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便是天元王朝君臣瞩目的封君大典,在王宫内承乾殿举行。侍女们都被召去了承乾殿清扫布置,朝廷官员各部也进行紧张如火的交接。
封君大典是天元王朝的君位继承之礼,对天元王朝来说显得尤为重要。
皇女殿下即墨九兮在开礼之前,连续三天净身斋戒,焚香受化。礼日至时,新君陛下需在文武百官面前承接君冕,加身蓝袍,太上女君陛下授传位玉珏、赐玄昰宝剑。
应天受命后新君正式即位,自承乾殿乘君辇,过京都大街,直至黄陵,祭天拜祖,方为礼成圆满。
大典当天,九兮自丑时起身沐浴,彼时仍被折腾的饥肠辘辘,昏昏欲睡。身旁玉儿等一干侍女严阵以待,祭月司也早早派人在殿外等候传召,待皇女殿下受香沐浴后再细细讲解一遍典礼流程。
焚香、沐浴、梳妆、更衣。众奴婢皆是自小在宫中受训,服侍皇女殿下,礼节仪态皆训练有素,封君大典虽是天元重礼,赤华殿内众人也是一步步按部就班,从容不迫,丝毫不见慌乱。
象征君王之威的墨蓝色金丝袍在象牙架上挂着,侍女给九兮梳妆后挽好发髻,自象牙架上托起君袍,为九兮换上。将衣袍后摆和下身的褶皱细细理好,侍女们拿过铜镜来,九兮抬眼看去,镜中美人被一袭君袍衬得威仪而冷傲,一张施了粉黛的小脸上,饱满玉润的额头贴了花钿,高挺小巧的鼻子,胭脂抹过的红唇,显得她原本明媚的小脸更加艳丽慑人,周身皆是上位者的气势。
祭月司的人身着官服姿态矜雅走进殿来,又和她讲解了一遍典礼步骤,继而吟诵祝词,卯时一过,在众人的簇拥下,皇女殿下往承乾殿走去。
承乾殿内,早已经过清扫布置过的宫殿更显得金碧辉煌,庄重宏伟。文武百官皆已在殿内等候。殿前站着她的母上大人,一旁还有左相、君千瞑、以及几位身着华服的异国人。
还有——启溟的国师,琅乐。
九兮看过去时,正好对上琅乐的视线,他仍是那般不正经的模样,向她看过来时言笑晏晏,半点不见生分别扭。
九兮别开眼睛,端正身姿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向殿前走去,登上了殿阶,到即墨溡身旁停下。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皆跪拜施礼,见证这君位的传承仪式。
“新君受君冕——加身蓝袍——”祭月司司礼主持大典,开始了传位仪式。
左边礼监们双手高持着君冕、华带俯身,右边侍郎们双手高举着玉珏、宝剑。
即墨溡走过去拿过君冕,九兮身形半跪行礼,待即墨溡为她带上。
又拿过墨蓝衣带,为她系在腰间。
“孩儿、谢过母上大人。”九兮承冠系带后端正作一躬礼。
“请为新君——授传位玉珏、赐玄昰宝剑。”
即墨溡又走到右旁,拿起传位玉珏,为她系于腰间衣带处,又拿过玄昰宝剑,交接于她手。
此后,传位玉珏不离君身,见玄昰宝剑如见陛下亲临!
此二物皆代表天元王朝代表女君陛下的权威。
“恭贺新主,承此君位,千秋万世,护我天元!”
“众卿家免礼,平身!”
九兮起身面向朝臣,接受众臣拜见,抬手免礼。
“请众臣随新君前往皇陵、祭天拜祖——”
立刻有侍卫进殿拜道:“启禀陛下,君辇已备好。”
九兮颔首,缓步下了殿阶,往殿外走去,目光平视,仪态万千。
朝臣俱随其后。
上了君辇,司礼一声“新君起驾——”
王城之上,有侍礼郎鸣钟击鼓,以此为号,宣布新君出宫,京都万民理应接见朝拜。
起驾后,君辇出了宫门,往京都大街方向前进,后面跟着文武百官,街旁所行之处,皆是百姓跪见君主。
祭月司的礼监伴在君辇左右,每走一步洒下金箔。新君承位,黎民百姓被泽蒙庥,新君与民同乐,百姓承此恩泽。
女君君辇自京都大街,向东雀城门方向前行,京都内外皆听得鸣钟击鼓之声,悠远空灵,庄重静肃,震撼人心。
在京都大街每行半里,皆听得百姓一声声的“拜见新君!”“恭送陛下!”声声震耳,此起彼伏。
出了东雀城门,渐渐听不到城中钟鼓之音,耳畔一片寂静,唯听得后面跟随着的众官员的脚步声。
皇陵在凤鸣山以南,徒步至时已是巳时。众人步行许久,额上已有薄汗,然仍是肃静无声,在场除新君外还有将相贵族,不敢失了礼数。
幸得到了皇陵附近后,此处皆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茂盛宽大的树冠洒下阴凉,吸去了众人身上的热量。
