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筒子楼,易濯噙着一抹笑说:“我早说过你不是不善良,这会儿承不承认?”
“不要想复杂了,我就看他成绩不错,不想埋没人才而已。”应予撇过脸道。
“而已?”易濯笑着揭穿:“按常理说,你会费事找钟翎帮忙?”
“去了就照应一下呗,又能怎么着。”应予撇回脸来瞪视,“我干嘛跟你解释这些。”
易濯及时严肃着赞同:“就是,咱俩还解释什么。”他说着揽上应予的腰,唇边又流露出点点笑意。
他的话富含很多层,应予听的出来,睨了眼神给他,并不争辩。
“你们等等。”
两人回头,应以站在楼梯的第一个台阶上,干巴瘦的手攥着锈蚀的铁栏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事?”应予问他。
应以经过反复的心理斗争,嗫嚅道:“我就是想问问…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予没料到他问这个,见他满眼期待的样子,不太想打击他。
“你要听实话么?”
应以点点头,站的规矩,一看就是个懂事又恬静的孩子。
应晏邦能生出这样的儿子,应予着实怀疑,她直言直语道:“实话就是不怎么样。所以不用为没有父亲感到难过,完全不需要。”
应以抿抿唇,眼神有些不情愿。他从小成长在单身家庭,父亲的面都没见过,受了多少耻笑和欺负只有自己知道。
应予想他不能信自己,又做补充:“我成年后才回到应家,他虽然在我身边,但我和你是一样的。他这个父亲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你可能不信,事实就是这样。其实你这种性子不适合待在他身边,随便查查我的履历,你就会觉得庆幸。”
她作为明媒正娶老婆生的孩子都得不到该有的关怀,应以作为私生子进应家,没法预测应晏邦的苛刻要求和流言蜚语会在他身上起什么坏作用,毕竟像她这样心理承受力强又不在乎父爱的人不多。
应以不掩失望,松开铁栏杆搓了搓手心,低着头道:“谢谢,再见。”说完他几步并一步上了楼,逃离一般。
少年隐忍的表情触动了应予,她想起了儿时的自己,唾弃道:“我就想不明白。生了孩子不养,是吃饱了撑的想找几个人恨自己?睡.女人就那么有成就感?你们男人都是些什么脑残心理。”
易濯无辜躺枪,喊冤道:“怎么扯我身上了,我可是十几年如一日好么。”
应予睨他:“谁知道你找到我之前都干了什么。”
“我只能说我很忙,没空做杂七杂八的事。”说多无益,易濯简短地解释完转了话题:“你不觉得应以的母亲和伯母有点像?”
应予回想一张被生活摧残的脸颊,除去因风吹日晒变黄的皮肤和额头眼角的皱纹,郭娟确实神似像钟妈妈,再丰腴点就更像了。
“不要提醒我,我会更觉得他更渣。”她投以警示的目光,“你最好小心点。”
当然是小心别跟应晏邦一样渣。
这回易濯一反常态,什么话不说,定定地看她几秒,牵过她的手挪步出了破旧小院。
应予不满,昨晚让她改回的画风又变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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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本市已过初八,公司开始了新一年的运作,郭娟那边还没回音,应予在沙发上等到不耐。
易濯端着一盘水果过来,喂了她一块苹果,然后是香蕉和桔子,直到盘子空了一半才停下。自住到一起,她过上不愁吃的生活,伙食改善不是一星半点,过个年又胖了一圈。但由于她过瘦,胖了看起来还是纤瘦一族,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再加上那啥滋润,举止投足尽显女人味,老惹的易濯想犯.罪。
“想什么呢?”
应予喝口牛奶道:“今天早晨伍叔找我说股份的事儿,我不想拿他的,那边也不回复,早知道就施点压。”
“碰上这么大的事儿,一般人都要思考两天,不回复也正常。”易濯放下盘子问:“他那边什么情况?”
