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成功地转向羽岚的问题上,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妖姬,等待着她的回答。
妖姬翘着嘴角,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伤脑筋的表情,苦笑着说道:“这个嘛,真的是错综复杂,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昨晚我只是拼命地想着用什么厉害的魔法,可以杀掉阿尔法,为玄月和天龙他们报仇,结果脑子里混乱得不行,越想越觉得头疼,有些记忆很模糊,很凌乱,根本就不是属于我的,而且还看到了很多奇怪的画面,可能是真魔王灌输给我的一些重要信息,想要暗示什么。”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袁子灵忍不住插话:“妖姬姐姐,你能不能把你的思路理清了再说啊,我完全听不明白。”
妖姬无奈地垂下了肩膀,发牢骚似地说道:“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突然在我脑子里闪现出来,就好像开闸放洪一样,想停都停不下来,我怎么说得清楚嘛。好啦,妹妹你先别着急,让我再仔细想想,很快就能想到了。哼!要不是那个该死的阿尔法,弄得我一身是血,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也不会变身,失去了理智,还让我看到一些惨不忍睹的画面,做出以死也偿还不了的事情。真是气死我了!”
羽岚看着妖姬露出愤怒而又自责内疚的表情,不想她意志继续消沉下去,用容易解决的问题,帮她整理思路:“妖姬,阿尔法对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妖姬蹙眉开始回忆,想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道:“我好像记得他说,每隔两千四百年,万妖国的女王就会使用圣光咏歌的第四章沉眠,对他重新施加封印,让他无法从沉睡中醒过来。好像还说什么万妖国的女王,混有妖精王的血脉。还说如果我会圣光咏歌的终章咎罚的话,他已经身受重伤了。”
“圣光咏歌!”银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情绪不自觉地激动了起来,大声说道:“没错,妖姬最开始使用的就是圣光咏歌的初章禁锢,一首很美妙却又很震慑的曲子,好像是一种封印术,不过遗憾的是没有成功困住阿尔法。”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吭声的绯炎,喃喃念出阿尔法的话:“妖精王临死之际对魔族下的诅咒,吾以为不会再有,没想到妖精王的血脉还能传承至今。”
众人惊异的目光集中到绯炎身上,绯炎平静地反问:“这是阿尔法对妖姬说的话,我记错了吗?”
妖姬连忙摇了摇头,深感佩服似地笑着说道:“绯炎,你太厉害了,竟然有瞬间记忆的本事,真是一字不差!”
“这妖精王是什么人?居然可以对魔族下诅咒,还有连阿尔法也忌惮的圣光咏歌,如果能解开这些谜团就好了。”葛岚一番引人深思的话,让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妖姬灰心丧气地撇了撇嘴,渐渐黯淡的双眸,流露出寂寞和痛苦的神色,沉声说道:“要是玄月在这里就好了,只有他才能把我脑子里的东西,重新整理出来,这样就能解开这些谜团了。”
无意间提到生死未卜的玄月,气氛突然变得感伤起来,每个人都沉默不语了。
浩玥一阵犹豫过后,站到妖姬面前,以恭敬的态度,一本正经地说道:“女王陛下,请恕浩玥冒犯,帮助陛下搜索一下真魔王灌输给陛下的信息。”
妖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愕然反问:“你能行吗?”
浩玥立刻单膝跪下,深深地垂下头说道:“陛下,虽然我不会浚窥魔法,但是龙族也懂得一些解开深层记忆的法术,当然不会对陛下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就好像人类使用的催眠术一样,只是引导陛下进入深层记忆的幻境中,让陛下能够再次身临其境,说不定可以解开陛下心中的困惑。”
“既然有这种办法,怎么不早说!”妖姬连忙把浩玥拉了起来,受到好奇心的驱使,自己也想弄清楚那些凌乱模糊、如同前世般的记忆,还有妖精王血脉的秘密,催促道:“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对我催眠吧。”
“请陛下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全身放松,我会用法术引导陛下进入幻境。陛下在幻境中看到的所有一切,都是发生过的事情,而且也不是你亲自经历的事情,不会因为你的强加干涉而改变,你也碰不到任何的东西,只需要旁观就行了。有一点请陛下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陛下都不可以把感情投入进去,因为你的精神一旦崩溃,就会导致你的记忆错乱,甚至是失去所有的记忆。”
浩玥的这番说明,让绯炎脸色阴沉下来,语气生硬地质问道:“你不是说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吗?失去所有的记忆,也能称之为没有伤害?”
