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瓷儿闻言微微一愣,一时间竟回不上话来,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香草会提这样的要求,昨夜问及她的家室和文采,她含含糊糊只说了几句,当时就觉得她似乎有所隐瞒,现在又突然这么说,着实让她为难。
香草见她沉默,忧愁地望着她:“姐姐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是要被赶走的人。”
柳瓷儿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还有一点失望,过了好一会才道:“若是妹妹信得过我,我自然可以给你用。只是那张样图没有带来,我现在也没有时间再做一副,若是妹妹记性好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
香草见她答应,满脸感激,忙谢道:“妹妹实在感谢姐姐,妹妹以后会好生报答姐姐的。”
柳瓷儿冲她扬唇一笑,没再开口,开始为自己的纹样捉急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副一直想做的纹样怎么也想不出来。
焦急地打量着眼前的花瓶,苦思悯想了一会,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现代时父亲收藏的一件百鹿尊。百鹿尊是清乾隆早期为宫廷制作的最为华美的装饰瓷器之一,以青绿山林为景,绘十鹿或百鹿奔跑、穿行于山林之中,故亦称“百鹿尊”。
再仔细查看手中瓷胚,其造型倒有点跟父亲收藏的那件百鹿尊相似,若是在上面雕刻鹿和丛林,岂不是非常精美,既显得尊贵有灵气,又有奔跑的动态之美。
定了主意,心下满是激动,急忙拿起笔在纸上绘画图样。因为时间问题,百鹿肯定雕刻不完,那就改为双鹿在树林追逐,明快、简单又显得很有爱意。
匆匆定了大稿,开始认真地在瓷胚上雕刻。
时间过得很快,柳瓷儿刚雕刻完一只梅花鹿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这时负责宫人敲响锣鼓,说是中场有一炷香的时间休息。
足足雕刻了一个时辰,大家都有些疲惫,纷纷站起身子活动筋骨。孙宫人交代,为了避免比赛出现问题,大家不得离开座位,只允许在座位前放松。
柳瓷儿伸了伸胳膊,然后往香草那边望了一眼,只见香草还在埋头雕刻。仔细瞧去,发现她已是雕刻了大半个瓶身。心中惊叹,不想她竟然凭着记忆把她那幅《瑞鹤图》雕刻了出来。
轻声赞道:“香草妹妹的小手真巧,一会功夫竟然雕刻了这么多,上面的丹顶鹤雕刻的栩栩如生,比我在纸上画的还要好看。”
香草谦虚一笑:“姐姐过奖了,都是拜姐姐所赐,我才不会连什么都做不了。”
柳瓷儿:“只要妹妹拿定了主意就好,我只是怕自己的图不好,连累了你。”
香草摇了摇头,感激道:“姐姐不要这样说,香草觉得很好。”
柳瓷儿瞧着香草无所谓,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已经对她有了计量。
一炷香的功夫很快过去,大家都纷纷坐下继续雕刻。柳瓷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坐回位置。
但是她刚坐下,屁股上就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心中一紧,慌忙起身,可就在慌乱之中,自己的胳膊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的瓷胚。
瓷胚被撞,向一旁倒去。眼看就要摔到地上,柳瓷儿忍着疼痛,左手一伸,一把捞住了瓷胚。但是她的速度还是慢了一些,瓷胚的瓶口已是撞到桌子上摔碎了大半。
“糟糕!”柳瓷儿紧张地大呼一声。
正在埋头雕刻的宫女们闻声望去,只见柳瓷儿脸色发紫地一手支着身子,一手扶着破损的瓷胚。
众人不觉吸了口凉气,心想柳瓷儿这次闯了大祸。
孙宫人见状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接过柳瓷儿手里的瓷胚放到一旁,然后把她拉起身来,蹙眉问道:“怎么回事?我一再交代,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
柳瓷儿感觉屁股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支吾了好一会才道:“姑姑......奴婢好像被针扎到了屁股。”
众人一听,唏嘘一声,有几个看热闹的偷笑了起来。
孙宫人眉头蹙的更紧,低头检查了一下她的坐垫,发现没有什么异样,然后又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屁股。
“哎呦!”柳瓷儿疼的大叫一声。
孙宫人叹了口气,厉声道:“你跟我过来,其他人继续比赛。”
“是。”众人不敢再看热闹,继续忙活。
柳瓷儿一瘸一拐地跟在孙宫人的身后,疼的冷汗直流。
孙宫人把她领到一间屋子里,关上房门,让她趴在凳子上。
柳瓷儿忍着疼痛趴下,照孙宫人的吩咐把裤子扒开。
孙宫人仔细瞧了一眼她圆润光滑的屁股,只见上面乍现一粒红点,伸手摸了一下,感觉不像是针扎的。
“好像是什么虫子咬的,上点药应该没什么大事。”孙宫人道。
“姑姑,瓷儿觉得不是虫子咬的,好像是针扎了进去,我能感觉得到,您再帮我看看。”柳瓷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恳求道。
孙宫人叹息一声,道:“你这丫头还真是倔强,姑姑还能骗你不成。念在你被虫子咬的份上,打破瓷器的事我不予追究。你回去照常参加比赛,别的瓷胚我不会再给你,你要怎么挽回局面,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柳瓷儿闻言心下慌乱,勉强爬起身子,恳求道:“姑姑,还请您再给瓷儿一次机会,瓷胚已破,瓷儿还要怎么雕刻?”
