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晞向晚,帘幕风轻,宴会已经开始了,因为是皇后安排的宴会,众妃嫔不能不过来,玲珑也是穿了盛装过来赴宴,老远就看到了季朱华,季朱华穿着一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里面也是赤红色的,玲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皇后,她纵然是穿着红艳艳的颜色但是并不能将那形销骨立给伪装起来,玲珑看着季朱华,季朱华也是看着玲珑,两人都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翠径莺来,惊下乱红铺绣。
众人到了后殿里面,徽祁当先行着,一时间已经坐在了杯盘整齐的内殿里面,徽祁自然是座上宾,已经坐好了,并且坐在了众人之上,皇后微微的侧过了身子但是还是在上首相陪着,玲珑坐在了右手的第一位椅子上面,玲珑倒是庆幸自己可以坐在这里,与季朱华坐的近了一点,也是可以好好的进行接下去的戏码。
众妃嫔全部落座了,徽祁说道:“今日是皇后娘娘安排的酒宴,你们可以好好的玩了一会子,不可吃醉了酒。”说完了以后徽祁已经将面前的酒杯举了起来,然后送了过来,“皇后,这是你准备的宴会,这宴会上第一杯酒自然会你的。”
玲珑心里苦涩的很,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杯酒里面已经是有了剧毒的,但是没有想到季朱华还是用修长而优美的手指接了过来,并且无比文雅的喝到了嘴里面,玲珑讶然看着皇后娘娘与皇上,皇上就好像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样,皇后季朱华也是没有什么一样,轻轻的擦拭掉了嘴角的酒渍,说道:“多谢皇上了。”
虽然皇后已经是式微了,但是皇后依旧是没有被褫夺金册,故而皇后还是可以身居高位的,玲珑看着皇后与皇上,心里面不禁有一点莫名的难过,莫非这两人已经知道了一个是要下毒一个是坚决不会喝下去的,果然第二杯酒递了过来,徽祁接住了,然后说道:“这第二杯酒还是给步昭仪吧,步昭仪在这些事情里面已经尽了全力,不然朕也是会功败垂成的。”玲珑微微讶异,不过还是接过了酒杯,季朱华的脸色很是平静,玲珑这才喝了下去,“多谢皇上。”
徽祁伸手将皇后手中的酒杯夺了过来,然后若行云流水一般给自己与皇后的酒杯里面全部装好了酒液,玲珑继续看前面,上首两人不动声色,就像是默剧一样,玲珑只觉得浑身难受,准备告辞,“臣妾因为打翻了酒,襦裙已经湿了,告罪皇上能否容臣妾到外间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玲珑说完以后就准备离开,但是徽祁说道:“等一会儿吧。”
玲珑呼吸一紧,只能点了点头。
两杯酒全部放在了桌面上,徽祁从自己的位置将酒杯拿了过来,然后准备放到唇边,但是忽然间徽祁又将酒杯放在了桌面上,道:“朕吃这一杯。”将季朱华手旁的酒杯握在了手中,玲珑不知道这些酒究竟哪一杯里面是有毒的,只是战战兢兢的看着,玲珑分明看到了季朱华嘴边的笑容,那笑容有一种势在必得在里面,也有一种莫名的惋惜,玲珑知道,那势在必得是一定会除掉徽祁的,那怜惜大概是两人伉俪情深吧,徽祁将酒杯里面的酒喝了,说道:“没有花儿佐酒其实也是大煞风景的,朕现如今在外面看到余英花开的很是不错,顺手让小内监们搬过来了三盆子,”说着话微微的合掌,身后的小内监已经将花盆一个一个的搬了进来,这时候殿内就有了一种纷红骇绿,好看是好看但是也是充满了一种莫名的诡异。
不出一会儿,屋子里面的余英花已经是层层叠叠的了,有的妃嫔看出来了情况不是很好,已经竞相告辞了退了出去,玲珑想要走但是几次三番都是不能走的,她只能看着这场默剧。
“步昭仪——”徽祁的声音微微有点激动,“这些余英花与王府里面的比起来怎么样?”
玲珑这才知道自始至终她们的计划就没有逃得过徽祁那双锐利的眼睛,那双就像是鹰隼一样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玲珑,里面有三分探究有三分仁义还有两分对于玲珑的不满意,玲珑募得脸色苍白起来,手指也紧随着颤抖起来,但是玲珑一直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露出了马脚,千万不可以让徽祁知道这个计划里面有自己的一臂之力,千万是不可以的……
“臣妾记得王府里面的余英花格外的鲜艳一些——”玲珑说道,徽祁看着玲珑,不禁微微的冷笑,“比起来倒是鲜艳了不少,这一颗余英花已经栽了十五年,十五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做了花费,自然是比较格外的鲜艳一些。”
玲珑知道形格势禁,连忙三两步就走到了御案前面,将季朱华的手握住了,季朱华的手上今天已经将玲珑剔透的水晶护甲全部取掉了,左手被玲珑握住了,季朱华微微的惊讶,玲珑就这那双手轻轻的一弹,左手指甲缝里面的白色粉末已经落在了旁边的酒杯里面,季朱华讶然,指着玲珑说道:“你,你怎么可以?”
