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给你,”他说,“怎么才能把你从失败的恋情里拯救出来呢?”
他抓住我的手,在燥热的天气里连手心的温度都让人难以忍受,我想要缩回去,却动不了。
我的脑袋晕晕的,有些被气着了,我想说我不需要你来拯救,嘴唇蠕动了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拉着我的手看上面的针孔,我得承认幻术师都是一群弱鸡,我也不例外,生病使得皮肤都变得苍白起来,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清晰可见。
他轻轻说:“真可怜。”
哦天呐!
我想让他别说了!这都是什么玩意儿!我不需要同情!那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儿!
我使劲儿往回拽我的手,可是没用,他钳制着我的手腕,就像野兽咬着猎物。
“你他妈给我放开!你在同情我么!”我低声怒吼,我用左手想要推开他,他连动都没动。
“没有,”他摇摇头,“我才没在同情你。我只是心疼你罢了。”
“你看看你,”他凝视我,“你被那个女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枯萎憔悴地像一朵开败的花——这可真让我心疼。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多么生机勃勃,骄傲、鲜活、可爱,比现在这幅样子强了不知多少倍,我喜欢原先那个你。”
“你喜欢哪个关我什么事!”我的脸开始涨红,愤怒地看着他,“……不对!应该是我是什么样关你什么事!无论我什么样都不是你在这里肆无忌惮评价的理由!”我差点气昏了脑袋,幸好没傻得继续接上去,及时改正了过来。
“怎么和我没关系,我是在关心你。”我信你的鬼话!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原本还以为你在知道费伦妮莫里蒂是这样的货色之后就不会再惦记她了呢,没想到我还是料错了,你虽然不再爱她,但是却深深记住了她——记住了她给你的伤痕。我以为我的机会到了,结果居然因为她被拒绝了。或许你天性中就隐藏着惧怕伤害的敏感心性,唯一一点的勇气也被那个女人败光了——这真让我生气。”
“可惜我不能动她,否则还真想给她一点教训。”他喃喃自语。
我心中一动,冷笑起来:“我和她再怎么样也不需要你插手,里包恩。你最好是不要再想着她——不过你想怎么样都没用了,风不会让你动她的,把你的心思收一收。”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当然。当然……我不会动她,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而已。虽然我很生气她伤了你,但是她让你的暗恋成了一场空我倒是很高兴。可惜她把爱情放在风的身上,但是风先生可不像是爱上了她的样子。你高兴么?用爱情伤害了你的人也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爱情。”
我抿紧发白的唇角:“我该高兴什么?你不要这样试探我。我对她的感情是一回事,她对风的感情是另一回事——我还没有下作到因为这种事暗暗欢喜。我和她之间已经两清了。是我先爱上了她,而她只是不爱我而已,本来也没什么对错。我知道你是想问我恨不恨她——”我笑了笑,微微讽刺,“但是我是爱她的啊,只是她把我的爱意消磨成了这副模样而已。至于为什么呢?”
“——谁让我的爱意比较低贱呢?”我想了想,自嘲地笑起来。
“……所以是又爱又恨啊。”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说了,”我被他的结论惹得恼怒起来,“我是这么下作的人么?我恨什么呢?我会被这样的事影响自己么?难道我是这么放不下的人?”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相信我的话?
“说起来,我为什么要和你这么认真的讨论我的感情问题啊?”我忿忿地嚷嚷起来。这样的对话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以为让你说出来会好受一点,”他淡淡地说,“我不介意当一个倾诉对象,做一做情感的垃圾桶。每个人都需要倾诉和发泄,难道你就例外么?我可是好心好意帮你让你能顺利说出来,憋在心里难道就很好受么?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还是说你很介意倾诉自己的情感?”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但是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不喜欢在我面前说?那你想找谁呢?也没有其他人比我更合适吧?”他反问我。
“我……”我想了想,拉紧唇线表达我的不满,“我不喜欢被你诱导着这说出这些话。不管我要找谁,我都不会愿意被人这样引导着套话。难道就因为这个对象是你,我就要忍受这样的事情么?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
“呵。”他哼笑出声,“如果不是我,我真想不出来你要把这样的事情忍在心里忍到什么时候。可以想象么?因为一次失败的恋情备受情伤苦恼,因此再也不愿意爱人的幻术师先生?我想因为这一点也足够你死上十几次呢,能在爱情上跌上一次,也会因为它跌上无数次。你就是这种人啊,Viper。这可是一个很大的漏洞了。难道你不要感谢我?”
我咬着牙冷笑:“厚脸皮。”
“嗯哼,”他耸耸肩,“谢谢夸奖。”
“说出来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他给我倒了杯水,“人就是这样的动物呢。”
他微笑着说:“喜欢群聚,热爱分享,无论是快乐的、痛苦的、悲伤的……喜悦能传播双倍,难过也能有人分担,不是么?即使是我们这样的人也不例外呢。”
“那你呢?”我突然问,“你的痛苦又要怎么办呢?你是找谁分担的呢?其实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你和我也是一样的。你现在让我说了出来,让我以后又要怎么办呢?人就是一种不能娇惯的动物。”
“我么?”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以前也是一个人忍着的——不过以后就不一样了,我倒是希望你能帮我分担呢。”
想得到是挺美。我哼哼地发出几声鼻音,没搭理他。
“至于如果你被娇惯了嘛……”他沉吟一会儿说,“我倒是觉得,既然是我惹出来的毛病,那还是来找我解决好了——这难道不是一个好主意么?”
