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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母将女婿送的五花肉和鱼都挂在屋梁下,拎着油纸包和尺头进了屋,心里琢磨着,这块葛布给哪个儿子做夏衣好,说来老伴也有近四年没有添衣了呢,二儿眼瞅正是说亲的年岁,得穿精神点才好,若不给三儿四儿做衣,这俩小子准会又哭又闹,尺头就这么点真愁人。

葛布妥当的收进木箱,季母隔着油纸包闻了闻,记得大儿媳说玉米发糕要便宜些,果脯蛋糕卖的贵点,她闻着了浓浓的玉米香,便拆开了油纸包,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捏了小块发糕,自己尝了口,舔了舔唇往屋外走,将剩下的一口喂给了妞妞,接着进屋三两下将发糕重新包好。

说一口还真只喂一口。季歌默默的噎了下。

季母端了两杯茶出来,这是自家做的烟茶,味浓泛苦,老伴就爱这口,特意在山腰种了十株茶树。“来,喝茶,你爹他们在地里忙着,你大嫂捡柴木割猪草去了。”说着,她问。“过来这边是有事吧?有甚事?”一点弯都没有拐,跟个明镜似的敞亮。

“是有点事。”季歌把妞妞放到了草席上,进屋搬了把椅子坐着。

季母对着刘大郎笑。“忘记拿椅子出来了,你自个进屋搬吧,我就不起身了。”

刘大郎搬了个椅子坐在媳妇的身旁。

“有甚事说吧,不要磨磨叽叽的,又不是别个人。”季母催了句,指了指天色。“看见没,一会你们想赶回松柏县可就悬了。”

季歌又默默的噎了下,稳了稳情绪,开门见山的说。“娘,这趟过来,是想跟你商量商量,阿桃的婚事就由我作主,二哥的婚事,我拿些银两给你,你张罗着。”

就知道大女儿回来九成是为了为女儿,这俩感情倒好,也罢,反正这个家里她是没有余力顾着俩女儿,她俩能有些出息也是她们命好。“行。就这么办吧。”季母没犹豫就应了,又说。“你二哥的婚事给三两银子就行,凑和凑和也就能张罗妥当了。”

三两。季歌略有些惊讶。她以为季母会狮子大开口呢,她咬咬牙带了十两银子出来,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事说妥了。

“很意外?”季母看着大女儿的神情,扯了扯嘴角。“放心吧,就算你成地主了,我也不会上门打秋风,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点子脸面我还是要的。”她没把俩个女儿当回事,就想用她们给儿子换门亲,自然也不会奢侈在俩女儿心里她能有多重要。

自己的心思被娘这么直白的戳穿,季歌尴尬的笑了笑,嚅了嚅嘴,不知道接什么好。

“还有别的事没?”季母边编着草鞋边问,顿了顿说。“阿桃的婚事,你们有了主意就过来说一声,旁的你这个出嫁的大姐都能管,有些事却还是得由我来。”又说。“你别跟天生劳碌命似的,这也要管那也要管,管好你自己的事就成了。”语气里全是不满。

季歌一头雾水,她有点跟不上娘的思路。这含沙射影的指哪桩啊?阿桃的事不太像,就这会的功会也没说旁的事吧。

“行了行了,把钱给我赶紧回去吧。”见大儿女一脸迷糊,季母看着心烦。傻不啦叽的,见天的就知道围着刘家打转,不知道多替自个的小家想想,到了现在连个娃都没有生,她是不太满意这刘大郎,阿杏就是个憨心眼,被他哄住了,在她看来,刘大郎这算盘打的好,先让阿杏顾好刘家的几个弟弟妹妹,女人呐,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哪顾的上旁的,看那她大儿媳就知道。

偏偏阿杏这个死丫头,还真以为刘大郎把她放心坎里了,满心满眼的欢喜着,她也懒的多说,本来母女情分就不太深,没的被当成仇人看待,凭白添了堵,反正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随了她去。

“喔。”季歌拿出钱袋子,想了想,从里面掏出五两银子。

季母看了眼,也没说什么,接过银子起了身。“看着点这头蛮牛,我去帮你们问问牛车的事。”

“好。”季歌蹲身,扶着妞妞站了起来逗着她玩。

妞妞很喜欢站着,就是骨头有些软,平日里没人扶她自个很难站起来,这会见有人扶着,笑的可开心了,眼睛亮亮的,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大郎你来看着点妞妞,我去找个围兜。”妞妞戴的围兜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季歌爱干净,有些受不住。进屋看了圈,找来了个干净的围兜,立即给妞妞换上。

