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言沒有想到柳恒山所谓的给他找个差事会是直接便上手正六品骁骑校.虽然对于曾经到过卫国将军.掌握着天下大部分兵力的柳墨言而言.六品不怎么够看.但那只是相对來说.
要知道.在京城中那些同样有家世的世家子弟.便是真的想要谋个正经职位.也是不容易的.
心中即便有疑惑.柳墨言对于能够一开始便手中有兵.还是很满意的.他前世与段锦容交好.在庄离诀出事之后.凭空降到皇宫侍卫军统领的位置.那位置是好.可惜.柳墨言现在也不稀罕了.
再者说.柳恒山虽然是位高权重的一品镇国将军.他若是未曾闯出个名堂來.恐怕那人面上也是无光.
柳恒山在告诉了他任命之后.很是敲打了他一番.话语虽然糙.却是关心地将军中情形细细描绘.柳墨言心中不是沒有感触的.虽然还是不耐.这一次.认认真真地听完了柳恒山的教育.倒是让他那位已经习惯了有个和自己作对的儿子的老子.很是诧异了一番.牵着大黑马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专门等在路边的云溪.柳墨言有些尴尬.自从來到京城之后.他的心思三分.一份在军事上.一份放在了段锦容和柳菡萏这些人的防备交手中.最后一部分.却是给了那个想要得到的男人.
直到再次在阳光下见到浅笑柔婉的少女.才乍然记起.她是他亲口言道的未婚妻.即使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他的一时之言.柳墨言也做不到食言.尤其是……
云溪沒有询问任何事情.沒有向他抱怨.而是告诉了他关于她所看到的柳菡萏的事情.关于她的猜测.让他小心那个女子.
苦笑:“她是我的妹妹.你便这么说出來.难道不怕我误会你吗.”
云溪眨了眨眼.轻轻浅浅的波浪在眼底掀起美好的涟漪:“这是我给自己找到的现如今能够帮助你的仅有的方式.若是连这个都做不了.我留在你身边.也不会开心的.”
云溪是一个很好的女子.柳墨言听得出看得出她话语中的真诚.少女越是平淡.越是不像那些普通女子一般向他要一个承诺.他越是心里难安.
“小心柳菡萏.她是一条毒蛇.”
云溪沒有等到柳墨言想通该怎么让她死心.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她便好像是一个游离在外的旁观者.将所有人隐藏的心思揣测分明.偏偏.救不了自己.
云溪有时候想要唾弃这样的自己.明明一开始说好的.只要可以跟在柳墨言身边.她不求别的.而她做的这些.只是在不断增加自己的筹码.在加深柳墨言对他的亏欠.她现在想要求些别的.可以吗.
云溪既然要逃避.柳墨言便也先将她的事情放下.柳菡萏是像一条毒蛇般让人忌惮.但是.她现在失去了隐身的能力.失去了黑暗的掩护.且她能够最大利用的那份外在的硬壳.柳墨言已经开始粉碎出了缝隙.所以.他现在不怕她动.只怕她不动.柳墨言一直想不通的.便是一件事情.柳菡萏何以恨他至此.他自问.与这个妹妹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便是沒有多么亲密.也不至于到了这样你死我亡的程度.
前世今生.都想尽了办法对付他.而且.还是要用那样的方式.让他承受爱情上的背叛绝望吗.
手掌按在黑马的头上.柳墨言沉思.柳菡萏是他的妹妹.沒有切实的把握.动不了她.段锦容却不能放过.上一回.让陆俊冯负责的那一步棋应该可以动一动了.
脑海中不断地算计着.连带着路上行人对他的注目都未曾在意.反正.都已经习惯了.
柳墨言先去了兵部衙门一趟.他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那里的官员们还算是客气.顺顺利利地领了盔甲兵刃.他这个骁骑校.被分派去的是西山大营.那里常年有五万人驻扎.算是除了京城禁军之外.保卫京城几个营之中.最雄厚的力量了.
对于自己要去的地方.柳墨言还是很满意的.
拒绝了要人带路的建议.柳墨言翻身上马.
甲盔着身.头发全部用青铜冠束紧.除了一匹精神抖擞的黑马之外.柳墨言打扮的和那些普通将士差不多的样子.前提是你不看他的容貌.
西山大营便是他上回來过的西山马场附近.只是一山之隔.却是两个地界.一边是公子少爷们骑马炫耀的地方.一边是兵士将领摸爬滚打.艰苦训练的场所.被命名为睿睿的大黑马显然很是喜欢这里的气氛.远远的便开始加速.
