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打斗,翁不瞒站在铜鼎之上,而那堂主停在了偏殿的屋顶。
原来,刚才从远处传来的那句,指点易丹和江素月二人破解李有光剑法的人,是这位满头鹤发,被理贤扶着,从大云观外面徐徐走入的,年近九旬的长孙彦登。
翁不瞒落回地上,难得恭敬地上前说道:“翁大江拜见长孙师叔”
常佩瑶也捂住心口的伤,走下台阶说道:“弟子常佩瑶,见过长孙师伯”
李有光惊慌失措地,连连作揖道:“师父,你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下山也不跟弟子说一声,好让弟子去接你啊?”
“哼逆徒,一会儿再跟你算账”长孙彦登愤怒地呵斥道。
李有光听了这话,知道大事不妙,连忙低头转动着眼珠,心里盘算着如何是好。
一旁的佑铭,当然无法相信眼前所见。他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果然不是幻觉。于是他大声叫喊道:“爹,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一会儿再跟你解释吧,你们还好吧?没受伤吧?”理贤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常前辈她受了伤”佑铭说道。
易丹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对那长孙彦登说道:“晚辈易丹,见过长孙老前辈!老前辈您来得正好,这个李有光要杀人夺观,常前辈也被他打伤了”
长孙彦登慢慢地走上台阶,看了看常佩瑶的伤势,没有讲话。
江素月也扑上来,大声叫喊道:“师伯公,你来得太好了,请您赶紧惩治李有光这个坏蛋吧,他实在太过分了”
长孙彦登气冲冲地走上台阶,使劲儿瞪了江素月一眼,将手中的那本《芙蓉盆栽要诀》砸到江素月怀里,怒斥道:“难道你就不过分?”
江素月委屈地接过那本,带着长孙彦登愤怒的书,还差点掉到地上。自知理亏的她低头不语。
李有光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长孙彦登面前,继续下跪低头说道:“师父,您老人家来得正好,佩瑶师姐她纵容弟子行窃,毁坏我洞庭三派的名声,更加有辱师尊您老人家的道德美名。弟子正要替师父您老人家处置这两人”
一旁的江素月听了这话,愤怒地说道:“李有光,你无耻之极,还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长孙彦登抬起手一挥手,对江素月说道:“他的辈分好歹也是你师叔,怎可如此尊卑不分,蛮横无理?还不退下”
江素月听了这话,便不再说什么了。而那李有光昂首挺胸,一副得意的模样。
“我多年不下山了,没想到如今洞庭三派竟然混乱成这般模样”长孙彦登说道。
“都怪弟子们无德,让长孙师伯您伤神了,是弟子们不孝”常佩瑶是道。
“有光啊,我问你,为师当初教你大罗借光剑法的时候,是怎么告诉你的啊?”长孙彦登向李有光责问道。
“师父说,人剑合一,是要心跟道德合一,才可‘剑未出鞘,已服人心’”李有光低头说道。
“没错,若是你真的能‘人心跟道德合一’,你的剑法找不出任何破绽,无懈可击。可是你刚才将剑法和杀气合一,和心魔合一,你的杀气就会从天冲和天井两处穴道暴露无遗,从而成为这套大罗借光剑法的致命破绽。我当初创出这套剑法,就是以道德为本。若心怀善念之人,使用此剑法,便可仁者无敌、所向披靡。而你心魔缠身,使用这套原本无懈可击的剑法时,就会漏洞百出,毫无妙处可言”长孙彦登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有光听了这话,磕头如捣蒜一般说道:“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知错了。弟子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咱们洞庭三派的名声,一时太心急,所以才出手伤了佩瑶师姐,还请师父恕罪”李有光带着哭腔说道。
此时那消忧堂堂主站在远处的屋顶,见李有光已向长孙彦登跪地求饶了,便觉暂时应该灭不了洞湖派,但也不想空手而归,于是躲在面具后面,略带客气地开口说道:“既然阁下自认是有道德之人,就应该来评评这个理,洞湖派常掌门,纵容弟子偷了别人的东西,如今东窗事发,是不是应该物归原主呢?何以还要责怪这位前来主持公道的李有光?我看阁下也是徒有道德高尚的虚名吧?”
长孙彦登朝屋顶望去:“她究竟偷了你什么东西?”
“牡丹富贵图”堂主说道。
长孙彦登看了看江素月,说道:“是不是你拿的?是的话,把图还给人家”
江素月一脸难堪,但不想如此顺利就把东西交出去,至少也得戏弄一下那堂主才行,于是捧着书说道:“牡丹富贵图呢,我是没有的,不过我这里有一本《芙蓉盆栽要诀》你要不要啊?”
