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利塔皇陵的位置莫邪当然知道,只是现在不是当年,地形道路被改得面目全非,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走,而且当初皇陵所在的山谷也不叫做密达山谷。
密达山谷是最新发现的巨大皇陵群,各种或单独或合葬的皇室陵墓聚集在一个山谷中,有的已经被发现,没被发现的有多少谁也不知道。封印住莫邪的陵墓并不在密达山谷中,而是被远远的隔离,几乎是一个南,一个北,建在山谷中的那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空陵。
莫邪曾经想过亲自去生身之母的陵墓拜祭,以此验证心中的推测,可惜,根据她的记忆,结合各方面搜集到的资料考证,沧海桑田,那里现在是一片凶险茂密的森林,其中栖息着许多魔兽,皇陵被山谷中的参天古树吞没,而她腿脚不便。
这世生身之母的陵墓被盗几乎已成定论,莫邪不是弥娜,即使心中记恨绝不善罢甘休却也不会愤怒的迷失自己,以前作为第二人格她其实也经常出来做决策的,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是一点都没用出来,更加看重自己的休养,以及拔出钉魂针,难怪弥娜的灵魂会那么蠢蠢欲动。
两个灵魂虽互为半身,但想法不见得就会一致,处理事情的作风相似,当心灵出现分歧时,那种偏差就会显露出来,现在掌握主导的灵魂是莫邪,由副转正,薄凉也好,残酷也好,她只会照着自己的意志行动。正如当初的弥娜一样,若非她的固执,一再无视莫邪的意志,明知道克丽丝近期似乎有异,却执意不去往那方面想,拖着莫邪走上危险的钢丝,一起摔的粉身碎骨,使前面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那时候因为克丽丝产生的分歧让隐藏的矛盾一下子爆发,第二人格始终受制于第一人格,这种无可无奈何的感觉成为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莫邪针对克丽丝的怀疑越深,弥娜的反应就抬杠一样越是强烈坚定,最后甚至单方面切断了用于两个灵魂沟通的精神连接,不想再听一句。弥娜是第一人格,对身体有着绝对的主导权,莫邪作为第二人格在这一点上完全处于弱势,弥娜不松口敞开精神将主导权让出来,她就无法掌控身体自由活动。那个时候,由弥娜起头,两人进入了冷战,莫邪动弹不得。
激化的矛盾随着死亡似乎消失不见,或许现在莫邪的心中还有那么一点怨,有意无意趁势舒发一口怨气,却不忍真的做的太彻底太无情,她不是那个时候那个年龄才刚刚步入豆蔻年华心性再早熟也仅仅是早熟而非成熟的弥娜。
密达山谷之行已是行程上铁板钉钉的一项,期间,会不会有其他行程临时加入却是不一定的,比如现在,跟着莫邪一起沉睡千年的索拉德一醒过来就兴致勃勃的跑出去见识新时代,活泼万分,旺盛的精力不减当年,整一个多动症患者,偏偏还爱撒娇爱粘着主人,占有欲又强,完全的小孩子心态,天真无邪的残忍,时间没有在他的这份纯真中沉淀任何杂质。
对于使仆,莫邪一向是采取放养式的,没有要求必须全天24小时跟在她身边,也就是说出去溜达溜达是可以的,但是像索拉德这样玩疯了完全忘记回来就不行了。
需要主人过来牵回去的使仆,只有索拉德。
喧哗热闹的大街人来人往,珀瑚缓慢的推着轮椅,苏答玑跟在旁边,三个人跟一个个行人擦肩而过,目的地是前方那个高大的好似直入云霄的古怪建筑,远远看去也能感觉的出它的怪异,好似许多独立的建筑拼凑叠起来的,就像积木那样。审美完全脱离正常人的水平,美感没有,第一次看见只有深深的震惊和心头随之而来的怪异。
“兜兜转转,结果还是响应了命运的呼唤,来到猎人世界必去的天空竞技场。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必然的宿命会一个接一个接踵而至?”比如说,遇上幻影旅团,跟蜘蛛发生各种天雷狗血或虐恋情深或各种经典模版不解释,跟揍敌客的大猫小猫各种相遇各种友好,跟果农西索各种命运红线的纠缠?苏答玑苦恼了,万一真的那样可怎么办啊,她只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普通人,太危险了。小说主角都会遇见一个人让她走上强者之路,就像进入游戏就一定会有指引NPC……
想象力丰富各种想多了的小苏童鞋小心翼翼的瞅瞅莫邪,瞅瞅珀瑚,这些日子的记忆涌上心头。
……算了,小说毕竟是小说,不会变成真的,看过乐一乐就行了,不能当真!