守在营门口的兵士显然很是紧张.大声呼喊.手中的武器也交叉阻挡.雪亮的锋芒在空中交错成一道锋利的栅栏.柳墨言手中的缰绳一紧.小腿一夹.在离着兵器堪堪一步远的位置.停下了风驰电掣的黑马.
已经能够听到校场内的呼喝声.已经能够感受到杀伐血腥之气.柳墨言从來灿烂美丽的笑容.全部敛成了冷淡睥睨的坚硬.眼底.却仿佛燃烧起了熊熊烈焰.手握紧了腰间的制式兵刃.不如他那把软剑.却是久违的亲切与激动.这里.才是他柳墨言应该呆的地方.这里.才是一个男人真正成长的地方.这里.才是他心心念念了两生两世的味道.
柳墨言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他也确实有自信的本事.段锦睿和段锦容这些关注着他的人.有些是忧心于少年是否能够适应军营中的严谨艰苦.有些.则是巴不得他在那里跌上大大的一个跟头.然后有机会演一出英雄救美.
他们两个在军营中都有自己的心腹.柳墨言一开始也确实费了些事梳理其中的关系.只是.作为军人.最为在乎的.始终是本身的能力还有战功.在他将军中那些不服的人轻松战败之后.他这个空降下來的将军之子.便已经得到了初步认可.
京城外围驻扎着这么多兵马.自然不光光只是训练而矣.西山大营肩负有肃清匪盗.防护周边城镇治安的职责.柳墨言自从当上了骁骑校之后.一半的时间在军中训练自己部下的那几百号人兵阵战法.不时接受一些不服他面貌稚嫩姣好的人的挑战.另一半时间.则是去剿匪实战.
短短的半个月之中.西山大营上下都认识到了这位虽然面貌姣若好女.实则出手狠辣.好战善兵的人物.
这样的日子.仿佛回到了前世单独守在边关的日子.虽然苦寒.虽然时时要防备边境异族的骚扰.但是.却单纯热血.沒有算计.沒有背叛.沒有无望的未來.
柳墨言这次是去了五百里外的狼寰山剿匪.他和另外两位校尉合兵.人数是少些.但是长途奔袭.攻其不备.再加上训练有素的阵法.合理的指挥.那里聚集了的只会好勇斗狠的两千悍匪.尽数被清缴了个干净.柳墨言心里盘算着.应该能够凭借军功稳稳上升了.
只是先等來的却是他直属将领让他先回家休息的命令.这才想起.不说手下那些普通人有多么疲惫.便连他这个有内力护身的人.都憔悴了许多.
天色已经昏暗.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再过些时辰.便是宵禁.一般人都不会在街上凭白逗留.毕竟.京兆尹的大牢.沒有几个人会喜欢.踢踢踏踏的落地声.跟着柳墨言转战了半个月.睿睿这匹曾经养尊处优.有些稚嫩的马.也跟着多了股子战场上练出來的血气威势.看到一人一马的人.不由自主地转开了眼光.匆匆离去.
柳墨言笑着拍了拍黑马的大脑袋:“睿睿.别吓人.”
瞪得溜圆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黑马的脑袋一低.在少年的手心中蹭了两下.表示亲热.柳墨言唇边的笑.越发明媚.这昏暗的天色.仿佛都照亮了一片美丽的光辉.
“睿睿.我发现你越來越可爱了.”
转头.看着那个背对着光.将自己一大半身子掩藏在黑暗中的人.柳墨言戏谑地言道.
男人今日意外地沒有穿一袭黑.反而着了一身蓝色.那样温润悠缓的色彩.在他的身上.不止沒有怪异.反而意外地多了些不同的魅力.吸引着柳墨言的目光.
段锦睿从黑暗中走出.他手中提着一坛子未曾开封的酒.布履蓝衣.乌黑的发丝被一根蓝蓝的飘带束起.随风起舞.除了这些.却是一点装饰的东西都沒有.素净淡雅到了极点.柳墨言的目光贪婪地流连着那一张缺少了黑色华贵饰物装饰.而消减了冷硬尊贵的容颜.
那份全然绽放的美丽.长眉入鬓.星目如电.唇色浅浅.一点即朱.冰玉般纯粹的肤色.趁着一缕飘散在胸前的乌黑.越发鲜明动人.
“阿睿……”
眨了眨眼睛.牵着黑马.走到男人面前.自然而然地.从男人的手中.接过了那一坛子酒水.柳墨言的另一只手.在男人沒有拒绝的情况下.按在了那淡色的唇间:“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