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头上三尺有神明。有没有神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手根本够不到自己头上三尺的地方,所以人永远也达不到神的高度。《三国志》在描述刘备时,说刘备身高七尺五寸,手臂垂下来过了膝盖,眼睛能看见自己的耳朵。眼睛看见耳朵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是眼睛斜,二是耳朵大。刘备手臂过了膝盖也够不到头上的神明,但刘备够到了皇帝的宝座。
就在姬修武离开辽阳州的日子里,丁云佩生了孩子,丁旺盛离开了这个贫穷的伤心世界。
女人生孩子没有什么神奇,丁云佩也不例外。丁云佩十月怀胎,经过分娩时的阵痛,一声嘹亮的啼哭,打破了喧闹的世界,告诉这个纷乱的世界,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一朵美丽的鲜花已经发芽。
晏水长是一朵枯萎的鲜花,但晏水长并不喜欢刚出生的这朵小花。丁云佩生个女孩,晏水长气得要发狂。大骂丁云佩肚子不争气,生了个赔钱货,手指丁云佩的鼻子说道:“生男孩我还能伺候你月子,生女孩还有什么脸赖在炕上,赶紧下地做饭去,怎么你还有理了。”
对于生男生女,似乎邱成山并不在意。在邱成山心里,自己毕竟有三个儿子,丁云佩也年轻,三个儿子轮流坐庄,怎么也能轮上个男娃子。至于晏水长对丁云佩的态度,邱成山只能在心里骂晏水长:“头发长见识短,眼光就看一札远。”
邱万里很高兴,终于等到了丁云佩生完了孩子,自己终于可以拥有了朝思暮想的新娘,终于夜不在漫长。
邱明月跟他妈一样,也把不高兴挂在脸上。邱明月在背后找晏水长商量起来:“娘,能不能让丁云佩给我生个儿子后,再给二弟当新娘。”
晏水长叹了一口气,摸了摸邱明月被驴头砸过的脑袋,安慰着说道:“不能!当初立好的规矩不能更改,等过两年,她不就轮回来了嘛,还是你的新娘,如果让她给你生完儿子再走,你的两个弟弟还不造反啊。”
邱明月并没有认为自己娘说的有道理,到是觉得自己的两个兄弟太不够哥们意思了,总是在跟自己抢老婆。
身体虚弱的丁云佩勉强下了地,丁云佩脚刚落地,就感觉自己像没了骨头的乌鱼,丁云佩只好扶着墙走进了厨房,看见邱长风在厨房里忙活做饭,丁云佩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别在做饭了,免得娘骂你没出息。”
“没事,我习惯了,到是你要多注意身体。”邱长风说完走出了厨房。
人死后有很多规矩,丁旺盛却反其道而行之。人在刚咽气的时候,家人会趁着尸体没发硬,赶紧把衣服给换上,免得尸体硬了再换衣服,容易把死人的胳膊腿掰断。
丁旺盛感觉到自己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告诉儿子丁云龙,赶紧把自己的衣服裤子都脱下去,免得自己死后身体僵硬,衣服脱不下去了。丁云龙累得满头大汗,总算把丁旺盛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去。丁旺盛的一口气还没有出去,丁旺盛望着自己*的身体又告诉丁云龙说:“你搬不动我,就喊邻居帮忙,这次我肯定是要死了,告诉你姐一声,我不行了让她回来一趟,免得日后她挑你理。”
此时的吴素贞眼睁睁看着丈夫安排后事,自己只能躺在炕上帮不上忙,心如刀绞般的难受,除了流泪还是流泪。
丁云佩听说自己的父亲要驾鹤西游,裹上头巾就要往小璇村家里跑。晏水长一把拽住丁云佩问道:“你要干啥去?”
“我爹要不行了,我回家看看去。”丁云佩话没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现在还在坐月子,你不能哪都走,被风吹着落病咋办,你不要给我们找麻烦。”晏水长拽住丁云佩的胳膊很强势的说道。
“娘,我不是戴着头巾嘛,再说我爹要不行了,你总不能不让我去见最后一面吧。”丁云佩哭着对晏水长说道。
“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女人生孩子骨头节都抻开了,要一个月才能恢复原样,你还在坐月子期间,如果你这么往外跑,风吹进你骨节之间,你就会一辈子腰疼腿疼,到老了就像你娘一样,躺在炕上下不了地。”晏水长依旧拽住丁云佩的胳膊,气得咬着牙呵斥道。
邱明月听说曾经的岳父要撒手人寰,第一个先躲了出去。邱万里听说如今的岳父要哏屁,感觉自己没有什么福气,怎么说老婆都不属于自己,还不如鞋底抹油,能躲开就赶紧跐溜一边去。只有邱长风听说未来岳父要咽气,撒楞跑出去找车,就怕丁云佩看不见父亲最后一眼,一辈子留下终生遗憾。晏水长拽着丁云佩不放手,这让来报信的邻居感觉邱家人有些不可理喻,邱长风找来辆马车等在门口,来报信的邻居对丁云佩说了一句:“丁姑娘,你丈夫找来了车在等你,你不走,我就走了。”
晏水长眼睛咔吧咔吧,感觉自己这么做并没什么道理,在牵扯下去,很容易把自己家的事整露馅,这要是讲出去,被人笑掉大牙是小事,如果把笑话人的人整成口眼歪斜,那可是很容易摊上官司的事情。
