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秦浩生诧异的看着杨昌盛，好像第一天认识对方似的，说道：“老杨，你今天怎么了？咱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我这边一有消息，你这头就动手。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我知道，只是……只是，现在情况有些变化，有些复杂。”
杨昌盛眼睛飘忽不定，望向别处，眉头情不自禁皱成“川”字，如果没有刚才那通电话，他一定会遵照秦浩生的指示，毕竟对方给的承诺很丰厚，但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做出第二种选择。
“啧，什么变化？老杨，你别给我和稀泥，干之前你就犹豫，现在还摇摆不定，我告诉你晚了，人都被你抓了。”秦浩生把椅子挪得离杨昌盛更近些，小声说道：“老杨，你那晚在中阳里说的话，我和查书记都听见了，查书记对你很满意。”
说完，秦浩生笑眯眯的拍拍杨昌盛的胳膊，那表情分明在说：你懂的。
杨昌盛冲秦浩生苦笑了一下，想了想，回想起在中阳里那晚，自己曾说过一些对刘辰不尊敬的话，如果此事让刘辰知道了，恐怕会对自己不利。
那晚，查初见和秦浩生躲在门外，这事只有他知道，所以，为了表态，也为了消除两人的戒心，杨昌盛当时对刘辰很是讥讽了一番。按理说，现在即使他改变立场，转投阵营，刘辰也不见得会念他的好。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现在情况有变化，变化来源于杨昌盛刚接到的那通电话，电话是区长田紫山打过来的，而且是用区长办公室的电话打的。
用家里电话，还是办公电话，这里面有天壤之别。大多数情况下，官员私下沟通都喜欢用私人电话，因为那代表一种亲近，办公电话更多的意味着公事。
田紫山之所以用区长办公室电话，杨昌盛明白他的用意，不错，他是来给刘辰撑腰的，而且是赤-裸-裸的撑腰，近乎于威胁。
二人通话时间不长，大多数时间都是田紫山在说，杨昌盛在听。当然，田紫山也没说太多，只是简单的提了几个人名，比如:
“昌盛同志啊，组织对你的关怀不够，我今天特意给你打电话表达我的歉意，哎，对了，你爱人翁玲是在区教育局吧？听说还是教育局办公室副主任……”
“哎，对了，你儿子杨小明是在区一高吧？听说都高三了，怎么样，高考压力大不？最近区里有一批优秀班干部指标，听说还能帮助高考加分……”
“哎，对了，你弟弟杨昌华是在区政研室吧？听说小伙子一表人才，前年发表了一篇文章，还被《参考》杂志录用了，吆，那可是国家级刊物，给大领导看的，最近，政研室还缺一个副主任……”
“哎，对了，你母亲是棉纺织厂的下岗工人吧？听说老人家的退休待遇问题还没解决，这事，你看弄得……”
“哎，对了……”
“哎，对了……”
……
随着一个个人名从话筒里蹦出，杨昌盛的心也悬到了半空中，他是越听越心惊，他哪里还听不出田紫山话里话外的威胁意思，最后就在杨昌盛快要崩溃的时候，耳边又传来田紫山幽幽的叹息。
“哎，昌盛同志，说到底还是组织对你关心不够啊，我们都是义阳人，是同饮一方水土长大的人，更要互帮互助，哎，你说……”
“我们都是义阳人”、“同饮一方水土长大”、“更要互帮互助”，听听这话，近乎于直接摊牌，那意思很明显：你杨昌盛别想给我耍花招，你是本地人，即使有人在背后给你许了好处，但你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家鸡犬升天，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后果，考虑了一下家人。
最后，电话是怎么挂断的，杨昌盛自己都不太清楚，他只是知道自己拎着响着“嘟嘟”忙音的电话，愣了十分钟，背后惊出一声冷汗。
与查初见和秦浩生不同的是，杨昌盛是土生土长的义阳浉凌人，祖辈生活在浉凌，从没离开过浉凌方圆百里，与这片土地血肉相连，不可能分割开来。
另一方面，秦浩生先前许诺的好处，也仅仅是升官发财，最大的可能是浉凌区副区长，即使是副区长，也得在区长的领导下工作，况且任谁都能看得出，浉凌区区委书记兰佩山即将退休，明显是给田紫山挪地方。一个区长都难搞定，等到他再当上区委书记，我的天。
想到这里，杨昌盛不再犹豫，强龙是压不过地头蛇的，与秦浩生这条强龙相比，作为本地人的杨昌盛，更怕刘辰后面的地头蛇田紫山。
“秦主任，你既然叫我一声老哥，那老哥我今天就给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件事不好办。”打定主意的杨昌盛，不再犹豫，面色生冷的拒绝了秦浩生。
见杨昌盛想了半天，竟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秦浩生面色铁青，心中暴怒，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冷哼道：“杨所，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这事恐怕由不得你。”
“这……”杨昌盛眉头皱了皱，田紫山不好得罪，眼前这秦浩生也不是好惹的，何况自己已经答应了人家。
这会儿功夫，秦浩生也揣摩出了些意味，猜测多半是最近几天有人在给杨昌盛施压，刘民已经被抓三天，不可能没人知道，想了想，当下劝慰道：“杨哥，你也不想想，刘民被抓，他和弟媳通奸的事，铁定瞒不住，刘辰肯定会为此受到处罚，即使你现在中途退缩，他也会把这笔账记到你头上，所以这事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顿了顿，秦浩生又说道：“这样，事成之后，我回一趟京都，把你和嫂子都调出去，争取调到京都，你们一家子就成了京都人了。这样也方便咱哥俩时不时聚聚。”
“呃……都能调到京都？”杨昌盛下意识问了一句。
“当然……”秦浩生刚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办公桌上的电话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