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尾的战斗结束得很快,这一边叛军的奇袭失败,使得叛军主力也不愿意在正面战场纠缠下去,图兰要塞的攻防战这才算是结束。
图兰要塞075突破点,也就是叛军此次奇袭的突破点,陈进的机甲停在金字塔要塞外面,而陈进已经离开了驾驶舱,坐在机甲右手残破的肩膀上,抬头望着土卫六天空的那颗巨大的气态星球——土星。战后余生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孤独。
透过他防护服的面罩,还能看到一脸的疲惫,还有那嘴角残留的血迹。机甲下方是正在欢呼胜利的政府军士兵,这一战可以说打得极为惊险,人员伤亡也异常惨重。
从要塞内的基地,到这里,一路上都是战亡政府军士兵,而叛军多是在最后陈进带领的反击中才被大幅歼灭。这支奇袭队伍,最后能逃回去的,不超过十位数。
战争暂时结束了,陈进又陷入到迷茫中,至少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
“嘿,那就是T15的机师?”下面有政府军士兵发现了陈进孤独的身影。
“噢,天!他竟然没穿外骨骼装甲,就一身这样的防护服驾驶机甲战斗的吗?”
此时陈进的机甲左臂以缺,断口处的线路还冒着火花,机甲胸前有一个巨大的洞,洞口周边的装甲不是断裂、熔化、就是向外部翻去,造型便显得十分惨烈,懂点军事的人,看到后都知道这台机甲必然受到过严重的冲击。
一般的驾驶机师,如果没穿外骨骼装甲作为内层保护,那么在如此剧烈的冲击下,即使不死,也必然失去战斗力。因此下面的政府军士兵才非常惊讶的望着陈进。
此时基地内开出一辆浮空越野车,副驾驶座上的一个少校参谋军官在下方对陈进敬了一个军礼。
“七师四团参谋部少校,约翰·纳森向您敬礼!这位——呃,陈进?”约翰试探着问了一下。
陈进回过头淡漠的望了眼这个少校参谋,“我是叫陈进。”
“关于这场战斗,我们团长科伦上校还有些细节想询问阁下,以及关于阁下身份的事情。”
这是在情理之中的,陈进点了点头,在机甲上几个翻落,便从十几米高的机甲上跳了下来,直接进入到越野车后座上,身手敏捷得让人瞠目。
约翰也是首次见识到陈进的身手,惊讶之余,眼中也闪过一丝敬佩。浮空越野车重新发动,往基地内开去。
战争已经结束,躲入避难所中的平民也纷纷走了出来,他们有些人满脸麻木,坐在地上发呆;有些庆幸自己还活着,做着各种夸张的动作,那种姿态与其说是在欢庆,不若说是在无意义的发泄心中的恐惧;还有些则在人群中到处询问亲友的消息,一脸急迫,若听到噩耗,则当场恸哭不已,而这一部分人竟然占了大半。
陈进有些发呆的望着那些或抱着亲人尸体,或跪在地上哭泣的人,他不明白这样的意义。
“叛军在攻进要塞的时候,炸开了几处避难所的门,担心平民中会夹杂我们的士兵,因此将那些暴露的平民,全部屠杀了干净。”
因为进入到要塞内部较深的位置,生态系统已经正常运行,完全可以摘去防护服的面罩,因此那少校参谋约翰摘去了面罩,点了支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的烟雾弥漫空中,倒是遮住了他的表情,“那群叛军狗杂种,根本毫无人性可言!”
陈进默然,也跟着摘去头盔,头盔内还有他喷出的血迹溅在上面,虽然头盔本身具备清污效果,但一些残渣还是没有完全清理干净。
忽然越野车停了下来,司机指了指前面一处避难所,“上校就在那里,他好像正在看望民众,要不要现在过去?”
少校对陈进说道:“我们走过去吧。”
一边走,那少校一边猛的吸烟,走到避难所前的时候,烟已经被吸完了,陈进这才注意到那少校眼眶中有些发红。
陈进被那少校引领着带到避难所里面,一股浓烈粘稠的血腥味几乎迎面扑来。还有来来去去,不时抬出几具尸体的医护人员,以及一些双目通红的军人。
陈进眉头皱了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进入到里面后,面前的场景立时让他感到无比震惊。
刚刚仅仅是听那少校以非常平淡的语气述说叛军屠杀平民的事迹,之前也曾听医生班赛克讲过叛军的残暴,但那些概念实在太过模糊,听来也就是一些令人惊讶的数据而已。
但此刻,面前这广阔的避难所空间中,鲜血几乎漫过了正在里面救援的医护人员的脚踝,地上一层层叠起来的平民尸体,一个个面带恐惧睁大双眼不肯闭目。其中有搂着婴儿的妇女、耄耋之年的老人、懵懂无知的儿童,还有年轻有力的男人,却手无寸铁,临死的表情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因为叛军所使用的高斯武器,具备极快的速度,极高的动能,因此往往一发子弹就能犁出一条血胡同,地上被杀了多少平民,陈进数不清,也不敢去数,但他知道,只需要五个穿着外骨骼动力装甲的士兵,使用高斯武器,便能轻松屠光这避难所内的所有人。
这极具冲击感的灾难场景,让陈进呆愣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下。
回过头,才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眼神坚毅的中年男子被几个军人簇拥着,站在自己的旁边,他就是科伦上校。而那个少校参谋向他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向避难所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陈进,说了一个词,“谢谢!”
