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面红耳赤,不知道该如何向鸿煦解释她所面临的窘境。
“所谓‘自便’……就是……你我再无牵绊。哥哥可自去寻觅佳偶。”
“哦。”
鸿煦还是那副冷美人的样子,面沉似水,用俊秀的眼朝凤翎打量了一阵。
帝君的“高贵冷艳”果然又吓到了天子,等鸿煦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难看时,皇帝已经尴尬地低下了头,活像只慌张的鹌鹑。
鸿煦心口一紧,不觉暗暗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要不了片刻,这个傻婆娘就又会逃得无影无踪了。
他不明白,自己又不会吃人,为什么天子陛下见到他总像是老鼠见了猫?
难道只因为当初他曾骂过她是“jian奴的种子”?
她的记仇方式还真是奇特。
鸿煦克制住自己,用尽量柔和的语调发问:“既然再无牵绊了。那为何凤藻就不可以呢?”
凤翎知道鸿煦素性孤高,不忍说破他与凤藻异母姐弟的身份,又寻不到别的理由,只好磕磕巴巴道:“反正我……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鸿煦干笑了一声,轻轻摇头道,“陛下为我好,就该继续成全我的‘思君’之情啊。如果臣这个秽乱宫闱的名声一定要做实,那么与谁私通又有什么关系呢?陛下不也由着臣与她吃酒谈情了吗?”
凤翎觉得他只顾贪恋旧情,完全不懂自己的苦心,便有些气恼,一把揪住他的袍袖,咬牙切齿道:“你别不识好人心。我是真的为你好。吃酒归吃酒,那不过是你闹得厉害了,给你开开心,我可不许你同她来真的。你父王若在世,也会同意我的说法。”
凤翎心中暗骂,要不是你家老东西造孽,也不会酿成今日这杯苦酒。他倒是两眼一闭,死人不管了。留下咱们这些小辈拼死拼活地替他擦屁股。
“不许?”帝君蹙起了眉。
“不许!决对不许!”
鸿煦惊讶地看看她炯炯的眼睛,素色的丝绸袍袖已经被“龙爪”捏成了一团。
忽然,帝君好看的唇角漾出一丝诡异的笑。
凤翎惊觉自己失态,恐再惹他厌恶到更坏了事,慌忙松开手,讪讪道:“对……对不起。我不是要命令你。把你的衣服都弄皱了,我……”
鸿煦有些莫名的失望,他凝望着凤翎,突然扯开了话题。
“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
“什么?”
凤翎听不懂他的意思。
“你寻替身的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凤翎一愣,连忙呵呵傻笑:“替身?什么替身?我没到哪里去啊。”
“你是要继续把我当傻瓜吗?”
帝君目光幽冷。
他早猜到女帝是不会让他知道真相的。他只是天台宫里的一个摆设。无论做出怎样不堪的行径,都不可能让她动容。她对他的所有关怀也不过出于古道热肠的本能反应。
早在去岁清凉殿外,听见凤翎与凤藻的一段谈话,鸿煦就已经斩断了对凤藻的全部痴恋。
是到那一天,他才知道,身边每一个高贵风雅的女子,与他交游,都只是为了利用鸿家嫡子的身份。哪怕是他的母亲,和他爱了小半辈子的凤藻,也不过视他如棋子。
那天起,他曾恨了她们许久。
可是,此刻,他的愤怒却不是因为凤藻。
眼前的这个傻子,已经成功激起了他更加深重的恨意。
凤翎明明可以一早就告诉他,凤藻是一个怎样歹毒的女人,却偏偏要去背一个“夺人所爱”的黑锅。只是为了成全他心里那朵“长了多年的白莲”。
她是一个好天子,懂得为臣下的体面而装傻。
而他在与她仅有的几次深谈中,留给她的唯一评价就只有那一句——“贱nu的种子”。
凤翎很傻,可是再傻,也与他鸿煦没有半文钱关系,他只是个受她照顾的臣子。所谓夫妻,不过是挂名。这让他每次一想起,都恨得心痛难当。
天子还在挠着头,支支吾吾:“我真没有……我……”
鸿煦死了心,不指望她会有什么像样的回答。
他望着她素净美丽的脸,冷冷一笑,轻轻道:“哦。陛下不说也没什么要紧。荀朗这会儿大概还在前头的衙署整理文书,我这就去寻他,问他为什么要大逆不道,撺掇天子下诏废君。去岁赶走了众侍君,今年竟然直接冲正位而来了吗?我到很想看看那些失去了后宫地盘的世家们,可会容他继续胡闹。”
天子闻言,惊得目瞪口呆。
帝君却已经起身,准备去“兴师问罪”。
“不……不要。跟他没有关系的。帝君哥哥……哥哥……”天子慌忙去扯他,鸿煦却自顾走人,毫不理会她的阻拦,天子心急慌忙,被自己的裙摆绊倒了,鸿煦见了,便要去扶,二人失去重心,缠在了一处,最后,天子竟然以一种十分难看的姿势,无赖一般压到了帝君的身上。
这一场香yan的动作戏,把远处值守的羽林们看得瞠目结舌,下巴都要脱臼了。
亲娘啊,今夜的当班真是太有眼福了。
皇帝老子这是要做什么?急色到这种程度?竟然要在御阶之上当众强bao帝君吗?