应予嚼着说:“过年期间笼络不少高层,尤其是那个张副总,已经成他忠实的狗腿了。”张副总是头一个要拔掉的肉中刺,她再给他几天上跳下窜,然后让他跌个敦实。“笼络归笼络,要不要跟他穿一条裤子另说。”
押错宝不是小事,锦予里和薄少承接触的高层大多呈观望状态,薄少承邀请照去不误,但不明确表态,按他们对应予的了解,没动静极有可能酝酿着大动静。
易濯持不同意见:“比起公司内的动向,他和外界的联系更重要。”
“什么外界联系,你有消息?”
易濯只给解说:“通常你能看到或者预料到的并不麻烦,麻烦的是他突然出的暗招,小心点儿没坏处。”
应予微眯着眼道:“每次你给我分析,我就感觉你不止是摄影师这么简单。”
“那是因为…”易濯故弄玄虚地停顿,当应予竖起耳朵的时候,他又道:“我在的圈也很乱。”
应予的眼神变换,客厅顿时冷了几度。易濯讨好地抱过她,贡献出自个儿的肩头,让她舒服枕着,单手拿出手机查看舅妈发来的短信。应予看他拿手机,蓦地想起自己的手机调在静音上,跳下沙发找来一看,果然有几个未接电话,有个是钟妈妈,剩下都是公司打来的。她朝下翻了翻,还有个未知号码下午两点打了三遍,那时候她在午睡。
易濯瞧上一眼说:“没准是应以的母亲,打回去问问。”
应予也是这个想法,选中号码拨回去,响了两声便接通了。
“您好,我这边显示您打过电话,有什么事吗?”
稚嫩又小心翼翼的声音传过来:“我是应以。”
手机里的声音不大不小,易濯刚好听见,相比应予奇怪的表情,他对这通电话表示理解。
应予问道:“下午的电话都是你打的?”
“是我打的,我想告诉你,我会把股份给你。”
“你妈同意了?”
“我自己决定的。”
应予了解了,这孩子有可能想出国,擅自做了决定。她道:“虽然我说这件事由你决定,你最好还是和你妈说一声。”
应以立马回道:“不用了,我想给你,我留着没有用处。”
他那感觉好像应予不要就跟急了,
“你想明白了?”
“嗯。”
“好,会有律师去找你,你签字就可以了。”
“嗯。”
“留学的事我尽快安排,你高考完就可以出去,你到学校跟老师说一声吧。”
“嗯。”
除了嗯还是嗯,应予没别的可说,道:“那这样吧,我说的一定做到,这个你可以放心。”
“我放心的。”应以,小声谨慎地问:“那我能常给你打电话吗?”
“可以,有事随时找我。”
应以吞吞吐吐没什么事,后面又没音了。
应予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公事化,又说:“我对我弟说话也这样,不要多想。”
应以更加沉默,电话那头像没人了。
应予不明白自己说的话哪儿出了问题,给易濯使了个眼神。易濯拢了拢她的肩头,低声说了句话,她侧瞄他一眼,不确定地对着手机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弟。帮忙不是因为股份,是因为我们有血缘关系,所以你有事需要帮忙都可以跟我说。”
“真的?”传来的声音有小波动和惊喜。
应予笑道:“你查过我了吧?我这个人一向说到做到。”
应以不好意思了,低着声嗯了嗯说等信儿,然后恋恋不舍地收了线。
应予放下手机问:“你怎么知道他想什么。”
易濯故作思考状:“我猜他从小没少受欺负,母亲顾不上,那他会想寻求父亲那一方的关怀,也就寄希望于你了。”
“寄希望没问题,但别成天委委屈屈的,一个男孩儿这样真要命。”应予看不惯软弱的性子,不然她当年不会泼出那瓶奶。她眸一转,道:“亏着你没那样,不然我受不了。”
易濯拉近她趁势邀功:“还得说你改造的好,看出自己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了么?”
应予嘴角一翘,对着帅脸被一顿揉玩。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