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德宫外,燕子呢喃,景色乍长春昼。但是室内偏偏冷凝的如同落入了冰窖似的,让人浑身冷飕飕的,如果这样一进行,那么束手束脚难免让蓝漱玉不能大展宏图,她的心里面一直惴惴不安的,皇后这是曲线来打压自己,既要杀鸡给猴看又要有那种必然性的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
想到这里,蓝漱玉的心里一片嫌恶。
玲珑举眸,望窗外也是万花如绣。但是室内确是没有一点春光熏染的感觉,不禁有点后背流汗,季朱华正襟危坐在前方,举手间高华异常,玲珑听着那些意有所指的话语也是有一点微微的不耐烦。
昨夜下了雨,海棠经雨胭脂透。玲珑一直望着帘外的花朵,并不曾将眸光落回来。
季朱华总结陈词也是完毕了,总之就是不可拉帮结派,不可以下犯上,不可不按照自己的品阶来办事,更加不可兴风作浪。
蓝漱玉本来打算用拉帮结拜的方式创立一个属于自己的联盟的,看来一切只能告吹了。
到了晌午,这个口蜜腹剑的会议总算在季朱华微微的叹息里面结束了。
玲珑距离季朱华最近,听到季朱华微微的咳嗽,连忙将身旁的安神茶倒给了季朱华一杯,季朱华接过安神茶呡了一口,“还是你晓事。”
“娘娘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臣妾自然是牢记在心的,今天皇后说的话让臣妾也是觉得任重而道远,臣妾一定会再接再厉的。”玲珑善于演戏,不是说了吗?千人千面,面对这样的局面只能戴上假面。
季朱华满意的点了点头,望着众妃嫔,“今天都散吧。”说到这里看了看众人,居高临下的看下去可以看见她们的头颅都微微低垂着,除了一个——蓝漱玉。
季朱华微微咳嗽,“散吧,今天谨饬诸位妹妹将话儿牢记在心即可,倘或某一日时运不济做了那些事情,到那时本宫下手绝不容情。”
“臣妾等知道了——”
说着话众人都按照品阶站了起来,如同乳燕穿林前前后后走了个空荡荡,看看人去楼空,玲珑本以为季朱华还有话儿给自己说,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季朱华不过是安和的笑一笑,“今天做的不错,你也早点回去吧,不要站着了。”
“承蒙娘娘错爱,臣妾跪安。”玲珑跪安以后走到了外面。
刚刚走到外面,陈充仪已经过来了,握住了玲珑的手,“你受委屈了,让你顶着,皇后也真是。”
玲珑用食指在嘴唇上轻落,“不可妄议,此处人多口杂,姐姐竟然也忘记了皇后刚才的意思吗?”
陈充仪左顾右盼,刚刚散场,这里果然是人来人往不适宜说什么梯己话,拉着玲珑到了前面的假山石那里,“姐姐自然是看得出来,皇后不过是借你之口想要打压一下气焰嚣张的蓝漱玉罢了,如今不可拉帮结派不可植党营私,又是斩断了宁烟流与宁古塔氏这两双翅膀,想来蓝漱玉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玲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今天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但是顺理成章的背后好像有一种权利的玩味,如果没有皇上的金口玉言,皇后恐怕也不会这样子告诫众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妹妹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此事看来幕后尚且有皇上的意思,否则单单凭皇后的只言片语还不足以。”玲珑蹙额,眉头形成了小小的“川”字。
她向来与陈充仪形影不离,陈充仪因为念在玲珑几次三番帮助自己的份上,凡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都会帮助玲珑分析一二,但是今天的事情看起来也并不简单,在这里人多口杂自然是讨论不出来一个所以然,只能拉着玲珑继续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如今看来还是中庸一点好,都说姐姐暗弱无能,姐姐并非是真的暗弱,只不过姐姐比不得你们,你们貌美如花还有那奔头,姐姐只不过全身心在宝珞身上!”
玲珑当然理解一个人母的心情,话说至此握住了陈充仪的手腕。
陈充仪惊觉,回头看了看,蓝漱玉就像是阴魂不散的幽灵似的从后面的假山石里面过来了,玲珑与陈充仪无法视而不见,连忙低垂了脑袋,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正三品。
蓝漱玉看起来心情差劲得很,嘴角的蔑笑与冷然昭然若揭,就连衣袖都因为生气在微微的颤抖。
陈充仪冷笑,望着蓝漱玉的身影,“她倒是有心了,在这里偷听你我的谈话,幸亏姐姐也是话到嘴边留一半,否则岂不是后果堪虞?”陈充仪蹙眉。
玲珑倒觉得蓝漱玉并没有偷听自己与陈充仪的谈话,握住了陈充仪的手微微的用力,朝着假山石后面说道:“出来吧。”
宁烟流与宁古塔氏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两人哆哆嗦嗦的,见到了陈充仪与玲珑,连忙叩拜,“臣妾见过婕妤娘娘,见过充仪娘娘。”
陈充仪不悦,玲珑淡笑,“你们也不回去,在后面看风景吗?”