“皇上,其实皇上应该早一点就留心的,早一点留心就不会让皇后娘娘有了可乘之机。”玲珑说完以后望着徽祁,徽祁看着季朱华,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百密必有一疏,朕的血滴子并不是平常的军队,你们要做什么,莫非还可以瞒得住朕的眼睛吗?”
徽祁说完以后,叹了口气,望着玲珑,“玲珑你,朕早就说过了朕最厌恶的事情不是明着来的,而是暗箭伤人与含沙射影,你什么时候也是变成了这样子的一个人,你的嫉妒心你的虚荣心朕已经渐渐的满足了,莫非你真的要将朕取而代之吗?”徽祁的眼睛瞪大了,玲珑不觉赶紧下跪,“臣妾死罪,死罪不可饶恕,还请皇上降罪。”玲珑知道现如今自己必须要以退为进,否者这一次恐怕就不能好好的离开这里了。
季朱华微微的冷笑,徽祁竟然也是不在乎季朱华,说道:“你也是陪伴了朕这么多年,你与七王原本就是青梅竹马是朕从中作梗你才会有今天,如今七王徽邺已经伏诛,朕也是段然不会放过你的,须知道朕早发过了誓,只要是徽邺应该有的东西朕都会一力图之,不管是江山还是女人,朕言出必践!”说完以后怅然的叹了口气,季朱华微微的靠近皇上,问道:“你既然这样子狠心吗?本宫做了十五年的皇后,本宫不但是帮助你将内忧外乱全部平息了,还将大厉朝的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你还是不放心本宫,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留意我的,我竟然就像是死人一样,全然不知道?”
玲珑被季朱华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东西给击中了,定定的看着那完全是让人抓不住的悬念,那双墨眸望着季朱华,“皇后娘娘当初你们栽培臣妾是想要臣妾好好的帮助社稷的,现如今并不是臣妾不好好的帮助皇上,只是……”
“你不必说,朕等会儿在和你理论,”徽祁冷然抓住了季朱华的手,质问道:“朕自问这十来年以来并没有薄待你,你为什么偏偏这样子为难朕,你让朕不得不杀了你。”
“皇上洪福齐天自然是天纵英才,皇上又三头六臂,臣妾自叹弗如,”季朱华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玲珑看到季朱华脸上那渐渐的消失的慈悲与温暖,忽然间明白了季朱华要干什么出于本本能,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下挡在了季朱华与徽祁的中间,但是这时候季朱华忽然停顿住了,那双手被硬生生的擒拿了,季朱华并不意外,玲珑却是非常的意外,看到来人竟然是阿酔,不禁也是面如死灰,这个阿酔恐怕也是皇上用来监视自己的。
玲珑想到这里,早已经面如死灰。
“奴婢救驾来迟了。”徽祁摆了摆手,说道:“这个恶妇想要杀我,就让这个恶妇到天牢里面去清醒清醒,至于玲珑,玲珑你……跟着朕到前面去。”
玲珑看了一眼季朱华,季朱华冷冷的笑着,“皇上何不将臣妾一下子置于死地,也好过了在天牢里面的侮辱?”季朱华看着面前花盘里面的余英花,花瓣被那片耀眼的阳光美丽的照射着,有一种莫名的震撼在里面。阳光同时也是搭在了他们的身上,季朱华那卑躬屈膝的身体被淡淡的渡上了一层金色的琉璃光晕,看起来有了一点莫名的圣洁,但是玲珑知道季朱华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季朱华微仰着头,看着徽祁,徽祁一个耳光就落了过来,季朱华掩住了自己的脸庞,说道:“皇上,这是做什么?皇上莫非并不想要让臣妾碎尸万段吗?皇宫里面的刑罚多了去了,皇上,您的孩儿有多少死在了本宫的手里面莫非你还不清楚吗?”
玲珑看向季朱华,季朱华的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竟然是弯成了一个怅然微笑的弧度,看不出来一点儿的幽默,徽祁说道:“将这祸国的恶妇给朕好好的带下去,更加不可让恶妇自行了断,快一点——”
徽祁说完以后,小内监已经三五成群过来将季朱华带走了,季朱华哀哀欲绝,一只手伸在了前面的花盆里面,准备将云英花摘一朵,玲珑眼疾手快已经将花盆挪到了季朱华手指力不能及的地方,季朱华不过是冷冷的笑着,说道:“你们还是奈何不了本宫的,本宫毕竟是一人之喜爱的皇后,本宫是皇后啊——”
玲珑看到季朱华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类似于一种癫狂的神色,不免讶然,说道:“带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好好的反省一下。”
季朱华眉如墨画,那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面微微有了一圈黑色的阴影,说道:“本宫受命于天,本宫不适任何一个阿猫阿狗就可碰的,本宫自己会走。”没有想到季朱华竟然是站了起来,自己走到了外面,玲珑看着季朱华那瘦小的身影,更加是明白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等到季朱华走开了以后,徽祁看向了玲珑,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你倒是很会阳奉阴违,朕已经教训过了你,你且说一说你是如何谋划的,你莫非是想要和这个恶妇勾结起来篡位不成?如此牝鸡司晨之事也是你做的的吗?”徽祁说完以后已经走了过来,一脚究竟玲珑踢倒在了地面上。
玲珑不能辩论,说道:“皇上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臣妾听天由命就是了。”玲珑强抑住心中满溢上来的反感,将眸光落在了徽祁那麻石一样坚定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