这时,季母快步走了过来,瞧见了顺嘴说了句。“换了有什么用,一会就湿了,成天的换,哪来那么多时间洗。”说着看向刘大郎。“就在隔壁,你去帮着套一下牛车。”明显的在支开他。

刘大郎听着点了点头走了。

“你个傻孩子。”等人走出了视线,季母伸手恨恨的指了指季歌的额头,压低着声音,恨铁不成纲的说。“就你烂好心,顾了这个还想顾那个,怎么不多想想你自己,你不对自己好点,还指望谁对你好?把身子骨养好点,往后怀娃生娃都容易些。”本来是不想说,接了她那五两银子,实在是忍不住,就这脾性也不知道随了哪个。

这是关心她呢?季歌后知后觉的嘀咕着。“我没事,过的挺好的,重活累活都有大郎帮着。”

“不开窍!”见她三句不离刘大郎,季母泄了气,更烦躁了,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别搁我这里碍眼,中秋就别回来了,节礼让人捎回来,没人捎回来,就一并搁着过年的时候来一趟也行。”

看来是她想多了。季歌见季母一脸嫌弃,只得起身。“娘我走了。”干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赶紧走赶紧走,路上麻利点,没的被拦城外。”说着,季母拿起草鞋继续编着。

等着牛车走远了,一只草鞋编完,季母猛的想起忘记给回礼了,连拍了两下脑袋,都给气糊涂了,琢磨着回头瞅着了机会再补上吧。

柳儿屯离松柏县有段距离,驶着牛车得两个多时辰,到县城时堪堪要关城门,刘大郎付了钱给那老叔,问他要不要到家里住一宿,这点要回去是赶不急的,

“没事,能赶的急,这天色还行,今晚月色也好。”老叔乐呵呵的念叨着,扬了一鞭子,驾着牛车离开。

等他俩回家时,阿桃和三朵两人已经把晚饭张罗好了,吃过饭后,季歌特意把阿桃带到了后院,跟她细细的说起今天的事。“往后啊,你就安心的在刘家住着,旁的事有姐替你操心。”

季桃扑在姐的怀里,闷声哭着,眼泪止都止不住,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就是想哭。

季歌也没说别的安慰话,只一下下,缓缓的顺着阿桃的背和头发。心里想,真正的季杏该放心了吧?

五月渐渐昼长夜短,趁着天光还亮堂时,众人抓紧时间识字写字做绣活做鞋子等,天色完全暗淡,星星一闪一闪的出现在天空,众人便把手里的事都收起来,一家人坐在竹塌上,这时候,还不是特别热,用不着打扇子,便这么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吹着晚风,嘻嘻闹闹的说话玩耍。

戌时正更声响起,说话声忽的一停,阿桃仰着脸看着满天的星星,拖着长长的音。“要睡觉了啊。”

“要睡觉了,明天二姐会回家。”三朵笑嘻嘻的说着。

季歌柔声道。“都睡觉去吧,睡的好新一天才会精神抖擞。”

“晚安。”都站了起来,笑容满面的道着晚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形成的这习惯,不知不觉中就变这样了,每天晚上说这两个字时,躺在床上总会觉的特别美满幸福,很快就能入睡。

刘大郎和刘二郎各搬了条竹塌放进了堂屋里。

躺到了床上,俩夫妻还得睡前唠两句。

“我给了娘五两银子。”季歌窝在刘大郎的怀里轻声说着,脑海里突然响起季母说的那些话,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你当了地主,也不会上门打秋风。莫名的有些无法言语的酸涩惆怅,她想,倘若她生了个女儿,定不会让母女关系到这个地步。

刘大郎拍了拍媳妇的肩膀。“我知道,你想给便给,不用顾及我,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自是全依你的。”媳妇在他面前日渐活泼俏皮,有了个十几岁的样儿,以往他说是要对媳妇好,得护着她莫委屈她,可如今他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心态,就想让媳妇能在他跟前更娇气些,想对她好,是那种想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好,想做天空也想做大山,完完全全的护着她。

“全依我啊?”季歌笑的眉眼弯弯抱着大郎的脖子,凑到了他的跟前,对着他的脸吹了口气,没羞没臊的说。“那我说要洞房你咋不依我?”

刘大郎拧了眉。“别使坏。”满脸的无奈。“说好了得等你满十六岁生辰那天。”说着,把媳妇拽进了怀里,哑着嗓子。“睡吧睡吧,快睡。”

季歌窝在他的怀里乐呵呵的直笑着,笑声窜进了刘大郎的耳朵里,勾的他全身痒兮兮的,他把媳妇往怀里勒紧了些,粗声粗气的说。“再不睡,我挠你痒痒了。”

“睡。就睡。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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