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言沒有伺候过人,但是他可以学,而且,被段锦睿逼着答应明日便离开,他现在更是不愿意有别的人來打扰他们的独处,即使是些不值得关注的下人。
端茶倒水,帮着男人梳洗换衣,因为伤口不能碰水,柳墨言只能用布巾沾着温水细细拂拭,动作不是多么熟练,却尽力温柔细致,只要有心,其实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好的。
段锦睿不是不知,因此,便是偶有轻重不一,皮肤都被擦得通红,他也沒有言语,眼中的暗色中,越发洋溢着点点温柔,若是柳墨言不是站在他的身后,而是当面的话,恐怕会溺毙了过去。
沉默,谁都未曾再说一句话,却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美好气氛。
不论是段锦睿,还是柳墨言,他们彼此之间,都很珍惜,因为,这一别,再相见,便是许久的时光了。
天色已晚,和男人一起吃过专门为段锦睿准备的补气益血,却格外的让人腻味的汤水之后,柳墨言又检查了一下男人的伤口,确定无事顺便再抹了些金疮药之后,便催促着还很清醒的段锦睿休息。
“你等会儿留下來吧!“
被推到榻上,段锦睿忽然出声,打破了双方之间的沉默。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
柳墨言一声不吭,垂首整理被褥还有男人脱下的衣物。
“扣扣!“
敲门声响起,却是估算着柳墨言帮着段锦睿安置好之后,胡横打发侍女过來告诉他,这里已经收拾出了隔壁的房间,想领着他去,柳墨言回头望了段锦睿一眼,男人沒有再出声,却分明有种眼巴巴的可怜味道。
因着段锦睿强硬地要他走,而堵在心里的一口气,便像是遇到阳光的冰雪一般,融化成了一池温柔的碧波。
“替我谢谢胡总管的好意,这里地方大,相信两个人还是能够挤得开的!“
理性还沒有反应过來,感性已经冒头,柳墨言声音不大,段锦睿却听得声声入耳,不知什么时候蹙起的眉头,舒缓了那份尖锐固执。
柳墨言将侍女打发走,将屋门关的严严实实的,然后,走到榻边,眸光在男人的面上扫了一下,然后低首解下腰带上的蟠龙松纹盘扣,叮的一声,雪白的腰带扔到了地上,却是自自在在地宽衣解带起來,丝毫沒有什么自己是客人的疏离感,段锦睿含笑望着,然后,在对方提起腿向榻上过來的时候,自觉地往里让了让,屋子中摆放的榻睡两个人绰绰有余,最后一个晚上,谁都不想要分开,哪怕只是静静地睡上一觉。
因着段锦睿的动作,柳墨言一直有些沉凝的容颜蓦然绽放一朵浅浅的笑花,抬起两条腿,半倚在了榻外沿,保证半夜不会因为一个翻身而不小心压到段锦睿。
而段锦睿,已经将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往柳墨言身上盖去,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两个人的身体,也将他们各自的气息,包围地沒有一丝间隙,惟有融合。
段锦睿和柳墨言,此时此刻,便仿佛是一对共同生活许久许久的寻常夫妻一般,简简单单,平平淡淡,沒有朝堂的纷争,沒有路途的杀戮,沒有各自的坚持,只是这么相拥而眠。
灯火熄灭,昏暗的室内,惟有那自窗隙间泻入的点点月光洒逸出丝丝银芒,柳墨言的位置在外侧,那银色的淡雅的光芒,倾照了男子半张华美的容颜,如画的眉目,长长的睫毛,秀逸的鼻梁,樱色的唇瓣,银色的绘彩在那张鬼斧神工的容颜上一一勾勒,恍惚间,宛若云中仙人,魅惑之间,添加了一份安宁与神圣,段锦睿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舍不得闭起,舍不得离开,他的指尖,隔着一段距离,在身边人面目上方缓缓地无声地勾勒,仿佛,这样便可以将他更深更深地刻入早已经留下刻印的心底。
“年年,我只想要你安全……“
启唇,却是无声。
段锦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他第二日醒來的时候,手掌下意识地按在身边的榻沿上,那里已经冰凉,沒有余下丝毫的属于柳墨言的气息。
段锦睿的眸中怔怔的,良久,苦笑出声,沒有告别,便不会伤感吧,柳墨言沒有问他接下來究竟要做些什么,沒有关心他这山谷中藏兵甚至自己亲自到这里來是为了什么,便这么离开了,他应该松口气的,因为是他让对方走的,但是,心底的洞,莫名地开始向着周边腐蚀,越來越空洞。
阳光取代了月华,将陷入阴郁低落情绪中的男人惊醒,抬头间,眼中是坚定的暗色,沉淀淀的,将站在身前的胡横压得有一瞬间喘不过气了:“让离诀过來!!“
只是这样一句看似简单的吩咐,肃杀的气息,在男人因为受伤而有些单薄憔悴的身影之上蔓延,胡横觉得,面前主子的身影,这一瞬间,格外高大,也格外地让人凛然生畏。
多少知道一些计划的胡横面色一整,恭声应是。
庄离诀还是一袭雪色长衫,只是,面上的温和笑意,被军人的凛冽锐利所取代,他跟着胡横过來的时候,段锦睿已经梳洗好了,甚至桌子上还摆上了一桌子精致而多样的早膳。
“殿下……“
庄离诀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段锦睿一个眼神让他吞下了后面的话。
段锦睿点头示意庄离诀坐下,摆手让庄离诀一起用膳,心底满是激动的男子,在接过段锦睿递过來的筷子的时候,终于将那些会影响理智的情绪消散,目中多了些清明。
满意对方现在的状态,段锦睿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吃到七分饱的时候,放下了筷子,拿起桌边的干净湿巾,擦了擦手,然后喝了口清茶,这才算是完了事情,庄离诀自然也跟着段锦睿的速度,用完了膳,静静坐在那里等待男人先行开口。
“穆无疚那里已经可以动了,段锦容会活着回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