勉强压下心底的蠢蠢欲动,苏答玑心里滑过似有若无的失落。正值少女怀春的年龄,总是容易幻想来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或者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出现,本来是没有特定的对象,只要高富帅。很容易理解,她的那种情怀莫名的渴望被转移到了被认为是这个世界最鲜明突出富有代表性的几个特定对象身上,还带着那么一点追星的味道。
苏答玑的千头万绪在脑海里流转,一点都没认出“好邻居”夏洛尔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对象之一,只是看到似曾相识的几个特征有一点怀疑而已,而这种怀疑就像扔到水面的石头,几圈涟漪荡漾开就彻底没影了。
“这么期待,不如去天空竞技场看一场比赛如何?孤很想看一看,是什么让索拉德乐不思蜀,流连忘返。难得他能找到这个地方来,不过也能看出,天空竞技场是世界上最大的格斗场不是徒有虚名,几乎是常识性的才会这么轻易被他知道,并且找到,那里对于生性好斗的索拉德来说的确是一个乐园。”莫邪并没有因为索拉德的行为生气,这份宽容足以说明她对索拉德的宠溺放纵,纯真似一张白纸什么都写在脸上,自我到了不为任何外力动摇的境界,千年如一日,十分好懂,心思复杂深沉掌控欲强有太多想法的人大多喜欢这种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性格。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我们去天空竞技场看比赛吗……精彩的比赛,官方通常会宣传一番,门票很快就会卖掉。”比如西索和华石斗郎的比赛。“现在去能买得到好门票吗?马上就看,只能买一些普通或者冷门的比赛门票吧。”苏答玑想想,心脏砰砰的跳,期待紧张,有种参加偶像演唱会甚至能和偶像握手的晕眩感,脸微微泛红。作为一个普通人,没有犀利老辣的眼光,没有极佳的动态势力,她只能看到两人在打,精不精彩,哪里精彩,都是浮云,能坐到天空竞技场里看比赛就已经令她激动万分。
“这个不用你担心,珀瑚已经有安排。”珀瑚温婉柔和的声音不论何时都是那么的悦耳动听,似温柔的春风吹拂平静的水面,一圈圈浅浅的涟漪扩散开。“殿下要来天空竞技场,怎么能不先做好准备,即使是临时加上的行程也要做好周详的安排,更何况这一趟并不能算是临时增添,考虑到索拉德的性格,珀瑚早就已经做多方面准备。不止是今天这场比赛的门票,索拉德前几场比赛的门票珀瑚也都有收着,因为殿下随时都可能动身来,看一场比赛作为余兴节目解闷是理所当然的,另外还有饭店的房间也已经订下来。除外,珀瑚也已经调查清楚这个城市一些可以去的特色景点,单单看比赛是不够的,备选的余兴节目不能只有一项。”
“……”苏答玑已经无话可说,抽搐的嘴角泄漏出她内心的凌乱。好吧,莫邪殿下是无所不能的,她的使仆会将一切都办的妥妥当当漂漂亮亮。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格斗场,人流量无疑是很大的,巨大的建筑下无数人进进出出,堪比勤劳的蜜蜂进出蜂巢,忙忙碌碌毫无停止的迹象。珀瑚推着轮椅向入口走去,苏答玑紧紧跟在旁边,怕被人流冲散。来天空竞技场什么样的人都有,别说腿不便来看比赛,来参加比赛都不稀奇。
珀瑚所准备的门票是贵宾席,视野开阔明亮,单独的房间不用跟一群人挤,人多了味道就会重,什么味都有,体味汗味什么的毫不稀奇,贵宾席的包厢干净清新,良好的隔音设置让里面的人不用担心被普通席位上密密麻麻的观众震耳欲聋的呐喊震破耳膜,当然,解说员的解说会听的很清楚。
来天空竞技场参赛观赛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自然不会只有普通席,设置贵宾席既可以满足一部分特殊人群的需要,也可以抬高价卖出特殊门票。能成为世界有名且是最大的格斗场,自然不会是只有普通人的支持,上层阶级一定有一部分参与到背后合作,这类人若是来看比赛,难道要他们跟别人一起挤空气浑浊噪音严重空间窄小的普通席吗?