“只要陛下记住一切皆为幻境,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自然不会有问题。”其实浩玥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而且这么做心理上也有罪恶感,才会如此犹豫不决。虽然不是十分了解妖姬女王的性格,不过从这两天的相处看来,这位第五十七代的万妖国女王,和袁子灵一样有些好管闲事的脾气,而且本性善良,如果在幻境中不能保持冷静,肯定会有失去记忆的风险。但他不得不这么做,这个世界即将面临末日浩劫,只要从妖姬的记忆中,找到真魔王所提示的魔族的弱点,才有打败魔族的可能。
这时,躺在床上的妖姬,抬起头来,对绯炎露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自信满满地说道:“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无论我看到什么,一定冷酷到底,不管闲事。”接着,把脑袋落回枕头上,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全身保持放松的状态。
“浩玥,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浩玥凝聚全身的神力,灌入右手,伸出食指抵在妖姬的额头上。
指尖散发出温暖的橙色光芒,随着浩玥低声咏唱的咒语,指尖的光芒缓缓没入妖姬的额头中。
妖姬很快就失去了意识,仿佛灵魂出窍般,进入到遥远的幻境中。
众人沉默不语地注视着妖姬,心里都捏着一把冷汗。
绯炎眉头深锁,脸色阴沉得吓人,盯着浩玥的眼神充满了敌意,感觉随时都会杀掉他这个把妖姬置身危险之中的人。羽岚一眼看出绯炎的憎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怪他对妖姬用情太深,所有伤害妖姬和想要伤害她的人,不管对方是谁,都会被他当成自己的敌人,欲除之而后快,根本不听劝,身为他的弟弟,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过多久,陷入睡梦中的妖姬,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扭动着身体激烈地挣扎起来,美丽的脸孔因为极度恐惧、愤怒和悲伤而扭曲,发出含混而苦痛的呻吟,却始终没有清醒过来。
袁子灵大惊失色,慌张地说道:“浩玥,妖姬姐姐的样子很不对劲,快把她弄醒。”
浩玥的意识正与妖姬的意识连接在一起,通过妖姬的眼睛,目睹到幻境中发生的事情,根本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这是无法形容的凄绝惨烈的光景,原本美丽宁静的大森林变成了一片火海,到处堆满了令人触目惊心的支离破碎的尸体。这完全不能称之为战争,而是一场单方面血腥而又残酷的杀戮。魔族大军踏进妖精之乡后,就毫不容情地将妖精一族屠杀殆尽,连老弱妇孺都没有放过,甚至还很享受这种屠杀的乐趣,以各种残忍恐怖的手段,杀害那些手无寸铁的妖精们。
妖姬身处在这样的幻境中,对魔族的屠杀怒不可遏,拼命地想要阻止他们,可是什么也做不到。无论使用什么魔法攻击魔族,还是想要捡起地上的武器,无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魔族,还是去救身边的妖精,都是无能为力。妖姬就好像空气一样的存在,什么也触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痛不欲生。
最后画面转到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下。这棵古树和森林里的其它树木很不一样,树干上重重缠绕着坚硬如钢的深蓝色藤蔓,呈蜘蛛网状茂盛生长,一直延伸到树梢,俨然把古树包裹在藤蔓之中,散发出神秘的绿光,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数十名妖精守卫围成一个圈,把妖精王保护在中间。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敌人,正是魔族大军的至尊君王阿尔法。
妖精王拥有倾国倾城的美貌,紫色的秀发整齐的盘起,头戴月牙形的王冠,明亮的金色眼瞳,丰满的****和纤细的柳腰,包覆在长及脚踝的碧绿色华服下,勾勒出美丽而细致的曲线。她的外貌,不只是男性,就连女性也会为之倾倒。从外表无法猜出她的实际年龄,看上去非常年轻,但沉稳的态度显示她已是成熟之人。在她手上则握有一把造型相当奇特的法杖,是用深蓝色藤蔓打造而成,散发出耀眼的绿色光辉。
妖精王眼中闪烁着坚定不屈的信念,即使被魔族逼到了绝境,妖精一族惨遭了灭族的命运,仍然无法掩盖她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严,冷声质问道:“阿尔法,我族与魔族一无来往,二无恩怨,为何今日对我族赶尽杀绝?”
阿尔法露出锋利的獠牙,俊美的脸上浮现充满挑衅的狞笑:“爱尔菲缇娜女王,圣光咏歌对吾族是个威胁,会成为阻挡吾统治全世界的绊脚石,必须得毁掉。”
爱尔菲缇娜明白了阿尔法的野心,一向温柔和蔼可亲的女王,也不禁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用坚定而决绝的语气说道:“阿尔法,你因为人类对你的背叛,杀光了所有的人类,又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先后诛灭天翼族、龙族、圣灵族,但是就算你今天将我族灭绝,你的野心永远都不会实现。我、爱尔菲缇娜,用妖精族所有人的鲜血和灵魂,以及我的鲜血和灵魂,奉献给我族伟大的守护神树,请赐予我诅咒魔族的力量,让我族的血液成为毁灭魔族的致命毒药,化成将魔族的灵魂都烧掉的火焰。今日的灭族之恨,总有一天报应在你们魔族身上!”
