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千风之歌》,来自古老的印安歌诗歌。
传说,一对印地安夫妻,在妻子离开人世后,丈夫因无法忍受的思念,想要随妻子而去。结果,在整理妻子的遗物时,发现妻子留给他的这封信:
请不要伫立在我坟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我没有沉睡不醒
化作千缕风我已化身为千缕微风
一首穿越了历史长河的美妙诗歌,像阵亘古清风,袅袅歌唱:
有一天,我终将要离去;但我不曾消失。
不要为我哭泣,我不在那里,我不曾离去。
大提琴的琴声优柔凄婉,低沉的旋律,猝不及防的就牵动了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一端是感情,一端是理想。随着琴弦而颤动,彼此牵引,化成万丝千缕的风。
她的琴,向来有魔力,自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就吸引了附近不少人驻足围观。
环宇公司的员工自是认得她,听说商咏熙在楼下演奏大提琴呢,倾刻间就传遍了整幢楼,也顾不得到没到下班时间,想着法的溜了出来。没想到,看到了总经理,可一向做事谨严的他,却像没看到他们似的。更有路人,纷纷掏出手机,对着她拍个不停……
咏熙浑然不觉,只要琴声响起,她就像灵魂出了窍,和她的琴融为一体。这便是她的语言,她的感情,她所有能够表述的一切。
连老自大门口出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他皱着眉,停下来冷眼盯着。
梁琨静小心搀扶着,听到琴声时也是一愣,一抬头,便看见人群里的连瑾行,像颗挺拔的白杨树,笔直,俊逸不凡。
杨蔓菁站在两人身后,快三个月的身孕,能够看出微微隆起的小腹。原来冷漠着的一张脸,在看见人群中的那两人后,嘴角一点点扬起,总算有了变化。
兴许是感受到了这边的注视,连瑾行转过头,平淡无奇的眼神,直视居中的爷爷。
连老沉了呼吸,没说话,只是用手杖用力戳了两下地,然后扭头就上了车。梁琨静站在车前,目光复杂的凝视一眼,也跟着坐了进去。杨蔓菁挑眉望着,对他挑起了拇指——
这一招,够狠。
连瑾行笑了,他缓缓收回目光,又落向对面。
花坛后方的喷水池倏地喷出水花,咏熙未察,将一曲缠绵悱恻的情歌,演绎得温婉留长。
连瑾行低头看表,2015年的2月14日下午13点14分——这一刻,被他永远锁入记忆的抽屉里。
琴弓离开琴弦,弦音轻颤。
咏熙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不知从哪涌来的一群人时,吓了一跳。
掌声响起,经久不息。
她有点不知所措,毕竟离开这样的掌声太久,她不适应了。而且,说好了这是为他一个人的舞台,突然多了这么多观众,总觉得变了味。
她站起身,抬头去看,他站在人前,一身清雅淡漠,不声不响,不动不扰。可就是能一眼瞅见,他的方向,他的人。
撞进她一双澄亮的眼中,他微不可见的扬起一侧唇,然后,从裤袋里抽出双手,慢慢抬起,朝她张了开。
咏熙一滞,心头的慌乱不过一闪而逝。下一秒钟,她竟鬼使神差的挪动了脚步,笔直的朝他走过去。
顾不得四周的目光,她来到他面前,昂起头,目光直直望进他的。
低头看她,他说:"演奏得不错。"
她屏息,"你喜欢吗?"
他抿唇想了想,说:"我更喜欢拉大提琴的人。"
咏熙的心跳猛地加速,她知道自己脸红了,可是控制不住,紧紧握着琴,该有的反应,一概不知!
望着她,他走过去,将她的琴收进盒子里,再拎在手上,回头看她,"还不走?想在这儿等我吻你谢幕?"
一句话,让她的脸更红了。
可是,心安了,安得恰如其分。
"吃饭了吗?"他问。
咏熙老实的摇头,拿到驾照就兴冲冲的去提了车,还真没顾得上吃饭。
"走吧。"他说:"带你吃饭去。"
他说得自然,仿佛这之间不曾有过空白。
就像……对朋友。
咏熙的心又沉了沉,可她没法提出任何不满及抗议,人是她错过的,感情也是她主动放弃的。如今,以何身份和资格?
人群渐渐散了,她跟在他身后,突然想起什么,问:"现在去哪?"
他回头:"上车。"
咏熙抬手,一指停在路边的车,"上我的。"
连瑾行脸上的神情滞了滞,挑眉问:"新车?"
"嗯,"她点头,边往那走边说:"用拍广告的酬劳买的。"想起什么,又说了句:"你们公司挺大方的。"
连瑾行放缓脚步跟过来:"你什么时候会开车了?"
