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大概觉着自己说的话多了些,陪着笑,贴心地将门关严实。『雅*文*言*情*首*发』
游蓬又仔细上了门闩,端过来一碗清粥:“若殷,吃点清淡的东西,你整整一天点米未进,身子怎么抗得住。”用木匙拨开表层凝结起的粥皮,舀一点,讨好地送到她嘴边,“以后,我叫你小若,小若,若殷的名字恐怕是不能再用,你也听得小二说了,官兵查得太过严实,只能自己多加小心才是。”
若殷觉得稍微动一动,全身都象散架那般疼痛不已,冷汗从背脊一路爬上来,推开碗沿:“我不想吃,想睡了。”
“吃完再睡,明早起来,还要看大夫的。”
一碗浅浅的清粥矗在两人中间,象一道永远跨不去的坎,若殷想,可能穷其此生,她都迈不开腿,走不到游蓬身边。
“我特意让厨房给你熬的新米粥,很香,吃两口。”游蓬看似温柔,眼神里却有股子挥之不去的执傲,“小若,这里不过是你和我,以后很长一段日子或许都只得你和我,我们必须一路北上,你才能获得安全,那是因为我答应过你爹爹,并且应允了若明的,如果你一定要认定我有私心,好,我承认,这其中还有我的私心。”
若殷静静听他说,游蓬将粥碗先行放下。
“恐怕这上下,所有往北的大路全部都封锁起来,我们幸亏是落脚在这个小镇,不过也有麻烦,万一出点岔子,想再逃跑,对方人多势众,.”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柄匕首,比寻常的匕首还要短小,不过半尺长,双指宽,套在一个鳞皮的壳子中,“这个交予你手,一方面是给你防身,另外这柄匕首的刀壳是深山中的大蟒之蟒皮所制,在野外,你带着它,寻常虫子八脚不敢近你的身。”
若殷接过来,幸亏匕首是极轻的,不需要什么气力便能抽出,血槽中隐隐蓝光,印在眉间,忍不住脱口道:“好兵器。”
“好是好已,不过你也能看出,此物饮血过多,视为不详,原本我不想给你,可身边再没有比这个好的。”
“不详。”若殷嘴角轻轻一撇,“我已是不详之人,配此不详之物,才好。”
游蓬又在催她喝粥,若殷将匕首收在枕下,在他的注视中,乖乖张开嘴,含下温热的粥,的确很香,大概是搁了少许蜜水,还有些许的甜。
一勺接一勺。
游蓬末了还细心地为她拭一拭嘴角,手背在她的额头一探:“比初时好一些,明日还需大夫来看过,才能放心。”
“你告诉我,那个破寨将领的名讳。”若殷直直盯住他问。
“我不会告诉你的。”游蓬自顾端起另一碗饭,匆匆几口扒下肚子。
“李妈妈和我说的,他姓岳。”若殷不死心地想套出他的话。
“李妈妈知道什么,一个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她不过是听旁人胡说。”游蓬全盘推翻掉,“小若,不要去想那个人是谁,这事不该你来想。”
“我再不想还有谁会去想,他们都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我要为父兄报仇。”在被子下面想握紧拳头的力气都被抽离出身体,若殷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那么软弱无用的女子,她自小自恃天分高,跟着颜谂习字背诗,寨子里谁人不夸,后来,颜谂偷偷教她剑招,她还经常暗鸣得意,嫌弃若明所学粗劣。
可她居然忘记,颜谂只教会她招式,并未有教她心法,看似再厉害的招数,出手时,手中无缚鸡之力又有何谓,况且,即使她天生神力,在千军万马中,匹夫之勇又有何用。
“小若,将过往的种种尽数忘却,别再说要报仇之类的傻话。”游蓬将碗筷收拾起,“这事非你所能及,不过是枉送了你的性命,你的性命是天王与若明千方百计保存下来的,你只需好好珍惜,便是对得起他们。”
“是不是叫我找一个小村落,然后再嫁个男人,便算是对得起家人了。”
游蓬居然点点头:“你明白自然好,原来你比我想得周全。”
“你,你!”若殷被他说的一噎,心底又明白他说的句句真切,一时也反驳不了,只将被子抽了拉过头顶,闷声道,“我要睡了。”
游蓬不再回话,独自将床尾的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又将自己的外衣叠一叠放在脑后,随意地和衣躺下。
若殷半响听不得他回辩,自被子下面探出头来,轻轻喊:“游蓬,你睡了?”
“还没有。”游蓬枕着自己的臂膀,望着窗外,今晚的月亮真是又圆又明,这会儿,子时过了,月华已经直跃当空,悬挂在正中天。
“为何我睡不着,闭上眼只看到哥哥对我笑。”若殷没有说,若明满脸血污地对着自己笑,明明晓得那个人是哥哥,又觉得陌生,陌生到叫人害怕,若明至死不曾合眼,子弦说,他是死不瞑目。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成亲,子弦的嫁衣都做好放在樟木箱中,鲜红鲜红的颜色,和若明身上的血是一个颜色。
“莫再去想。”月华魅惑,游蓬眯着眼,“把头蒙在被子里睡,自然就睡着了。”
若殷哦一声,静了片刻,又怯生生得出声:“游蓬,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小时候,我睡不着的时候,哥哥都给我讲故事,讲几句,便能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