“好个屁!”我忍不住骂道,“你要怎么解决?继续听我倾诉么!你就是没安好心!”
“哈哈哈……”他笑得开心。
我怒瞪着他,就是一个混蛋。我这样试探他,他居然也敢得寸进尺?我现在用任何态度对待里包恩,他都已经不痛不痒了。我突然觉得有些无奈,我现在还能怎么办呢?骂不退,撵不走,劝不听,我意识到我已经无计可施了。甚至我引诱他说些心里话,他也毫不在意地跳进了我为他挖的坑里面,肆无忌惮地说着让我恼羞成怒的话——明明是我在炮制他,但是他的坦坦荡荡的态度反而是让我觉得尴尬不已、措手不及!这和我希望的情形太不一样了!
我揉着额头,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桩情感问题让我棘手不已,从他在地下基地第一次告白开始的惊讶、羞恼、不可思议以及愤怒到现在被他消磨地只剩疲惫和茫然了。我实在不明白他要这样纠缠我到什么时候——我已经意识到他是不可能被简简单单打退的了,现在的局面就是不死不休。
要么我被他的胡搅蛮缠磨得缴械投降,要不然就是他因为我的坚持马放南山。
明明是那么认真地和他说了我们之间的不可能,可是还是被他引导了话题没法继续谈下去。里包恩要做成什么事,果然是让人无法阻止。
“累了么?”他的声音极近极近,突兀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浅浅的鼻息搅动了空气。
我的左手被他拉下来,他一边说着:“还在发烧就不要揉额头了,累了就先睡一觉吧。”
他用手背试了试我的额头:“似乎是有点退烧了,不是那么烫了。你昏迷的时候医生来看你,可把他给吓了一跳,额头烧得这么烫,他都不敢给你用药,怕把你弄出什么毛病来。”
我的额头抵着他的手背,他察觉到我的动作没有收回右手。我们之间静默了几秒,我拉下来他的手,我问他:“你要坚持几年呢?”
“几年?”他重复了一遍。
我怕他没听懂我的意思,我补充道:“你打算付出几年的沉没成本来验证你的投资是毫无意义的呢?”
“毫无意义?”他又重复。我觉得他是在耍我,我明明说得这么清楚了,我只是想让他给我一个可能的期限而已,难道情人这件商品就没有试用期么?虽然我是想要甩手不买的。
“你在装傻?”
“……”他抿了抿唇角,“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他抱了上来,我没阻止他,反正我现在没力气。
他抱住了我,他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朵,我的下巴顶在他的肩窝上。我的重量全压在他的身上了,这个姿势让我觉得舒服,于是我微微闭上眼睛。
“为什么呢?”他的声音很好听,“我不会像费伦妮莫里蒂一样辜负你的感情,不会让你伤心,更不会背叛你。我难道不比她更加的安全么?你可以把我放在心里而不会担心受伤,可以安心地享受我的爱。因为是我,你可以在我面前尽情地展现真正的你,和费伦妮莫里蒂在一起你是不是在压抑自己?你不敢告诉她你是一个杀手,也不能和他说一些你的烦恼和快乐,你们的话题是虚假的肤浅的,你编造你的经历,她售卖她虚假的爱意。这样拙劣不堪的感情,为什么还要为了它伤害自己爱人的能力呢?”
不是的……不是的!它怎么是拙劣不堪的呢?即使费伦妮是假的……但我是认真的啊!即使他是一段失败的恋情,但是也有我真心的爱恋在其中啊!
我在心里呐喊,但是眼泪滚滚却流下来,我想挣脱出来,他却抱得更紧了。
“好了……好了。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我喜欢的你,骄傲的你,自信的你,意气风发的你,那么可爱。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可恶的人伤害自己可爱的地方呢?即使你说你放下了,但是你对爱情的抗拒又是为什么而来呢?即使不是我,难道你面对另一份爱情会毫无芥蒂地接受么?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不要让自己无法去爱。这不是你,没有勇气去爱人的你,难道是真的你么?想一想吧,你以前的样子,即使面对挫折也不会放弃,难道如今就要败在区区一出阴谋诡计上了?”
“即使,”他的嘴唇碰上了我的耳廓,他轻轻开合唇瓣,“即使你还是惧怕伤害,惧怕付出,惧怕爱情,那就让我来——我说过的:你不愿意为了爱情死去活来,让我来;你不愿意为了爱情付出心血,让我来;你不愿意承受爱意破灭的痛苦,那我把选择权放在你的手上。你以为我是在说笑么?我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他喘息着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不要害怕,我能给你你在爱情里期待的一切东西,只希望你回报给我你的爱情——这难道不是很简单么?先验货后付款,我不介意。”
我的眼泪实在是止不住了,他的衣服要被我淹了。这实在是糟糕透了。
“可是……”我埋在他的衣服里呜呜咽咽地说,声音含糊不清,“可是我会背叛你……是真的……和你在一起——风险太大了……”
“真的太大了……”我喃喃着说。
“不会的,”他似乎是斩钉截铁的语气,“你这么厉害,有什么能威胁到你呢?我这么厉害,也没什么能伤害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需要你出卖我的消息,相信我吧,我不会受伤的,你可以尽情利用我,只是不要因此而悲伤——你应该为对手默哀,因为他们都将步入坟墓。”
“我是不会那么轻易死去的,”他低低笑着,“什么时候爱上我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没等到这一天,连死亡都不甘心呢!”他调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