"上午刚拿的驾照。"
"……"
她上了车,在绑安全带,看到站在车外不动的他,好奇:"你……不上来?"
他沉默半晌,说:"还是我来开吧。"
咏熙有些好笑,"你不信我?"
见他如实点头,她无奈的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嘀咕道:"你们啊,就是有理解误区,总觉得女司机是马路杀手!可出事故的大部分都是男人啊!"
"那是概率问题。"他说着,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简单扫一眼车内饰,说:"这车不便宜吧。"
咏熙老实点头,至少,对她而言,是真的不便宜啊!
他发动了车子,听听引擎,将车子驶上公路,中肯道:"给你拿来练手还不错。"
咏熙咂舌,有钱人的世界,都是霸道得这么理所当然吗?
还是上次那家港式茶餐厅。
车倒进停车位,一次搞定。老实说,咏熙有点挺羡慕的。
他解开安全带下来,咏熙跟着,看到门口等位的队伍有点长,她说:"换一家吧。"
他掏出手机,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转过身去打电话了。
说了几句,挂了手机,回身说:"进去吧。"
咏熙也没多问,似乎,和他在一起时,总是不需要为这些小事情担心,他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进去后,有服务员等在那儿,用粤语问了句:"是连先生吗?"
连瑾行点点头,服务员便径直带着他们上了二楼,那里有几张空位,看样子是预留的。
坐下后,他接过菜单,直接送到她跟前,"想吃什么?"
咏熙又不动声色的推了过去,"还是你来点吧,毕竟,你有来过。"
连瑾行略一挑眉,睨着她的目光,生出些趣味。
像嗅到了新鲜的空气,他仔细嗅了嗅,果然是他钟意的味道。
于是,他大方接过来,随手指了几样。
"好的,请您稍等。"
服务员离开后,两人面朝面,一时又无话了。
咏熙垂着目光,握着刚倒满茶水的杯子,滚烫的温度,手心都烫得有点刺痛,她仍舍不得放手。
"我以为,你该有话和我说。"连瑾行淡淡开口。
咏熙"嗯"了一声,脑袋里开始疯狂的组织语言,想要一个不至于让彼此尴尬的的开场白。
连瑾行瞅了瞅她,双手搁在桌上,身子微微探向前,"无法开口?"
咏熙身子微微一僵,压低头,又"嗯"了一声。
他表示了解的摊开双手,随意撑在桌子两侧,这样的肢体语言,将他重新带到主导位置。
"那好,我问,你答。"盯着她,他说:"有问题吗?"
咏熙又摇头,表示没问题。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对不对?"
咏熙呼吸一滞,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直切核心,她连准备都没做好!
目光下意识的朝别处望,假意欣赏店内装饰。
不经意的,她含糊着"嗯"一声。
对面的男人扬扬眉,"说什么,我没听清。"
黝黑的视线扫过她的颈部,犹如披着霞光的纯白雪峰,白皙上又透着诱人的粉红。
咏熙抿着唇,缓缓调转视线,盯着连瑾行的眼,咬咬唇,说:"对。"
他笑了,接着又问:"你今天来找我,是一时冲动?"
咏熙承认:"是。"
他依旧紧盯着她,"为什么,因为今天是三个月约满的日子?"
咏熙又点头:"……嗯。"
他阖了阖眸,漫不经心的问:"所以,只是单纯的想要来履行对我的承诺?"
对面没了声音,他抬眸直视。
咏熙松开了握住杯子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隔着桌子,握住了他的手。低下头,一侧脸颊抵在他的掌心里。
他的指间有烟草的味道,绕着一丝清凉,然后,她笑了。
她不知道该为这股冲动做何解释,可在见到他后,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做着再平常不过的事,这似乎便是答案。
他的手掌有点凉,可她却不想离开,就想这么一直依附着,睡下去,就此不再醒来……
头顶传来低沉的笑声,轻轻的,带着外人不易觉察的宠爱。
咏熙一怔,睁开眼,这才看到旁边站着一脸尴尬的服务员,手里端着托盘,不知站了多久。
咏熙的脸腾地就红了,立即直起了身子,自始至终都没敢再看对方一眼。
临走时,服务礼貌性的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让她恨不能一头埋进桌子里!
抓着男人的手不放,她刚才一定像个花痴……
"吃东西吧。"
对面的男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将筷子递给她,"虾蛟皇和牛仔骨,都是招牌菜,还不错,可以尝尝。"
咏熙接过筷子,胡乱夹起就塞进嘴里,始终不肯将目光调向他。
连瑾行却没动筷子,一手随意撑在桌上,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乱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