“少来胡扯,你今天要是不交出牡丹富贵图,任何人也袒护不了你”堂主说道。
“你快说,究竟有没有拿他的牡丹富贵图?”长孙彦登逼问道。
这时,佑铭连忙解释道:“哎呀,不好意思长孙老前辈,其实这本《芙蓉盆栽要诀》原本的名字就叫牡丹富贵,是在下误打误撞,把书名给改了,素月姐姐误以为是花卉栽培书,所以拿来送给您了”佑铭难为情地解释着。
“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你们昨天拿这本书给我的时候,说是什么芙蓉花的盆栽要诀,后来我一翻阅之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种花的书。只是拿花卉栽培佯装了一下而已,这里面的内容,实质就是那袁天罡和李淳风所著的《推背图》”
“推背图?请问长孙老前辈,何为推背图啊?”易丹好奇地问道。
“在大唐贞观年间,太宗皇帝请大相师袁天罡,和他徒弟李淳风,一起测算大唐以后国运前途。那李淳风按天相与周易八卦之法,一口气推算出了以后天下两千年之命运卦象。袁天罡推着李淳风的背,对他说‘不可再泄露太多天机了’于是后人便称这书为《推背图》,这书中预言过的许多事情,后来都成了真。所以这推背图也被称作,华夏第一预言奇书”长孙彦登一字一句地说着。
这时,翁不瞒过来,抢下江素月手中的书说道:“原来这书有这么神奇啊?来,我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
翁不瞒翻了几页,草草地瞄了几下,又摇摇头将书合上:“这里面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玩意儿啊?我以为是武功秘籍呢。看不懂,看不懂,还给你”说罢,将书丢给了江素月。
“据老夫所知,后来这推背图流落到了民间,各路诸侯争相抢夺,想以此推断自己有没有当皇帝的命数”
“哦原来如此,没想到这推背图如此神妙,难怪这天下之人争相抢夺”易丹说道。
长孙彦登瞪了江素月一眼,责问道:“这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江素月羞愧地答曰:“好像,好像是我从潭州,吕师周将军的府上拿来的”
“这吕师周私藏推背图,弄丢了以后不敢让官府的人去查,而是找到消忧堂的人来要书,至少可以说明两件事:第一他有谋逆之心,可能想自己当皇帝;第二嘛,或许他查证书后,认为天命不在自己身上,也不在那楚王身上。于是想将此书献给比楚国更强大的吴、蜀或中原大梁,以此来立功邀赏。他是吴国人,我看献给吴国的可能性最大。只是当初那吴王杨渥要杀他,是楚王收留了他,现在杨渥已死大丞相徐温独揽大权,有废傀儡杨隆演自立之势,吕师周想回到吴国自然要向徐温溜须献媚,哼,此人朝三暮四,其心可诛”长孙彦登一字一句地说着。
而一旁的佑铭不禁感叹道:“长孙老前辈,虽隐居岳麓山,竟对天下形势了如指掌,真是不简单啊。看来师姐说的没错,明着不与世俗往来,实则还在盼着明主”
“听长孙前辈这么一说,原来这本书背后还藏着这么大的阴谋,真是不可思议,咱们都被蒙在了鼓里,做了人的棋子”易丹感叹道。
“只可惜你们这些人,根本看不清楚这里面的东西。为了别人的皇帝梦,江湖儿女自相残杀。这样,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你们曾为他流过鲜血”一旁的理贤说道。
“没错,很多人浑浑噩噩,替别人卖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只是在为别人的一己私欲,而牺牲罢了”常佩瑶捂着心口说道。
而此时,躲在院子外面一颗大树上的两个大梁武士,见江素月手中拿着那本推背图,武士甲悄悄地问道:“这就是皇上想要推背图,咱们现在可以下手了吧?”