眼前的视线一点点暗下来,周围有鸟声啼鸣。
据闻天元即墨一族的祖先承有上古神兽血脉,虽不知传言是真是假,然天元王朝每逢祭天之礼,众官员前往皇陵之时,皆能看到各色神鸟现身啼鸣,往皇陵之处飞去。
现下亦是如此。
那隐藏在树间啼鸣的鸟儿见了君辇,似是受到了神明感召,挥着翅膀跟在君辇同一处高的后方,一同往皇陵飞去。
众人皆在心里啧啧称奇,许是新君应天受命,绝世无双,上天方呈此祥瑞,彰显隆恩。
皇陵当前,众人面上更显得庄重肃穆,君辇在不远处停下,临至皇陵,君主也需下辇,领众官员移步前往祭拜。
到了祭台,众官员需持正礼祭祀先人,敬天法祖。钟声悠扬而起,祭台上摆满了酒肉祭品,众人带着虔诚之面容,行三拜之礼。
拜礼过后,在青铜方鼎之上燃起荤香,众人又拜,香火之气氤氲而开,各色玄鸟在半空盘旋啼叫,格外引人注目。
待香焚尽后,终于礼成,封君大典结束,众官员随新君归朝。回去途中,众人面上轻松许多,有些在窃窃私语着方才各色玄鸟盘旋之景,皆叹此等幸事美景,百年难得一见。
君辇入了东雀城门,又听得城墙之上的鸣钟击鼓。京城大街上仍有围观不散的百姓,又是一番拜礼,连同一路的金箔撒下。
待君辇远去,百姓们方才一如此前君辇出城时一般高高兴兴拾起金箔,各人皆捡起自身身旁金箔,未曾哄抢。
回到王宫后,众位官员又集聚到承乾殿内,聆听新君圣音训诫。幸而九兮一天折腾下来也觉疲惫不堪,出口说了几句官话后正要宣布退朝,一旁穿着异国华贵服饰的人走了出来,缓步到了殿前。
那人原本站在琅乐身旁,想必应是启溟的人。
“恭贺天元女君陛下继位,寡人携启溟国人为表心意,特不远千里送来贺礼,还请女君陛下笑纳。”
此人原是启溟的君主陛下,符羌。
君千瞑看着站在殿前的人,面色微微有些凝重。他承君位之日不长,此番是他第一次见到启溟君主,却是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倒不知此感缘何而来。
然世人皆知启溟君主此人心思深不可测,今日到此,怕是来者不善。
“启溟君主既有心意,孤在此谢过。”九兮神色不变,有礼有节道。
“来人,呈贺礼!”
文武百官闻言皆朝殿门处看去,想知道这位启溟君主送来什么贺礼。
然待他们看清这所谓贺礼时,皆是一个个变了脸色。
“这……简直荒唐!”
自殿外走进来数十位衣着矜贵面色如玉的少年,手里捧着各色宝珠玉器、美酒良琴。
看清这些少年手中捧有宝物,想来这才是真正的贺礼,众人放下心来,方觉虚惊一场。
“女君陛下,寡人算是将国内的宝物悉数送了来,请女君陛下随意挑选。”
九兮一一看过去,她当然不能当众让启溟君主失了面子,必须意思意思选出几件来收下。
只是这各色宝物琳琅满目,倒有些挑花了眼。
不经意间看过去一把古琴,材质倒是上好。想到不久前尚闻君千瞑也习得琴技,还约了左相大人一同切磋,便纤手一指道:“多谢启溟君主割爱,孤便选那把古琴吧。”
那启溟君主抚掌笑道:“寡人怎会如此小气,千里迢迢只送来一把古琴?寡人方才所言让女君陛下挑选只是说笑,这些俱是一等一得宝物,琥珀琉璃、珐琅玉器、陈年美酒、良琴美人,自然都归属女君陛下。”
那如玉少年们皆行礼道:“还请女君陛下笑纳。”
九兮面上带了一抹郁色,道:“连同这些少年?”
“自然。”符羌颔首爽朗笑道,“女君陛下之貌容风华绝代,举世无双,身边怎能无贴身侍奉之人,这些俱是寡人同国师在启溟物色的珠玉少年,也应算是寡人送给女君陛下的贺礼。”
“陛下不收此贺礼,可是嫌弃寡人所赠宝物拿不出手?”
九兮道:“启溟君主此话何意?想来君主应也知道,孤已与祈安君主定下婚约,如今祈安君主亦在殿下看着,君主此举,让孤如何自处?”
符羌挑眉向君千瞑方向望了一眼,似是有些挑衅之意。
“寡人自是心知女君陛下同祈安君主的情意浓厚,有不愿辜负之心,然寡人也是好意,这些少年寡人千挑万选,也不奢求他们能有幸承得女君雨露恩泽,只希望他们能够贴心侍候女君罢了。”
“女君陛下可愿给寡人一个颜面?”
“她身边不需要其他男人侍候。”
殿下传来一道清冷声音,九兮往那处看去,君千瞑已迈步到了殿下,挑眉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