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方红梅笑笑:“平茵这孩子心善,是不会让我们明轩吃苦的。那些随便一个摆件,拿出去典当了,总都能让全府的人都吃肉了吧?”
宁陌笙也微微笑了,她将筷子放下,看向方红梅:“祖母说的那是哪里话?那些摆件,样样都是从前娘亲嫁妆里头的东西,若是拿出去典当了,岂不是让人看了我们宁府上下的笑话?”
之前柳平茵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将那嫁妆偷偷拿出去典当了,后来被人瞧见,宁路远觉得自己这脸都没处搁了,现在方红梅居然还想让他们继续这样?
宁路远的脸色难看地不行,沉声道:“别说了,我宁府还没到养不起人的程度,娘你惦记着人家嫁妆作甚么!”
他没了好声气,方红梅便也讷讷地应了,宁兴业拍了方红梅的大腿一下,方红梅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她又吃了两口,这次干脆连筷子都放下了:“算了,我也不吃了,赶明儿一早,就回去了。”
她本以为自己在这里,还能给自己这孙子宁明轩撑撑腰,可是现在看来,这也是决计不能了。
她在这里待着,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宁路远打定了主意,自己就什么都改变不了,那还在这里待着做什么?
想到这里,方红梅赌气似的道:“我看啊,你这儿娘是待不住了。”
“是么……”宁路远平静地看了方红梅一眼,这才淡淡颔首道:“也好,既然如此,那娘就先回吧。”
方红梅也没想到宁路远居然连半句挽留都没,差点就红了眼睛,咬着牙让丫鬟扶了,先离席了。
宁路远脸色也不好看,饭也没吃两口,就直接丢了筷子去了后院。
宁陌笙知道,宁路远这是去找阮流芳了。
上次阮流芳那事,让阮流芳被禁足在后院,可是这几日仔细算来——
“她肚子里头那孩子,估计也快到日子了。”柳平茵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后院阴冷潮湿,她怕是要有的罪受了。”
宁陌笙轻笑一声:“她自找的。”
“也是……”柳平茵应了,眉头微微蹙起:“那日,若不是笙儿机警,这件事就要落在笙儿头上了。”
“是啊,只是若是真的落到了我头上,怕是不会这样轻易善了了。”宁陌笙冷笑一声。
宁明轩就走在前头,身边也没个人。
宁陌笙定了定神,还是走了过去:“明轩。”
宁明轩立刻站定了,抬眼看向宁陌笙:“姐姐。”
“今天他们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宁陌笙顿了顿,道:“宁府上下,每个人小时候也的确都是苦过来的,我直到两个月前,甚至都没有十两月银,你也不必觉得委屈了。”
宁明轩一怔:“轩儿不委屈。”
“恩,日后你若是饿了,就在东厢房跟着我们吃,就计入我和母亲的月钱了,这定然不会短了你。”宁陌笙平静道,顺手给宁明轩塞了一块点心。
她倒没打算为难这孩子,不过是个小孩子,还不懂事呢。
只是有些时候宁陌笙也觉得,宁明轩心思挺深沉的。
即使是在刚刚那种境地,他也从来都没说过要跟着他爹一起回乡下去,还是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
小小的孩子,倒是挺能忍辱负重。
宁明轩咬咬牙,看向宁陌笙:“姐姐。”
“怎么?”宁陌笙点头。
“姐姐待我好,轩儿一定记得,将来一定会回报姐姐!”宁明轩咬紧牙关说道。
宁陌笙微微一怔,忍不住笑了。
这个孩子或许还不懂……
他现在还是宁英才的孩子,宁路远这边还会有儿子,将来他在这府上,怕是什么都不算了,能待到多大都未可知。
更何况……无论什么时候,宁明轩都是宁英才那支的,和自己和母亲都是半点干系都无。
现在就在这里言之凿凿地要报答自己了,倒是会说话。
宁陌笙心情好了几分,笑道:“你还小,好好听先生的话就是了,不用想那么多。”
宁明轩咬了牙,心底却是明镜。
这府上这么多人,真心实意地对他好的,却只有宁陌笙和柳平茵二人而已。
柳平茵看着他的眼神,有时候甚至是带着心疼的,那种眼神,他从前只在已故的娘亲那里看到过。
他虽然小,却并不是不懂,宁路远的厌弃,宁陌晴的无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刀子在切割他的心。
还好……他还有这东厢房。
宁陌笙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进去吧。”
宁陌笙在府上换了衣服,却是径自去了那东郊。
东郊那边又是如火如荼,显然是在生产新的军火了。
宁陌笙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起身:“宁公子。”
上次的长刀卖出去了,每个人都收获颇丰,现在工匠不仅没少,反而多了不少。这个神秘的宁公子和任何人都不同,却是他们最喜欢的主子,在他手下工作很好,不仅不需要操心劳神,只需要按着那设计图做一部分,就可以交给下一个人来继续了,更重要的是,卖出去的钱还能
有个分红,每个人就更加努力精益求精,争取让自己手中的东西完美无缺。
见宁陌笙来了,云翰连忙从屋里出来:“宁公子。”
宁陌笙微微颔首,示意明朗将门关了。
云翰这才道:“宁公子,您这次的图纸……云翰有点看不懂。”
宁陌笙微微笑了笑:“不需要看懂。”她的目光落在那图纸上,沉吟片刻,道:“这可以算作是一种新型军火吧,你拿着这边,然后手把在这里,”宁陌笙的声音很沉,她的眼神坚定,却又带着隐约怀念的光:“在这里扣一下,就可以发射了
。”
“发……发射?”云翰一头雾水。
宁陌笙笑笑,将图纸折叠起来:“每个步骤图都分下去了吧?”
“分下去了。”
“好,这个你也记在脑子里,明天先赶工出来第一把,我有用处。”宁陌笙沉声道。
“是。”云翰眼底满是钦佩。
宁陌笙看得出来,却也只是含笑道:“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这个,就叫做火枪吧。”
宁陌笙一边介绍着,脑海中却满满的都是关于过去的回忆。
他们在枪林弹雨中走过的日子,他们清剿过的毒巢,还有每一次,并肩作战的时刻……
可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宁陌笙微微垂眸,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