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景逸勾了勾唇角。
片刻,方才出声,“你还记得当年自己是怎么背叛沐家,逃到这里来的吗?”
玲姐脸色一白,张了张唇。
“我、我和沐家的合约只有十五年,从十岁开始,一直到二十五岁,我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你们不能再强求我留下来。”
沐景逸恍然,点了点头。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我的确没什么好为难你的了。”
说罢,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雇佣兵从后面将一个孩子推出来,那孩子嘴上贴着黑色胶带,软软的一团,泪痕在脸上还未干涸,眼睛里全是惊恐。
“佳佳!”玲姐疼得心都要碎了。
雇佣兵放开孩子,孩子朝她奔过去。
玲姐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撕去他嘴上的胶带,抱得紧紧的,泪如雨下。
孩子呜咽着叫妈妈。
玲姐顿时更加柔肠寸断,沐景逸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挂着淡泊的笑容,将他那张秀气的脸衬得更加亲和,眼底却冰冷一片。
“六、六少,那我们就先走了。”
玲姐将孩子抱起来,低眉顺眼的说道。
沐景逸没有说笑,回给她一个淡淡的笑容。
玲姐见状,便抱着孩子拖着老公一起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枪响。
“噗噗”几声,两人身子一抽,缓缓倒了下去。
玲姐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转头盯着他,“你……”
沐景逸走过去,将还在发热的枪管抵在她的额上,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背叛就是背叛,哪来那么多借口?”
说完,一颗子弹射出去,玲姐双眼一瞪,额头登时出现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没了呼吸。
地上的孩子已经吓傻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哇哇的大声哭起来。
沐景逸又擦了擦手上的枪,将帕子丢在孩子的脸上,然后才领着一群人迈开步子扬长而去。
另一边,庄园里一片混乱,救护车闪着红灯,呼啸着朝医院驶去,留下一路刺耳的鸣笛。夏暖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上车的,她的身上全是擦破的伤痕,脸色苍白,头发蓬乱,身上还穿着今天特地为了给夜司墨庆祝生日而换上的一条粉色连衣裙,只是裙子此时已不复之前的鲜亮,蒙上一层
灰尘。
她的手,紧紧握着担架上夜司墨的手,男人此时趴在担架上,一样的蓬头垢面,整个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是被流弹和冲击波刮出来的。
夏暖暖的眼睛刺痛了一下,但是没有哭。
她的唇微微抖着,手指轻轻划过他后背的上空,竟没有找到一块落脚的地方。
“夜司墨,你怎么样?”她轻轻出声,声音细若蚊蝇。
男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没有回答。
医生在旁边手忙脚乱地做着急救,一个护士用剪刀将粘在血肉上的衣服剪开,鲜血顿时喷涌出来。
一点鲜血溅到夏暖暖的脸上,烫得她微微怔了一下。
紧接着,就听到心电监护仪滴滴滴滴狂叫起来。
“氧气罩!血袋!准备心肺复苏!”
急救医生在旁边以命令的语气大喊,夏暖暖被推到一边,撞在坚硬的车壁上。
整个肩胛骨都剧烈的疼痛起来,像是要穿过血肉,疼进心脏里。
她的心脏狠狠揪紧。
“夜司墨,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睁开眼看看我。”她突然扑过去,握住他的手大喊出声。
医生在旁边看她一眼,没有阻止。
当病人陷入昏厥时,亲近之人的呼喊,有可能会挽留住他渐渐失去的意识。
“你别睡,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保护我的,你不能睡。”滚烫的眼泪不可抑制的落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拿那个叮当猫回来,是我害了你,我不知道里面会有炸弹,对不起。”
“夜司墨,你起来,你起来打我啊,骂我啊,再把我关到地下室里去,只要你肯起来,你要怎样罚我我都认了,你起来啊。”
“……”
女人的哭泣响在宽大的急救车箱里,没有人安慰她或是阻止她,流风在后面善后,跟上救护车的只有她一个人,四辆悍马车一前一后为救护车开道,车上都是夜司墨的亲信。
夏暖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枪战,炸弹,这些在她人生中无比遥远的词汇,遥远到只能从电影大片里看到的东西,就那么突如其来的闯进她的生活里,让她措手不及。
她恐慌、害怕、自责、内疚,担心……
“小姐,请您让一让,我要为病人输血。”
其中一个护士过来,示意她放开夜司墨的手,夏暖暖连忙松开,抓住护士问:“他怎么样?他有没有事?会不会死?”
护士冷静地答:“我们正要抢救,只要没有伤到重要脏器,应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说完,几人将夜司墨围起来,开始进来抢救方案。
夏暖暖被她们挤到另一边,只能远远看着,什么也做不了,看着她们用手术刀划开他背上的伤口取出弹片,一颗心就像也被那弹片刺穿,狠狠地揪疼起来。
将记忆倒带,回到炸弹爆炸的那一刻。
夜司墨眼疾手快地一脚踢开她手上的炸弹,然后纵身一跃,将她扑倒在地,两人朝楼梯的地方滚了出去。
然后,就听到轰隆一声,她被夜司墨紧紧护在身子下,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然后,便是男人的痛哼,以及哗啦啦往下掉落的石灰木屑。
饶是她再没有经验,也知道这时候很危险,要赶紧离开。
于是推了推他的身体,叫,“夜司墨,我们快走!”
身上的男人却没了动静,就那样静静地趴在她身上,嘴角溢出鲜血。
夏暖暖一惊,奋力扶着他坐起来。
然后……就看到了他不堪直视的后背。
车子平稳地往前行驶着,车厢里,医生和护士低声的交谈以及具器碰撞出生的声音响在一块,夏暖暖靠在那里,像被人抽干了力气的魂魄,苍白着脸,没有再说话。
是他,在最后的关头护住了她。
将她护在身子下,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敌人。是她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