陈进尚未理解其中的含义,科伦上校却开口说道:“约翰是我最信赖的一个参谋。在执行C点阻击的任务前,叛军也许不会进攻到这来,也许也不会发现这个避难所。但是我们没有对抗机甲的重型武器,为了阻止他们继续向要塞深处进攻,所以那个任务还是执行了下来。
封闭了所有通道后,叛军只可能突破C点,进攻我指挥部中枢,那样一来,离C点最近的这个避难所在交战中,难免就会被发现。约翰依然将任务执行了下来,虽然他的妻子和儿子当时都躲在这个避难所内。”
科伦上校说到这里,陈进表情虽然一直保持淡漠,但是心头却猛然感到一阵震动,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内心涌动。
“他是个不太擅长表达感情的军人,是你替他报了仇,所以在战后,他不顾伤痛,也要亲自接你过来,只因想亲自对你说那个词,谢谢,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科伦上校感慨着说道。
“在一开始抢夺机甲的时候,我并不是想为你们而战,因为我不相信你们的力量,不愿将命运交到你们手上,所以才会驾驶机甲出战。我一直是在为自己而战。”
“在找你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从那个班赛克医生那里问过你一些情况了,你是一个失忆症患者对吧。”科伦上校没有在意陈进话中的含义,反而转移话题如此问道。
陈进点了点头,“和传统的失忆应该不太一样。”
“班赛克医生已经跟我说得很详细了,他一直在反复向我保证你是个好人,一直在要求要塞接纳你。可以看得出,班赛克是个老实人。先不管他的要求吧,如果你找不回你的过去,找不到你的家人,那么在此之前,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政府军?”科伦上校笑问道。
“为什么?”陈进反问。
“因为你是个老兵啊。从你驾驶机甲的反应,和实战中,对战术机动动作的巧妙应用来看,你根本就是个久历沙场的老手。想想你现在才多大,是否满18岁可都不知道,如果你不是自幼就在战场上历练下来的,很难让人相信你会有这样的能耐。
你不觉得你的过去和军队应该是分不开的吗?至少从我们这些职业军人看来,你根本就是在军中长大的,也许在这里,能找到你失去的记忆线索呢?”
不得不说,科伦上校的话的确有些触动陈进,更何况面前所看到的大屠杀后的情景,更加令陈进对叛军这个组织有着深刻的厌恶,如果有机会能再找他们的麻烦,也许自己不会拒绝。
见陈进正在沉思,科伦上校继续说道:“班赛克医生一家在荒野里救了你一命,多多少少跟你还是有些不浅的情分的。班赛克是打算暂时在图兰要塞定居下来,他的医术能给我们带来不少帮助。
如果你不打算加入军队,那么又该去哪里呢?这个星球上到处都在打仗,甚至在太空上,也没有和平。我想,你既然对掌握自己的命运有着如此深刻的执念,那么无论走到哪里,你都不会甘心成为一个没有任何武器的平民吧。
无论在何种境地,选择像今天这样行动,都是你最终的选择,不是吗?那么,干脆加入我们吧,小伙子。”
“加入我们吧,陈进大哥!”这是一个稚嫩的男孩的声音。
“一起来吧,年轻人!”这是一个沉稳的中年人的声音。
“留下来吧,和我们一起。”这是一个温柔的妇女的声音。
陈进回过头,向门口望去,班赛克一家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我.”陈进沉郁冰冷的心中,陡然像照射进了一缕阳光,那是一种被信赖的感觉,那种感觉给人以无尽的力量和温暖。“我加入你们,共同对抗叛军,还有,寻找回我失去的记忆!”
科伦上校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仿佛冲散了浓郁的血腥气,在这阳光永远也照射不到的灾难现场,如同注入了一缕生机,“欢迎你加入,少尉!”然后重重的拍在了陈进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