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平茵走进来，一字一顿地轻声开口：“老爷，您对妾身的女儿，真的是太不了解了，笙儿从小就喜欢这些军事的玩意，舞刀弄枪的东西，都会忍不住多瞧一瞧，后来胭脂蜜粉也是，从妾身这里拿了，也都会多瞧瞧，再后来……就开始习惯看那些杂耍艺人的长枪，东厢房当时也存着不少，现在就在新的宁府，笙儿从小就喜欢，只是老爷从来不肯给她半点机会罢了，后来笙儿长大了，还差点死在老爷和那些妾
室手里头，”柳平茵的嗓音带着压抑的哽咽：“老爷，妾身或许有很多后悔的事情，但是绝对不曾后悔的，就是那日与老爷和离，还有今天站在了这里。”
宁陌笙什么都没说。
她只觉得心底隐隐心惊。
因为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分明都不存在的。
宁陌笙小时候从来不曾喜欢过这些，这些都是自己穿越过来了以后，才慢慢添置的。
而柳平茵说起来的时候是如此顺畅，显然也是排练多时了。柳平茵对宁陌笙的好，宁陌笙一直都记得，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处处护着她，想要让这个温婉的女人能够安然地享受现在的生活，可是宁陌笙有些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倘若真的出现了什么事情，柳平
茵真的会相信自己吗？
事实证明她会，不仅会，而且也是早有准备。
宁陌笙闭了闭眼，攥紧了拳头。
而宁路远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他怀疑地看向柳平茵，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柳平茵有一件事说得最对——
他从来都不曾关注过宁陌笙，从来都不曾。
倘若宁陌笙真的从小就喜欢这些，那么现在成长成这样超乎寻常的样子，倒是也不为过。
宁路远忽然很恨，因为他什么证据都没有。
“笙儿，你不用怕，娘亲去和阮姨娘她们谈谈。”柳平茵轻轻拍了拍宁陌笙的手背，她的手很柔软，让宁陌笙的心一下子暖融了几分。
宁陌笙微微颔首：“谢谢娘亲。”
柳平茵的眼底掠过一丝担忧，却还是笑着应了。
宁陌笙这才跟萧承景一起出去，衙门的正堂人并不多，主事亲手送了一壶热茶来，想了想还是去寻柳平茵了。
宁陌笙便看向萧承景，目光亮亮的：“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萧承景静静看了宁陌笙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宁路远刚刚说的话，如果说萧承景从未想过，那是假的。
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想过呢？
这个时代，宁陌笙和风城做出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
他们开创了很多全新的理念全新的东西，而根据从前萧承景在云娘那里查到的东西，从前的宁陌笙，绝对不是这样的出类拔萃。
她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萧承景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对于本宫而言，从前都是浮云眼前过，而往后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宁陌笙微微一怔。
“你不会离开本宫，对吧？”萧承景忽然问道。
宁陌笙听得出来，萧承景的语声里，有淡淡的紧张，她便垂眸笑了：“只要你信守你的承诺，我就不会走。”
她这样认认真真地说给萧承景听，萧承景便笑了：“笙儿放心，本宫一言九鼎。”
她喜欢听萧承景叫她的名字，笙儿，笙儿，像是在吟唱最美的音调。
良久，宁陌笙方才道：“宛贵妃娘娘还好吧？”
“之前本是因着皇后娘娘滑胎的事情被禁足了，现在听说皇后娘娘无碍了，父皇也觉得过意不去，就赏赐了不少东西，禁足也给解了。”萧承景神色平静地说着，显然也不抱什么希望。
宁陌笙便颔首应下：“也好，你若是有空，就多入宫陪陪宛贵妃娘娘才是。”
萧承景想了想，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如何？”
宁陌笙一怔：“你是说……”
“夫人可有空？”萧承景问道。
宁陌笙意识到他问的是柳平茵，迟疑了一下，这才道：“我倒是无事，只是要问问母亲……”
说话的功夫，就见柳平茵从里面出来了，宁陌笙将萧承景的提议一说，柳平茵的眼神就亮了亮：“也好。”
宁陌笙就笑着应了：“那我和娘亲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就是。”
“自然。”萧承景应下。
柳平茵的脸上带着三分笑意，拉着宁陌笙的手，一边打量着宁陌笙，语气寻常：“最近可是瘦了些？前番太子殿下拿来的海参，今儿回去让厨子给笙儿熬点粥喝喝。”
宁陌笙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小声道：“谢谢娘亲。”“笙儿……”柳平茵轻叹了口气，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有些事情，娘总觉得不对劲，可是这么久了，娘也想通了，笙儿长大了是好事，不管是怎样的笙儿，娘都喜欢。只是笙儿自己要多加小心，
有些事情倘若是被人多想了三分，对笙儿也是不利。”
宁陌笙没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柳平茵究竟想到了哪种程度，她不知道，柳平茵到底知道不知道，从前她用心疼着的那个傻乎乎的宁陌笙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现代的自己。
这么久了，一直护着柳平茵的人是自己，而柳平茵付出一切的人，也是自己。
知女莫若母，柳平茵这么疼宁陌笙，怎么可能一点端倪都看不出？
可是宁陌笙没办法言明，她感激柳平茵护着她，她也同样知道，让柳平茵这样性情温软的人在衙门里面质问宁路远，究竟要用多大的勇气。
良久，宁陌笙方才轻声道：“谢谢娘亲，笙儿都明白。”
“明白就好。”柳平茵这才状若无事地笑了笑：“娘亲其实很早就想入宫瞧瞧那宛贵妃娘娘了，日后笙儿若是当真与太子殿下在一起，娘亲也担心笙儿被欺负了去。”
宁陌笙忍不住笑了笑，道：“娘亲放心，宛贵妃娘娘人好得很呢。”
“这么快就向着人家说话了？”柳平茵忍不住打趣道。然而宁陌笙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宁府门前，竟然看到了久违的楼瀚文在那里静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