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尽皆低首,大气都不敢出。
傅明礼一身素服走进门,携着满身寒意站定在云清面前,神色间未见悲喜,抬眸看人时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云清白棋落定,抬眸看去,傅明礼注视着她清透的眸子问:“是你干的吗?”
云清道:“不是。”
傅明礼紧蹙的眉倏地一松,表情显而易见地舒缓下来:“我信你。”
云清说:“你要是信我,就不会气势汹汹地来这里质问我。”
傅明礼凝着她不说话。
云清扔了棋子,眼里溢出些不耐,“出去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傅明礼没动。
云清:“你要是不走,那我就走了。”
傅明礼转身走向外,阔步出了门。
云清收回眸光,眼神不经意间瞥到对面,云兰满脸崇拜地瞅着她:“姐姐你好厉害啊,他来的时候那么凶,你三两句话就把他治的服服帖帖的。”
云清扔了棋子,棋子砸在棋盘上有不轻的一声响,她支颌道:“去告诉丞相,平国太后的丧礼收尾结束,咱们就离开平州。”
云兰先是大喜,咧开嘴乐了乐,迟钝地想起来:“姐姐不查敏亲王了吗?”
云清:“不必查了。”
云兰:“什么意思?”
“想知道的约莫都猜到了,想报复的,自会有人替我解决。”云清扯唇,眼里却看不到丝毫笑意:“就不必让自己沾染满手血腥了。”
云兰:“那姐姐,你舍得那个狗皇帝吗?”
殿内温暖如春,若有似无的檀香气味飘散在空气里,对面的女子倚在小桌上假寐,面前是局势大好的棋局,一颗与众不同的白子悬在棋盘和桌面的中间,云兰将棋子捡起来,瞅瞅云清沉静的面容,默默地闭了嘴。
彩蝶说姐姐最近心情不好,这话一点都没说错。
宫门下钥前云清出了趟宫。
自从上次她装病的事情之后,傅明礼再也没禁锢过她的自由,她出入宫门也没人敢拦她,一路畅通无阻地骑马奔向馆驿。
云清从正门进去,傅明礼派来的暗卫盯着她进门后招呼旁边的兄弟回宫里回禀云清的行踪,自己在门前守着。
而另一边,云清进了馆驿换了身衣裳悄悄从后门离开了。
擎云对云清这样绕圈子只为去一趟梅园的心思很是不解:“殿下要是想和那人见面总要事先通知对方一下,咱们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去了,那里会有人出现吗?”
云清抿着嘴不吭声。
擎云转过头面向前方,一面打马跟上她一面问:“殿下这样恼怒,是因为平帝不相信你吗?”
云清连个余光都没施舍过来,夹紧马腹加快速度,很快把擎云甩到了身后。
擎云叹了口气跟上去,识趣地不再说话。
主仆到了梅园,云清带着擎云走到之前的那座凉亭里,冲着虚空中喊道:“阁下手眼通天,定然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不若出来见一面?”
擎云本想说云清是在瞎子点灯白费蜡,朝四处望了一望突然感觉到不对。
真的有人。
这样的念头才钻出脑海,侧前方梅林里徐徐走出一道人影。
擎云抓住剑柄,警惕地看过去。
夜风吹拂,带来男子无奈地笑语:“容乐公主果然聪慧机警,实在是名不虚传。”
云清抬起眼睛,那边的男子拍拍手,凉亭四周凭空般出现四道黑影,紧跟着凉亭四角亮起了淡淡的烛光。
四道黑影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
擎云微讶,若论内功深厚,这世间他难遇敌手,但比起轻功,刚才这四人似乎比他更为精湛。
借着烛光,云清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他的外貌算不得出众,甚至可以说上一句相貌平平,五官之中唯有一双眼睛生得好看些,狭长的凤眸若有似无含着笑意,又似带着算计,看着就不好相与。
然而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皮相下,他一身高贵又清冷的气质令的他整个人都耀眼了不少,有一种看得见说不出来的从容气魄。
云清收回眸光,“阁下到底是谁?为何三番四次暗中相助?”
那人只是笑:“公主殿下应该追查俞国先帝的死因很久了吧?”
云清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男子行到她身边坐下,敲敲身前的桌面,邀请她坐下:“在下愿为公主殿下解惑。”
云清依言坐到她对面:“好。”她笑:“愿闻其详。”
男子招招手,亭口又出现了一名端着托盘的黑衣人,黑衣人将茶壶茶杯放到桌上后很快消失了,云清接过他倒好的热茶,听到对面的人用清清淡淡的口气说:“大约在二十年前,一名来自俞国的歌姬在平州声名鹊起,据说此女千娇百媚冰肌玉骨,更是饱学多闻,是个满平国都找不出第二个的妙人。”
云清抿了口茶水,静静地等待下文。
“卖艺不卖身的绝代美人,名声在外,自是有无数世家公子前仆后继,当时有两位公子,都表现得对这名歌姬势在必得。”
“我来猜猜。”云清放下茶杯,瓷器落在石桌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响,她道:“一名是如今贤名在外的异性王爷敏亲王,另一名……”她和男子的目光相接,大胆假设:“是我的皇叔承亲王,对吗?”
“聪明。”男子浅笑着说是,继而道:“敏亲王温柔敦厚,与当时微服出游、态度游戏人间的承亲王相比,女子显然对当时虽身份不显,却体贴温厚的敏亲王更感兴趣。两人之间海誓山盟,来往了好一段时间。”
“承亲王对那歌姬也称得上情深义厚,因为此事伤心了好一阵子,又赶上当时的俞国皇帝驾崩……哦,那应该算是殿下的皇祖父。因为殿下的皇祖父驾崩,他急急忙忙离开平州赶回俞都,从此就和这名歌姬失去了联系。”。
男子幽幽叹了口气,似感慨一般地说道:“好景不长,敏亲王家里为他定下了亲事,那歌姬出身卑微不堪为正妻人选,敏亲王有心纳她为妾,不想歌姬也是个清高的性子,宁死也不愿与人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