阿尔法不以为然,对妖精王的诅咒嗤之以鼻,但是看到爱尔菲缇娜和那些守护她的妖精,身体化成点点绿光,被那棵参天古树所吸收,还有无数的绿光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朝守护神树发动魔法攻击。
不过所有的攻击,都对守护神树无效。
阿尔法顿时恼羞成怒,显出恶魔的原形。身体变得像巨人一样庞大,背上长出一对没有羽毛的膜翼,犹如燃烧的黑色火焰,头顶冒出犀利的长角,还有着一条像龙一样的尾巴。
阿尔法举起永夜魔剑,释放出强大的魔力,不停地挥砍着守护神树。周围连续发生大爆炸,地面剧烈震动着,被炸得尘土飞扬,可是守护神树完好无损,连一点剑痕都没有留下,依然吸收着绿光,直到将所有的绿光全部吸收,然后绽放出强烈耀眼的光芒。
下一瞬间,魔族大军被光芒所吞没,来不及反应,便灰飞烟灭,只有几位魔力强大的贵族和阿尔法侥幸逃脱,不过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夜色降临大地,除了守护神树,整个妖精之乡变成了一片荒芜。
守护神树的树干突然打开一个缺口,有两个小孩子从缺口处走了出来,男孩看上去有十四、五岁,女孩则只有五岁左右。两人泪流满面,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凄凉景象,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还有幸存者。妖姬大部分的意识因为冲击和绝望而僵硬,此刻发现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竟无法掩饰心中的喜悦,飞快地冲了过去,想要帮助他们。可是两人完全看不见妖姬,无论怎么呼喊,对方也听不见。
妖姬不禁感到心急如焚,正焦躁烦恼的时候,菲碧奥萝拉从天而降,来到了女孩的面前。
菲碧奥萝拉用哀伤怜悯的眼神,看着小女孩,柔声说道:“你就是妖精王唯一留下来的血脉,贝蒂菲缇娜公主吧!爱尔菲缇娜女王的死,我深表遗憾和歉意,请贝蒂公主随我离开这里,我会好好照顾你。”
贝蒂菲缇娜抽泣着抬起头来,还来不及答腔,男孩便抢先警戒似地护住贝蒂菲缇娜,拔出腰间佩带的短剑,向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声色俱厉地吼道:“你是什么人?是阿尔法派来杀我们灭口的吗?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男孩的黑色眸子里明确地存在着敌意,菲碧奥萝拉温和地笑了笑:“不用害怕,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我是神族的诸神之王,菲碧奥萝拉,在水晶球中看到妖精族被魔族屠杀,特意赶来援救,可惜来迟了一步。只要你们愿意跟我走,我保证你们永远受到神族的庇佑,免受魔族的伤害。”
男孩为此犹豫不决。贝蒂菲缇娜上前挺出了身子,仰望着菲碧奥萝拉,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你真的会保护我们吗?”
“当然。”菲碧奥萝拉点了点头。
贝蒂菲缇娜回头看向男孩:“米斯,我认为这个人可以信任。妖精之乡不存在了,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不如跟她走吧。”
米斯收起短剑,单膝跪地,以妖精骑士独有的礼仪,伸出右手轻轻握住贝蒂菲缇娜的手,非常虔诚地吻上她的手背,认真地说道:“贝蒂公主,米斯愿意成为您的骑士,永远追随在您左右,忠诚守护,绝不背叛欺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贝蒂菲缇娜受宠若惊似地想要退开,却又不敢亵渎如此神圣的仪式,只好用另一只手抚上米斯的头,紧张得连说话也吞吞吐吐了:“我……贝、蒂……菲缇娜,接受……你的、誓、言……”
仪式完成。米斯站了起来,很自然地牵着贝蒂菲缇娜的手,对菲碧奥萝拉恭敬地说道:“奥萝拉女王,多谢您的救命之恩!今后,也请随意差遣我。”
菲碧奥萝拉淡淡地说了一句:“跟我走吧。”接着,转过身去,在前面带路。
米斯牵着贝蒂菲缇娜紧跟在后面,带着对魔族的仇恨以及无限的哀伤,离开妖精族生活了上万年的森林。
妖姬安心地吐了口气,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远。突然,菲碧奥萝拉转过头来,像是看见了她,又似是对着虚空,露出别有深意的微微一笑。
“……真魔王,你别走!”妖姬觉得她肯定看见了自己,想要追上去,但是眼前的景物随即摇晃起来,整个人掉进黑暗的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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