孙宫人拢了一下面容,“怎么雕刻那是你的事,我不处罚你已是万幸。瓷胚是你打破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说你被针扎,没有证据,要如何跟大家解释?我劝你别在这儿费工夫,赶紧回去雕刻。”
柳瓷儿咬着牙,心下琢磨了一会,看孙宫人的态度,怕已是对她最大的开恩了。但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比赛?可她若是放弃,日后还不知要遭受多少排挤和取笑。
罢了,忍一忍就好!
心中定了主意,给孙宫人颔首一礼:“那奴婢这就去参加比赛。”
孙宫人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不一会,柳瓷儿又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比赛场地,香草和彩雀见她回来,都投来心疼的目光。柳瓷儿也冲她们点点头,示意她们放心。
勉强走到桌子前跪下,避开屁股上被扎的地方,埋下头来,咬着牙继续雕刻。
“呦!这是要耍什么把戏?瓷胚破了就是破了,怎么还有脸回来?”身后传来秀巧厌恶的嘲笑声。
“与你何干?”柳瓷儿蹙眉冷喝一声。
“是跟我没关系,只是你的瓷胚都成这个样子了,我劝你还是放弃的好。”秀巧拉着语调得意道。
柳瓷儿心下烦闷,不愿意与她争执。屁股上钻心的疼痛简直要了她的半条小命。咬咬牙,拿起那件破碎的瓷器,心中一片苦涩。瓷胚从瓶口处碎裂大片,若再雕刻双鹿丛林图怕是不行了。
琢磨许久,突然想起彩雀昨晚说的话,皇上因为梅妃的缘故极其喜爱的梅花,皇后又爱屋及乌投其所好。那她不如就雕刻一幅《鹿傲梅头》,把破碎的瓶口雕刻梅花装饰,瓶身下半部分依梅枝相称,中间正好是已经雕刻好的梅花鹿。如此一来,也能雕刻出一副作品,只是有点太过独特罢了。
没有办法,一切都不容她多想,只能咬着牙齿继续雕刻。
日渐西移,大概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比赛就要结束。这时只听一声“皇后娘娘驾到”惊住了众人。
大家丢下手里的刻刀,慌忙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参见皇后娘娘!”
周围安静下来,只听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穿过比赛场地,大家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去瞧。
过了一会,一道温柔沉稳的嗓音响起:“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大家行礼起身。
柳瓷儿朝那不远处的座位上望去,只见头戴凤钗,身穿黄色华丽衣裳的皇后娘娘端庄文雅地坐着,让人瞧着相当的雍容华贵。
陶瓷老师傅起身垂首站于一旁,比方前精神了许多。
“奴婢不知娘娘驾到,还请娘娘赎罪。”孙宫人给皇后行了一礼道。
“无事。”皇后笑笑,“本宫只是好奇这瓷活儿,便过来瞧瞧。你们进行的怎么样了?”
孙宫人行礼道:“回娘娘!马上就要结束了。”
“嗯!”皇后点了点头,扫了众人一眼,然后道:“那就继续吧!”
“是娘娘。”孙宫人颔首行礼,然后又冲一旁的负责宫人点了点头。
负责宫人得令,高喊一声:“比赛继续。”
大家纷纷行礼,然后继续坐下雕刻。
柳瓷儿吃力地跪下,此时的她已是疼的汗流浃背,时间紧迫,又由不得她犹豫,只好咬着牙拼命忍着。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比赛完毕,十位宫女立于一侧。负责宫人把每件瓷器贴了标签,摆在一排桌子上,然后由上头评比。
皇后扫了一眼雕刻各异的瓷胚,面上多是喜色,冲一旁的陶瓷师傅挥了挥手道:“师傅先过去瞧瞧看。”
陶瓷老师傅行了礼,然后蹒跚地走到那一排瓷胚前,仔细打量着瓷胚上雕刻的纹饰。
柳瓷儿感觉头晕脑胀,紧锁着眉头没有精神去看那陶瓷师傅的神色,无论这次能不能争取到执掌姐姐的位置,起码她已经尽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待柳瓷儿再次抬头时,只见那陶瓷师傅已经走到皇后身边小声说着什么。
不一会,皇后起身笑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让本宫去瞧瞧大家的手艺。”
皇后说完,由身边的大宫女扶着走到瓷胚前。跟来的陶瓷师傅给她一一讲解,皇后见到满意的会微笑点头。
又过了一会,皇后却停在一件瓷胚前观察了许久,她左右打量,尽是惊喜。
“这是谁雕刻的?”皇后问道。
孙宫人闻言急忙走上前去,看了一眼瓷胚低下的标签,回道:“回皇后娘娘,是宫女静初所雕刻。”
“哦?哪位是静初?”皇后似乎很感情趣。
“奴婢参见娘娘!”静初闻言上前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