看帝君那个楚楚可怜的样子,怕是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啊。
羽林郎们窃笑着背过身,算是给天子夫妻一点隐私。
鸿煦躺在地上,望着眼前璀璨的星空,只觉脑袋发懵,欲哭无泪。
他虽因诗文风流冠绝长安,常与世家小姐们唱和交游,可那些闺秀全都懂得发乎情,止乎礼。像这样被年轻女子“饿虎扑食”实在是头一遭。何况这女子还是他名义上的“妻主”。
他的“妻主”从来都对他彬彬有礼,敬而远之,此刻却为了别的男人,拼了命地扑倒了他。
这真是最残酷的笑话。
他应该狠狠推开这个鄙陋的女人。
可是,他却……做不到。
他的心跳得让他自己都害怕。
天子凌乱的长发垂到了鸿煦的颈上,散出玫瑰露的淡淡香气,甜腻腻,让人迷醉。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傻子的身子是暖的,又暖又软,不像那些矫情的世家小姐,总是冷冰冰,娇滴滴,好像一碰就会碎。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温暖强健的身体里头也有着勃勃的心跳,这激起了他莫名的燥热,只想要从她那里掠夺更多。
本能战胜了理智,鸿煦竟然伸出手,准备搂住他的妻主。
可是妻主却已经先他一步,狼狈地逃开了。
凤翎撑起身,痛苦地捂着肚子,咬牙道:“凉州……我是去了凉州。请你不要去找他,所有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他无关……唉……”
她痛得说不下去,低着头,趴在地上直打颤。
鸿煦没有听清她的话,他努力了一阵才把气喘匀,找回了一点冷傲的表情,坐了起来。
“你……”
他看出了天子的异样。
“你怎么了!?”
鸿煦又朝身边望了望,这才发现是那个黑银的酒壶在坚硬的御阶上,咯到了天子。
女帝没有言语,只是紧紧蹙着眉,痛得直吸气。。
鸿煦等不来她的回应,甚是焦急,便想要去求援。
“你的脸色不对,我去叫太医……”
“不,不要!”凤翎慌忙按住他,却因腹上疼痛难忍,只好无力地趴在他臂上喘息,“帝君哥哥,不要太医。于飞殿……于飞殿新来的那个崖州宫女你有印象吗?”
鸿煦点点头。
“让她来。只要她。不要惊动旁人,求你……”
天子的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
鸿煦愣住了。
他是第二次在这个痴儿的脸上看到这种凌乱惶恐的神色,上一次,还是在他们的大婚之夜。
他轻轻“恩”了一声,俯下身,去抱天子。
“不……不用……”凤翎推开他的手。
鸿煦仍是面无表情。
“你预备就这样躺在御阶上等她过来?羽林郎都在偷偷看着我们呢。”
“我……我……”
天子想说,我怕我会把你压断的。可还没等她说完,鸿煦就一脸鄙夷地抱起了她。
原来瘦弱文秀的帝君殿下并没有她想得那样没用。
……
宣政殿东厢,宫女穿戴的白芍蹙着眉替天子把了许久的脉。
“怎么样?”凤翎十分恐慌。
白芍抬头瞥了瞥站在身边的帝君。
鸿煦虽沉着脸,却终究掩饰不了眼底的焦急。
凤翎看出她的犹豫,暗暗叹了口气,吩咐道:“你说吧。只怕……早晚是要让他知道的。”
“陛下到底撞到了哪里?”
“肚子。”
“哪个位置?”
“这……这里……”凤翎看着神医凶恶的形容,怯生生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白芍翻了翻眼,收起了脉枕。
“怎么了?伤到他了?没救了?”凤翎更加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