一边搀扶两人起来,两人惊惧,宁古塔氏想起来前几次对玲珑尖酸刻薄的讽刺,现在心里面就像是一团乱麻,本以为玲珑也会是皇后一样的铁腕作风,对旧事念兹在兹,谁知道玲珑不过是笑了笑,“都起来吧,没事不要多礼,回吧。”
宁古塔氏微微有点震惊,想到自己刚刚被降成了六品的才人,这时候必须要找一棵大树乘凉,于是继续叩拜,“还请娘娘庇护一下臣妾才好,臣妾往日树敌太多,现如今只觉得害怕。”
“你也会害怕吗?”陈充仪没好气,拉着玲珑就要走开,玲珑从善如流,轻声说道:“本来就是龙套货色,顶多不帮助罢了。”
宁烟流也是涕泪涟涟,比刚才在坤德宫哭的更加厉害了,“臣妾请求娘娘也庇护一下臣妾,娘娘如今是皇后身旁屈指可数的大红人儿,谁不想要巴结娘娘啊。”
谄媚就罢了,竟然谄媚的说出了口,玲珑讶异的很。
这些都不是厉害的,更厉害的在后头呢。
“娘娘脚上有一个柳叶,让臣妾给娘娘摘下来吧。”说着话宁古塔氏已经像一只尽忠的狗-爬了过来摘掉了玲珑脚上的柳叶,玲珑连连后退,“不可,不可!”
两人这才不敢造次了,那副做小伏低的姿势让人觉得可笑而又滑稽,当然还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悲哀,这些都是自食恶果,所以玲珑并没有多少怜悯她们。
“起来说话。”玲珑侧过了身子,她才不愿意受这些人的叩拜。
宁古塔氏与宁烟流知道玲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于是站了起来。
“只要你们是对的,本宫自然会站在对的一方。”说完以后玲珑剩下的话还没有说,旁边两人已经喜形于色,宁古塔氏喜上眉梢望着玲珑说道:“多谢娘娘援手,往后娘娘需要臣妾做什么,水里来火里去,娘娘驱策就好。”
玲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嘴脸了,不禁说道:“但是,倘若你们是错的,本宫也绝不会护短。”
毕竟与玲珑没有什么交情,而且这样鉴貌辨色就做了墙头草,难免让玲珑有些讨厌,宁烟流听到玲珑说了会帮助自己,已经心满意足了,“多谢娘娘了。”
玲珑看一看日光,说道:“本宫要回去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臣妾恭送婕妤娘娘与充仪娘娘。”
两人还没有走开,前面的假山石后面站出来了蓝漱玉,蓝漱玉简直是气的睚眦俱裂,有一种想要吃掉宁古塔氏与宁烟流的愤慨,不过想一想这两人本来就是癞狗扶不上墙的种子,也就罢了。
玲珑与陈充仪从蓝漱玉的旁边走了过去,陈充仪说道:“刚刚才说了不可拉帮结派植党营私,这些人就忘记了,并且还要拉妹妹下水,这样的人完全是不可以相信的,妹妹要注意,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个道理玲珑早就明白了,点了点头,“妹妹清楚,不过是说两句客套话罢了。”
夜晚的时候,玲珑望着窗外的三分春色,心里面却是爬上了二分愁,徽祁好久没有来过了。
但是,无独有偶,今天在心里面默祷的时候偏偏徽祁的肩舆来了,她几乎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皇上,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玲珑匍匐在了金砖的地面上,看得出来近日憔悴不少,徽祁到了内殿,摆摆手禄公公已经退了出去,徽祁握住了玲珑的手。
两人前后到了内殿里面,玲珑准备给徽祁沏茶,但是徽祁说不喝,递过去点心,徽祁又不用,玲珑倒是局促了,不知如何是好。
“今晚朕就不走了。”徽祁抱住了玲珑,玲珑有一点不好意思,缠绵悱恻的笑一笑,“皇上没有开玩笑吗?”
“君无戏言,朕今晚留宿在云鸾殿。”说着话已经到了寝殿里面,玲珑欢喜道:“皇上好久不来了。”
“朕早就说过朕有朕的计划。”徽祁大刀阔斧一句话就概括了,玲珑冁然而笑,“今天的事情也是皇上计划中的一环吗?皇上果然是才高一等。”
“什么?计划?”徽祁的眉眼微微的开合,神光离合的样子。
玲珑讶然,“难道不是皇上的计划?”于是说了后宫里面订立新规矩的话儿,说完以后徽祁点头道:“这也是无中生有的变故,不过也是那些妃嫔过于猖狂了,既然是皇后的意思,顺着点就好。”这就是默认了,不是吗?
玲珑大概猜到了一点,但是那一点就如同面前的一灯似豆,光线半明不暗的不可以看得清楚深邃的秘密。不过她知道秘密自己是可以洞悉的,只是时间没有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