说罢,那武士朝朝江素月甩出一根三面铁钩的绳索,铁钩正好勾在江素月手里的树上,迅速一扯,将那本推背图勾了出去。江素月晃过神一看,慌乱地大声喊道:“啊…书…”
理贤见状,连忙拔出手中的剑甩了过去,将正在空中拖拽的绳索切断。那推背图便掉落在了地上,理贤欲上前捡书,那两个大梁武士从大树上跳下来,与理贤争抢。理贤捡起地上的剑,直攻一人的灵虚。那人拔出宝刀,与理贤缠斗起来。另一人欲捡起地上的推背图,却被飞来的消忧堂堂主甩出的铁一棍击毙:“哼,消忧堂的东西,你也敢抢”
那堂主落地后,弯腰伸手去捡那推背图,被翁不瞒一个跟斗翻过来拦住去路。
“我来拿自己的东西,请阁下让路”堂主说道。
“不瞒你说,我就不让,你能怎么样啊?”翁不瞒挑衅道。
“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那堂主甩出铁棍,朝翁不瞒打了过去。
而与理贤缠斗的那大梁武士,放出暗器偷袭,趁机脱身一个空翻,从从翁不瞒的侧后方,贴着地面飞过去,伸手拿起推背图,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突然被理贤从身后一剑封喉。
那武士抓着推背图,轻轻地转过身来,瞪大眼睛,嘴里涌着鲜血说道:“大梁皇帝的人,你们也敢杀”
“哼,杀的就是你大梁皇帝的人,还敢如此嚣张”理贤从那武士身上拔出宝剑,拿回推背图拍了拍书上的尘土,说道:“没想到,连大梁皇帝朱友贞,也派人来抢夺这推背图了,他已经当了皇帝了还要抢这图来干嘛?”
“可能那朱友贞也是想从这书中,知道自己的命运。哼,只知道骄奢淫逸,不知为天下谋福,这种人的命运又会好到哪里去呢?”易丹说道。
“没错,或许你猜得没错,那朱友贞派人来抢书,也是想绝了别人的念想,把皇位永远留在他老朱家”说罢,理贤将推背图还给了江素月。
而此时,跪在地上的李有光,连连磕头说道:“师父,徒儿错了,徒儿以后再也不敢来为难佩瑶师姐了,请师父原谅徒儿吧”
“哎算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们都在背后说我小气,其实是不了解我,我只是恨铁不成钢而已。既然你也是一片好意,并且已知错了,那就起来吧,师父就原谅你这一次了”说着,那长孙彦登弯下腰,伸出双手去扶李有光起身。
没想到这时,李有光将手上的毒针朝长孙彦登正面射了过去。长孙彦登没有防备,三根毒针全部没入了他的身体。
“师伯公…”江素月惊恐地喊道。
长孙彦登自知被毒针射中,立马封住自己的中府和神封两个穴位,不让毒血扩散太快。而在场所有人看到这一幕,无不震惊慌乱。
“啊…李有光你欺师灭祖,丧尽天良,竟然对自己的师父下毒手”常佩瑶大声斥责,欲冲上前,与之拼杀。
“长孙老前辈,你怎么样啦?”易丹连忙走上前,一把扶住长孙彦登。
理贤举起手中的剑,刺向李有光,李有光立马后退,捡起地上的剑,和理贤打斗了几招。理贤大声呵斥道:“李有光,还不快快交出解药”
“哼哼,此毒乃是天竺梵糜花,世上无药可解”李有光不屑道。
翁不瞒赶紧说道:“师叔,快坐下,我运功替你把毒针逼出来”
长孙彦登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抬起摆了摆,说道:“不用了,这都是命,我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尝”
“李有光,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长孙师伯收你做关门弟子,教了你三十多年武功,你竟然如此待他,你不怕遭天打雷劈吗?”常佩瑶愤怒地斥责道
“他教我武功是没错,但我也照顾了他几十年。他处处压着我,不让我出去为门派争光。但你让他扪心自问,他今天的一切,难道不是年轻时拼命争来的吗?自己有了一切,再劝别人放下看破,就没人和他争抢了是吧?都是伪君子。哼,他是什么样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李有光瞪大眼睛吼叫着。
长孙彦登没有理睬李有光的话,只是对易丹说道:“快,扶我进去”
易丹听了花,扶着长孙彦登向静修殿里走去。江素月也走过来,伸手欲扶,长孙彦登拉下脸说道:“偷来的东西送给我,陷我于无德,品行不正之人,不配做我洞庭派弟子。不用你扶我”说罢,将胳膊一甩,挣脱了江素月的手。
江素月难过地站在原地,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常佩瑶走到江素月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上前去,和易丹一起扶着长孙彦登走进了静修殿,江素月也慢慢地跟了进去。
“李掌门,快进去拿武功”那消忧堂堂主一边与翁不瞒打斗,一边提醒着李有光。
“不准进去,把功力都要传给我…”李有光大喊道,欲冲入静修殿内。而佑铭和理贤父子二人提着银光闪闪的宝剑,拦在大殿门口,不让李有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