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细如发,她的温柔隐忍,她的毫无怨言。
在他终于明白的瞬间,心好似被温柔地撞了一下,彻底沉入了爱之中。
之前护士说自己深爱着她的时候,还微微有些嘲笑自己。依自己的眼光,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子,在他心目中,最差也该是赵苏漾那样,出身大家,妖-娆妩媚。
但转念一想,赵苏漾那样的人,未必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打击,失去一切的自己,还拖着生病的身子。
宗政煌脑子里纷繁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想了很多事。手下的动作越来越慢,唇轻轻地抿起一道意味深长的弧线,微皱的眉,轻轻抽-动的鼻。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落入了云恬悦眼中,形成了无数的讯息,无数意味深长。
原来,做了这么多。他还是不喜欢自己…
一旁吃饭的云玦早就看出了两人之间气氛微妙的变化,忽然开口对楚娆楚钰说:“小家伙们吃好了吗?吃好了舅舅带你们去睡觉!”
“吃好了!”两人笑,异口同声。放下筷子离开椅子,跟在云玦的身后就去了自己的卧室。
客厅没有了孩子,冷清了不少。
云恬悦只是埋头扒饭吃,一言不发,脸色也有些苍白。
太安静了,只听得见饭菜在齿缝中咀嚼发出的轻微声,再什么都没有了。
宗政煌好几次抬眼看她,眸光焦灼如炽-热的灯光,可却丝毫撼动不了她低垂的头。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他终于是忍耐不住,轻轻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
终于要忍耐不住了?就想杨旭说的,十一年前的他根本就不会喜欢自己,之后娶自己,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免费送上门的…多么痛彻的领悟,悠地,好似被一枚尖锐细长的针狠狠地扎入心口。
连呼吸都带着绵长的疼。
她手中的汤匙微微一动,手中舀汤的动作顿住了。
“说吧。”一边抬头说,一边放下手中的汤匙,她看着坐在桌子对面宗政煌。两人中间隔着餐桌上残羹剩饭的碗碟和一束撒发着幽香的百合花。
不知是不是花香的作用,她忽然被这香味扰得心神凌-乱,吃的饭菜一阵阵地在胃里翻滚,喉间也发-痒难受。
他不过是想道歉,想感谢。但话到嘴边,却难说出口,他的心骄傲了,可再骄傲,今天在恒光公司经历的一切,都已经毁灭了。索性不去想,他站起来,很吃力地挪动到云恬悦的身边。
伸手刚拉着她的手,眸子深情地看着她,张口才说了一个字:“对……”
云恬悦忽然猛然站起来,甩开了他的手边直奔卫生间,噔噔的脚步声消失之后随即而来的是阵阵呕吐声。
他呆若木鸡,自己好像被嫌弃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嫌弃,被人…这样讨厌。不过好像是自己罪有应得呢。
他失落极了,打算回自己的屋子去。
云玦轻轻地开了孩子们的门,走出来又悄悄关了。张大嘴,用口型问宗政煌,“我姐怎么了?”
“她在卫生间吐了…”
吐了?云玦拧眉,十分担心地倒了一杯温水去了卫生间。
云恬悦坐在地上,扯了一块纸巾费力地擦拭唇畔的污渍,她很难受,死死地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拧在一起。
“姐,用水漱漱口。”云玦伸手将云恬悦扶起,靠在自己怀中,水杯轻凑到她的唇畔,让她喝了一口水,漱漱口又吐在了马桶里。如此反复了两三次,她才觉得嘴巴里舒服了一些。
“我没事了,时间不早了。你今天就不要回去了,去客房睡吧。”她站起来,接过水杯,放在洗漱台上。
“我还不困,姐…你洗漱一下去休息吧。我去收拾餐桌洗碗。今天你累坏了,对不起…我、我本该多承担一些的。”云玦心疼,她脸色看起来很差,肌肤在卫生间惨白的灯光下更显憔悴。
“没事…我来就好。”云恬悦眯着眼一笑,表示自己很好。
可走出了卫生间的门,却看到宗政煌扶着门框站在那里。
或许,只有身处一次谷底,才知道站在高位时的难道与不易。
“等我好了,这一切都会结束。”他薄唇轻轻地说出这些话,转身回了房间。
“好了,姐…你和姐夫去休息吧。我去洗碗…”云玦执意如此,云恬悦也不在勉强。点点头跟在宗政煌的身后回了主卧。
房间里,床灯柔暖,光线昏暗。
云恬悦走进去,就看到他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抬眼看着窗外。
已经是深夜,城市大部分的灯火熄灭,只有路灯,偶尔的几处办公楼还亮着。可夜色之中却有一处最璀璨,最夺目的地方。
算是东泽市的地标性建筑,恒广大厦。
当初的设计师,将恒光设计成一个容姿曼妙的女郎,高挑,精致,华美,傲慢。
傲然于东泽市。
“那座楼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宗政煌问道。
“你忘记了吗?那是你建的,东泽市最高的楼…坊间传闻是为你母亲而建,也有人说是以余韵的名义建起。”
“有时候很恍惚,我也忘记了。”
“你今天去的地方就是恒光。”
“噢?是吗?”宗政煌低下头,唇-瓣冷意乍现。
云恬悦点点头,缓步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时间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他点点头。
她走到卫生间,用塑料盆盛了温水,端到了床边,浸-润了毛巾,绞干了水。为他擦拭了脸,脖子以及身上可以擦拭的地方。
最开始,他抵触她的碰触。可连续两天没洗脸,他忍耐到了极点,开始顺从。
玻璃杯中倒了温水,牙刷上挤了牙膏。迟疑了一下问道:“我帮你?”
“不用了。”他从她手中接过来,手上没多少力气,只能缓缓地刷牙,平时两分钟搞定的事情,他足足磨蹭了十分钟。
漱口后,云恬悦拿毛巾擦拭了他唇角的白色泡沫。伸手扶着他的脊背,缓缓地将他放倒在床-上,宗政煌轻轻地喟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有什么不舒服,叫我。”云恬悦说了一声,就悄悄收拾东西去了卫生间,自己极快地随意梳洗了一番,很快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