瞅瞅观众席上沙丁鱼一样挤的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的观众,自己待的包厢空间宽敞,只有三个人,坐的是柔软的沙发,视野好,空气清新,还有一股新鲜水果的味道,面前的盘子里放着切好的水果。以为是坐到观众席上大家人挤人肩挨肩的苏答玑默了。
“……”好吧,是她思维太小市民了。
“比赛很快就会开始,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吉祥物。”莫邪优雅的将一块苹果送入口中,目视前方,淡淡提醒。
苏答玑疑惑,什么做好心理准备?
很快,她知道是什么了。
索拉德的对手虽然强悍,但仅仅是对一个年龄不过百年的人类而言,索拉德在遇见莫邪以前就不知道已经活了多久,就算是猪也该成精了。虽然双方差距很大,但比赛依然很精彩,索拉德生性好斗,喜欢享受战斗的快感,不是喜欢□□弱者,否则天空竞技场也不会令他逗留这么久,迟迟不肯回归。他很懂得在战斗中寻找乐趣,只要对方有几手真功夫,就能用“亲切友好”的指导战将对方玩到虚脱,最后是死是活,就看他通过指导战做了怎样的判断,没潜力的废物没必要活下去。
源源不断有人送上门来给他玩,不就是乐园吗,弱就弱吧。
比赛进展的很精彩,无论是有眼光的还是没有眼光的,要知道实力相差巨大的情况下还要让比赛别那么快结束,要精彩,既考验力量的精密控制,也考验战斗技巧的水平。
索拉德玩的不亦乐乎,少年清秀的脸孔洋溢着笑容,天真无邪,如温顺的羊儿欢悦的奔跑在草原上,下一刻,却露出狼的锋利牙齿。对手被他徒手撕裂,一道致命的巨大伤口瞬间喷出血雾,几滴血溅到了他白皙的脸颊上,手指沾满血迹,失去生命的物体倒下发出一声闷响。即使夺去一条人命,索拉德的笑容依旧是天真无邪的,脸颊上几滴未拭去的血迹映衬出几分残忍冷酷,如孩子毫无恶意仅仅是好奇却残忍的撕掉蜻蜓的翅膀。
似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索拉德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舔舐一下指尖沾染的血液,马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小委屈,好似喜欢吃樱桃味的糖果却不慎吃到榴莲味的一样。
这一边,观看比赛的苏答玑如置冰窖,血液仿佛都凝结了,索拉德天真无邪的笑容此刻只会令她更加惊悚恐惧,心脏拼命的跳个不停,似乎因为骤然加大的工作量超出负荷而微微抽痛,脑袋更是“轰”的一声一片空白,眼睛睁的老大,瞬间失去言语能力。
工作人员习以为常的上去将尸体抬走,清理现场,动作熟练的像演练过无数遍,一切都不慌不忙,有条不絮,观众席上的观众们正纷纷呐喊,有为自己下注赢了欢呼的,也有为输了咒骂的,吵吵闹闹。贵宾席的包厢听不见观众吵杂的声音,苏答玑迷茫空白的盯着他们张张合合的嘴巴,各种各样的肢体语言,一瞬间,竟感觉自己似乎离他们很远,明明坐在一个赛场,却好似隔成了两个世界。
为什么可以这么冷漠,为什么可以这么无视……那个人,死了呀!!!
苏答玑瘫坐在椅子上,突然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看比赛,她跟观众席上的那些疯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没有一点共同语言。
似乎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天空竞技场是个怎么的地方,这里不是游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