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仿佛将风城问住了。
他沉默良久,这才哑声应下:“应该,当然应该。”他的眼底宛如落入无尽的苍凉,良久,风城方才哑声笑了笑:“抱歉,是该划清界限的,是我唐突了。”风城顿了顿,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我们本就并非属实,我这个时候来找宁大人,实在是过
分了。”
他沉默着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要专注地再次看清宁陌笙的眉眼似的,风城的眼神很是温柔,温柔地让宁陌笙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
而风城已经笑着往外走了:“宁大人说的没错。”
其实他也不想停留在原地的,宁陌笙往前走了,总归是好事。
宁陌笙始终没动,良久方才淡淡道:“风少将军,改日再会。“
风城只是恍惚地笑了笑,点头应了。
风城离开后,宁陌笙这才转头静静地看向旁边的明朗。
明朗的脸色有点尴尬,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宁陌笙的心底涌起无数的情绪,最终只是化作一句:“阮姨娘那边的事情,做好了吗?”
“啊……”明朗尴尬地轻咳一声,心说怎么可能?
刚刚自己一直在偷偷摸摸地跟着宁陌笙啊……
宁陌笙便道:“现在吧,她应该是睡得正熟。”
明朗点点头,立刻让旁边的暗卫去了。
而他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宁陌笙,良久方才憋出来一句:“小姐心底应该很难过。”
宁陌笙没做声。
“小姐与那人……是朋友吧?”明朗鼓起勇气道。
宁陌笙笑了笑,心说朋友?
那是可以将后背托付给彼此的人,可是……是前世了。
一转眼,就是一生。
而现在的他们早就没有这样的能力这样的契机。
“其实小姐也不用那么战战兢兢的,将这人留下来也没什么啊。”明朗显然没看出来风城精湛的化妆技术,犹自道。
宁陌笙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伸手摸了摸明朗的头,道:“好了,不想这些。”
明朗犹自摇摇头道:“真的,小姐不用那么克制自己的,反正也不是风少将军,现在除了北寒的人,其实小姐就算是和南都人交了朋友也没什么吧。”
他犹自在那里碎碎念着,宁陌笙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啊……
除了北寒人。
可惜啊,风城还真就是北寒的。
宁陌笙没有说下去,只是淡淡笑了笑,不久就听到东厢房那边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鬼!有鬼啊!”
下一秒,阮姨娘披头散发地跑出来,对着院中的空地就是一阵扑腾:“就是这里,有鬼啊!”
宁陌笙蹙蹙眉,推门出去了。
“阮姨娘,你莫不是疯了?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宁陌笙冷冷呵斥道。
阮流芳的动作猛地顿住,她看向宁陌笙,眼底有怀疑,更多的却是恐慌。
刚刚她在房内睡得好好的,一睁开眼就看到外面烟雾缭绕之间,柳平茵一脸血地站在那里,而旁边则是肚子被刀子打开的乐柔,她们都在对自己说——
“孩子,还给我们。”
“还给我们,我的孩子!”
阮流芳一下子就被惊醒了,无论怎么看,外面的场景都是如此真实,真实地让阮流芳能被活生生吓死。
宁陌笙所做的致幻剂,能够做到的就是让人看到心底最恐惧的一切。
宁陌笙其实很担心阮流芳会看到狮子老虎之类的凶兽,可是这样看来,还真是没错。
在阮流芳这样的人心底,最可怕的永远都是人。
宁陌笙微微垂眸,眼底划过一丝讽刺,伸手将阮流芳扶起来:“夜深人静,阮姨娘这样闹,却是不怕旁人听了笑话。”
阮流芳一身的冷汗,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哑声开口:“是,大小姐说的是。”
她只好自己撑起发颤的腿,道:“妾身这就回去。”
“阮姨娘可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宁陌笙假意关切道。
阮流芳浑身就又是一震,连忙摇头:“没,没有。”
那些梦境怎么可能告诉宁陌笙?!
宁陌笙露出了然的笑意:“无妨,那阮姨娘快去想休息吧。”
“是,谢谢大小姐,谢谢您。”阮流芳几乎已经失了魂魄,紧忙回房间了。
宁陌笙静静站在原地,良久方才淡漠地笑了一声:“明晚继续。”
心底有鬼的人,是经不住这样的惊吓的。
像是阮流芳这样的人,宁陌笙不觉得她会主动思过,但是倘若她整个人都崩溃了,有些事情的处理或许反而容易不少。明朗在旁边佩服地点头:“我之前曾经听说过一个说法,就是有些人从战场离开后,会经常梦到战场的事情,梦到那些生离死别,甚至还有些人,是不能听到刀剑的声音的,连桌案的摩擦声都听不得。
”
宁陌笙心底微微一震,PTSD,战后创伤后遗症。
这样的说辞出现在现代,可是症状却是早早就有了。
宁陌笙淡淡笑了,伸手揉了一下明朗的头,道:“别想那么多,阮姨娘和他们不同,阮姨娘这种,不过是……”
“自作孽不可活罢了。”明朗认真道。
宁陌笙怔了怔,笑了。
第二日,风城带着太子与司马公主入朝。
原本是没有让宁陌笙入朝随行的,可是这一次不知道出于怎样的考虑,宁陌笙推开府门,就见萧承景正在让人通传。
她微微一怔,眼底宛如春风划开,就那样对着萧承景笑了。
萧承景也怔了怔,这才笑了一声,道:“父皇让本王接你入宫。”
宁陌笙一怔,颔首应下:“可是北寒国来使一事?”
“是。”萧承景点头。
他看了宁陌笙一会儿,这才道:“昨夜的事情,太子还没有查明。”
宁陌笙的脚步就微微一顿,迟疑了一下方才道:“你都听说了。”
萧承景不置可否,见宁陌笙上了马车,这才开口道:“那人是风少将军,是么?”
宁陌笙差点从马车上翻下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萧承景,哑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此处只有你我,你可以说真话,是么?”萧承景沉声问道。宁陌笙的迟疑让萧承景忽然就有点心神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