓷。
思来想去,苍玺觉得为今之计只能找周义帮忙。
翌日,苍玺没向傅莺歌请辞,下了早晨直奔着四皇子府去了。
来到周义府中,苍玺也不含糊,直接挑明说道:“母后受了傅绰约的蛊惑,非要让瓷儿进宫学如何治理王府。”
周义难得见苍玺这般模样,顿时起了打趣之心,说道:“寄好公主唱这一出戏,恐怕是对王兄你旧情难忘。”
苍玺听出了周义的戏谑之心,回复道:“你若能进宫护好瓷儿,本王的酒窖任你搬。”
周义一听有酒来了劲儿。平日里,自己喝几口玺王府的桃花醉,苍玺都好记恨好久,如今为了美人,对酒十分在乎的玺王爷,终于肯大度了?
“王兄既然这么说了,臣弟再推脱也忒对不起王兄你的酒窖了些。”见苍玺白了自己一眼,周义戏谑说道:“当真是想搬多少搬多少?”
苍玺算是看透了周义,这人就是一门心思的惦记着他酒窖里的酒!虽说这些酒都是自己酿的,但与傅瓷的安危一比,委实不起眼。
“酒能搬多少搬多少,只是一条人给我护住了,莫让傅绰约欺负了去。”苍玺说道。
晌午从皇宫里来的轿子将傅瓷接进了宫。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但这毕竟是皇后的懿旨,单凭着抗旨不尊这一条,就足够傅绰约怂恿皇后来责罚自己了。
想到这儿,傅瓷乖乖的跟着宣旨太监进了宫。苍玺约么着时辰差不多了,也催促周义赶紧进宫。
周义拗不过苍玺,还有那一地窖的桃花醉向他招手。周义一个没忍住,就答应了苍玺进宫做护花使者。
临走之前,苍玺千叮咛万嘱咐,让周义小心提防傅绰约。周义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苍玺才肯放行。
好不容易进了宫,周义先去给高宗请了安,随后朝着中宫的方向走去。
已经是深秋,树叶已然落了一地。唯独一处,还如春天一般生机勃勃。周义踱着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此处。
这儿是金陵城最暖和的一处,因为有个不大不小的温泉在这儿,气温高、树叶也就不容易枯败。到了深冬,这里更是一处奇观。
金陵本就在南方,相比于北方的严寒,这儿本就暖和些,再加上这儿地气暖和,到了深冬也如同春天一般。诺大的金陵,也唯这一处,春意盎然!
在周义的记忆里,每到秋冬交际之地,这儿格外热闹。但这几年,随着皇子公主的逐渐长大,这儿也就鲜有人来玩耍。
周义不自觉的走到了这儿,每年秋冬他都喜欢来这儿看看。在此处,他认识了苍玺、认识了傅绰约。尽管,脚下的这片地,在儿时常常被大皇子周延与三皇子周信霸占着。
“四弟好雅兴”,周义被这一句话打断了回忆。
回头望去,周义大吃一惊。
站在眼前的人身材魁梧,一身铠甲护身,尽管皮肤晒得黝黑且粗粝,但一点儿也不影响此人的英姿飒爽。
这人,又多少年不见了?
周义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吃惊,但即刻就换上了平日里待人接物的那幅程式化的笑脸,说道:“三哥回来,怎么也不跟兄弟几个知会一声。”
其实周义不相信周信提前回来没跟周延说过,恐怕不知道他已经回京的只有他跟苍玺!
高宗给周义看过周信递上来的奏折中,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说周信在十月初八班师回朝。按照周信计算时间的能力,周义才不相信这误差能有五天。
周信打量着周义,没正面回答周义的问题,说道:“三弟圣贤之书读得多,应该明白莫要觊觎不是你的东西。”
周信这话说的含蓄,却也十分明了。小时候,温泉这方圆几十米是周延与周信的。长大后,这皇位也不是他周义可以惦记的!
尽管周义对皇位没意思,他这一生追求的不过是,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原本,他认为的那个能与他共度余生的人应该是傅绰约。虽说事与愿违,但在与沈梓荷的逐渐接触当中,周义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值得他留恋的影子。
于他而言,皇位不过一座囚笼!
然而,却又这么多人挤破脑袋的为了一块冷冰冰的金疙瘩争斗。
尽管如此,但周义觉得在气势上不能输给周信,遂而说到:“三皇兄可曾听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周信原本就是想压周义一头,没想到被周义反将了一军。想着自己是个武将,说不过周义这样的风流才子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就不再与他争辩。但一想到,周义这话中含义,周信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恶气,握了拳就向周义挥去。
还没等周信的拳头挥过来,周义主动往前走了一步。周信看着周义这反应,拳头停在了半空。
“三皇兄心中若有气,尽管动手。”
周义这副唯恐周信不揍他的表情,让周信看着心里窝火。
这是在皇宫,不是在边塞。进了京畿,就得守规矩。这一点,周延不止一次的跟自己说过。
周信想着兄长的话,将拳头收了回来,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周义在原地扯了扯嘴角,他这位三皇兄到底是长教训了,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赶到边关了。
周信走后,周义想着苍玺交代下来的事情没接着在温泉逗留,赶紧去了中宫。
周义来到中宫,美曰其名说给皇后请安,遂由嬷嬷带着去了正殿。正殿之中,傅莺歌端在尊位上。
“儿臣给母后请安”,周义跪地说道。
傅莺歌笑了笑:“义儿难得来中宫,到母后身边坐。”
周义按照傅莺歌的话坐到了傅莺歌旁边,时不时的往旁边瞥几眼。诺大的正殿,出了丫鬟、嬷嬷只有他跟皇后两个人。
“义儿在找什么?”傅莺歌冷不丁的问道。
周义笑了笑,说道:“儿臣许久不见绰约,心里有些挂念。”
“今日傅氏的三小姐傅瓷进了宫,绰约正陪着阿瓷在御花园里赏景呢。”傅莺歌回应道。
皇后这话,在周义听来有些勉强。已是深秋,御花园百花凋谢,还有何景可赏?
见周义没吭声,傅莺歌解释道:“就是指给你玺王兄那位。”
周义虽见过傅瓷,但傅莺歌既然觉得自己与傅瓷没有瓜葛,也就不必让傅莺歌知道他们原本认识。
“儿臣素问傅氏三小姐,有倾城倾国之姿,母后可否允许儿臣一睹芳容?”
傅莺歌听到这话,拉着周义的手笑着说,“阿瓷生的俊俏,却也没有外界传的那么神乎其神。再者说,选秀那日,义儿你与阿瓷见过面。”
周义故作不知:“儿臣何时与三小姐见过?”
“那日被大殿下与玺儿同时看中的那位小姐就是本宫的三侄女傅瓷。”
周义假意恍然大悟,撒娇耍泼说道:“儿臣今日既然撞见了,母后总得让儿臣见见新嫂才是!”
傅莺歌心肠软,被周义这么一撒娇也就只有点头同意的份了。
“夭桃,让公主带着三小姐来中宫。”傅莺歌吩咐道。
见夭桃出了中宫,周义冲着傅莺歌俏皮一笑,“儿臣谢母后成全。”
傅莺歌点了点周义,“你呀!”
一盏茶的功夫,傅绰约与傅瓷由夭桃带着一同走进大殿。
待傅绰约与傅瓷给皇后请过安问过好之后,周义抢先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傅三小姐吧?我是四殿下周义。”
傅瓷听到周义的自我介绍,自然不会傻到说两人以前见过。尽管傅绰约知道傅瓷参加了周义的婚礼,但在那桩亲事上自己毕竟动了手脚,也不会笨到挖坑自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