丁云佩再次回到娘家,看见家里的惨状。丁云佩一言没发先昏了过去。丁云佩醒过来,跪在丁旺盛面前,告诉丁旺盛自己生了个女孩,丁旺盛勉强的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躺在炕上的吴素贞,用手指了指丁云龙,丁旺盛感觉自己很累,累得再也无力抬起手来,丁旺盛放下手指,看了看丁云龙,看了看丁云佩,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看吴素贞。丁旺盛闭上了眼睛,原本丁旺盛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想把自己死后的安排在亲*待给女儿丁云佩,可丁旺盛没有想到,自己这次竟然是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丁旺盛死的这天,天空很蓝,太阳躲了起来,也许躲进了大海中,否则天空怎么会映衬的这么蔚蓝。天气很暖,就像那三伏的前一天。屋外没有一丝微风,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经看不见一片树叶。
中华民族伟大,是因为几千年来,一直把善良当做美德。听说丁旺盛死了,小漩村很多人都主动来丁家帮忙。大家把丁旺盛往出抬时,丁云佩才发现父亲光着身子,院子里也没有棺材。
丁云佩拦住帮忙的邻居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人还没穿衣服,棺材还没买来,你们把我爹往哪里抬。”
邻居们七嘴八舌的回答道:“丁姑娘,我们只是帮忙,不知道你家怎么回事,衣服不给穿,棺材不给买?这是你兄弟求我们的这样做的。”
丁云佩似乎很生气的样子,看见丁云龙在屋子里一角站着,丁云佩上去一把抓住丁云龙肩头,气呼呼的问道:“谁让你这么干的,你现在不给爹穿衣服,爹到阴间也没衣服,爹死了,怎么不张罗给爹买棺材,难道你想把爹仍在野地里喂狗吗?”
丁云龙很反感丁云佩的指责,气得一怂的肩头,对丁云佩说道:“爹让我这么做的,不信你去问娘,买棺材、买棺材,家里哪有钱,买得起棺材吗?”
丁云佩来到吴素贞面前,问吴素贞爹临死前是怎么安排的。吴素贞流着泪一句话不说,只是用手无力的指了指丁云龙,意思是按他说的办吧。丁云佩当然不会相信这个事实,看看躺在炕上的母亲,看看一声不响的站在屋里角落里的弟弟,又看看满屋子的邻居,丁云佩哭着说道:“娘一定是糊涂了,爹怎么会这么安排,就算买不起棺材,用席子卷起来埋上,也算是入土为安吧,没有衣服,哪怕旧衣服穿上谁会笑话呢。”
邻居继续七嘴八舌的跟着议论道:“还是丁姑娘懂事,我们从没有听说老人死了不给穿衣服,买不起棺材无所谓,现在家家都穷,没有几家能买得起棺材,谁能笑话谁,不给穿衣服真的有些说不过去。”
丁云龙听见邻居议论,急忙给屋里的邻居跪了下来,丁云龙冲着邻居说道:“各位邻居,你们都是我的长辈,我求你们按我说的,帮我把爹抬出去,我在前面走,你们跟在我后面就行,我说到哪里放下,你们就把我爹放下就行,我求求你们了,谢谢你们了。”
就在丁云龙对邻居说话的时候,邱长风来到丁云佩身边,悄悄的把两块银元递到了丁云佩手中,丁云佩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手里的银元,小声的对邱长风问道:“哪来的?”
“我攒的,娘不知道,现在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你留着用吧。”邱长风也小声的回答说道。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人更奇怪的了。丁云佩手里攥着两块银元,就感觉心里特别有底,似乎腰也粗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也有些硬了起来。
丁云龙说完话,邻居再次七嘴八舌的说道:“邻居一场,我们都是来帮忙的,既然东家这样说,我们也不会管别人家的私事,俗话说的好;干活不如东,累死也无功。我们扯那事干啥,让干啥就干啥呗。”
邻居想把丁旺盛往出抬,丁云佩就拦住邻居不让往出抬。这就好像是;扁担长,板凳宽,扁担想要绑在板凳上,板凳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的味道。
丁云佩用身体堵住门口,然后很强势的对所有人说道:“我爹不能光着身子出去,有我在肯定不好使。”
丁云龙似乎很生气,走到丁云佩面前,使劲将丁云佩推开,然后说道:“这个家不是你说了算,你上一边不好使去。”
邻居听丁云龙这么说话,也都似有所悟的又议论起来,有的说;云龙说的对,这是老丁家,儿子当然能做主。有的接着话说;对啊!丁姑娘是嫁出去的人了,不应该管娘家的事情了。又有的说;按本地的风俗习惯,女儿只是负责纸活,尽到这份孝心就行了,至于人怎么埋,埋到哪里,真不是女儿操心的事情了,好与坏是人丁家儿子的事,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就不姓丁了,还管那些干啥玩楞。有的说;撒愣的吧,我们就是来帮忙,我们还有很多事,你们这么闹,一会就天黑了,你家又没准备饭,还让我们帮几天啊?这人说完话,很多邻居就附和的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家里也有很多事,我们忙完你家的事情,还得下地铲苗呢。”
第一个说话的邻居马上反驳说道:“你家秋天还下地铲苗嗷。”
说话的人也反唇相讥的狡辩道:“对呀,我上山砍柴去,难道不是一种铲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