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彤被拖下去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登时冷得厉害,良久,宁路远方才开口:“待得夫人身子好些了,就将夫人请到那东厢房去歇着,环境也好些,”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柳平茵的手背,笑道:“这可合心意了?”
饶是这般充满宠溺意味的话,到了宁路远这里,也慢慢变了味。
柳平茵咬紧牙关,却只是强笑道:“当然,谢谢老爷。”
宁路远轻笑一声,道:“那今儿便散了吧,那丫鬟歹毒,到处赖人。宁府素来不喜这样的丫鬟,各房也要注意一二。”
他显然是倦了,阮流芳瞧了宁陌笙一眼,心底倒是没多气。
那秋彤虽然是陪嫁丫鬟,近来却也愈发嚣张得意了,更何况,她攀上了乐柔,就以为可以无视自己这个正经主子了?
只是……
宁陌笙今天让自己折了一个秋彤,自己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来日若是宁陌笙变本加厉,自己岂不是被她彻彻底底压下去了?
想到这里,阮流芳扶着肚子,朝宁陌笙走去:“大小姐。”
宁陌笙停住步子看她。
“大小姐今儿闹了这么一出,可是替夫人出了气,满意了?”阮流芳的眼底带着一点怨毒意味。
宁陌笙淡淡笑了笑:“阮姨娘觉得呢?”
“自然是满意了,只是……”阮流芳见前后无人,便贴近了些,低声道:“大小姐可莫要觉得,这府上便真的任由大小姐拿捏了,四皇子殿下虽然派了人在这儿,也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她的声音低沉而婉转,很快便向后退了几步,犹自恭谨地笑道:“送大小姐,送夫人。”
阮流芳这般,更是将柳平茵直接放在了后头。
宁陌笙没理会,只是伸手将柳平茵搀扶着,道:“走吧,母亲。”
柳平茵担忧地看了宁陌笙一眼,什么都没说。
回了房,柳平茵果然没了几分力气,适才几乎耗尽了这个不善争斗的女人全部的新力,很快便也睡去了。
而宁陌笙则是来到了外间,只坐了一会儿,四皇子派来的两个侍卫便侍立在了两侧了。
宁陌笙微微一笑,心说这两人不愧是皇家的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人精。
“叫什么名字?”宁陌笙看向两人,蹙眉问道。
“明朗。”
“明焕。”
倒是好名字,宁陌笙抬眼打量两人,明朗和明焕都是一眼望过去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一身劲装,恰如其分地掩饰住了肌肉优雅的线条。
宁陌笙看够了,这才淡淡道:“四皇子殿下派你们来,是为了监视我,是吧?”
见宁陌笙将这话说的如此明白,明朗倒是有点不自在,明焕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宁姑娘多虑了,四皇子殿下只是担心宁姑娘的安危……”
“是么?”宁陌笙的眼底划过一丝冷冽:“四皇子殿下与我不过一面之缘,你说他担心我的安危,又是从何谈来?”
见明焕和明朗都不开口,宁陌笙淡淡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是四皇子的死士,有些话自然是不会说的,更何况,你们现在本就怀疑我,不如换个话题,四皇子让你们做什么?在我危险的时候保护我,将我的日常行踪全都汇报给四皇子?”
明焕摇摇头:“殿下很忙,不会听我们汇报行踪,在我们在您身边的时候,您只需要将我们当做您的侍卫来看待就是了,殿下认为不需要继续监视您的时候,自然会让我们离开。”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宁陌笙倒是淡淡笑了,手中的茶盏却重重地砸在桌上。
明明是瓷杯,砸在那桌案上,却发出砰然一声。
明焕没说话,只是愈发低了头。
宁陌笙淡淡开口:“你们说,在我这里的时候是我的人,是吧?”
“自然。”
“那好,将你们刚刚对我说话的态度收一收,从今天起,你们便是我的侍卫,要按照我的指示做事,明白吗?你们的月银我这边会发,至于四皇子殿下是否还给你们月银还是殿下的事情,与我无干,但是你们一天是我的人,就要一天守好我定的规矩!”
明焕将头垂得更低:“我们只能是殿下的人。”
“是么……”宁陌笙微微笑了:“不如你们回去问问四皇子殿下如何?四皇子殿下往朝中大臣宅内插人,这可是拉帮结派的铁证,四皇子殿下没有和你们说,要尽量听我的话么?”
明朗显然是有点慌了,他伸手小心地拉了一下明焕,明焕闭了闭眼,径自单膝跪地:“一切皆听主子吩咐。”
宁陌笙这才微微笑了,看向旁边的明朗,明朗这才反应过来,也紧忙跪了下来:“皆听主子吩咐!”
宁陌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现下就有件要紧事,你们先去料理了。”
“明朗。”宁陌笙翻出几锭银子递过去。
明朗应下,一抬头就怔住了,干笑道:“这……这,无功不受禄。”
宁陌笙好气又好笑,伸手敲了一下明朗的头:“你才来几天就要银子,想的倒是好,这些银子你拿着,回头找个钱庄,换成散碎银子再拿回来,明白么?”
“是。”明朗这才应下,忍不住翻了一下那银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这这这……分明就是他们四皇子殿下的银子啊?
四皇子殿下被打劫了,他们作为四皇子殿下的人,还要帮忙销赃?!
而宁陌笙看向旁边跪着抿着唇角的明焕,眼珠转了转,道:“明焕,今天太迟了,你明儿去城边转转,看看能不能有哪家庄子急售的,可以盘下来。”
明焕的拳头微微攥紧,这不受宠的宁府嫡小姐哪里来的钱?
还不都是从殿下那里打劫的!
然而这些话,明焕自然是不能说的,刚刚才被宁陌笙威胁过,明焕咬咬牙,点头十分憋屈地应了:“是。”
“行了,今儿就到这儿吧,我这里半夜不需守着,规矩也没有宫里头多,你们自己寻地方睡去吧,等明儿搬了东厢房,我再给你们腾间屋子。”宁陌笙不以为意道。
她本就是军旅出身,对这些事情也不甚在意,径自转身进屋了。
明朗松了口气,刚想走,就见明焕伸手拉了他一下,示意他看向桌上——
那木质的桌案被茶杯重重砸出的印记,看起来触目惊心。
明焕和明朗对视一眼,眼底满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