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心理早有准备她会这么回答的,为什么此刻听到了她的回答,他的心还会难过?
“这里就……没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吗?”
留恋?她没有想过这个……这里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瀚明见宁兰沉默不语,心又是一沉:“你们都想离开这里……难道只有离开了这里,才是你们想要的吗?”
你们?他是在为晚妃娘娘要出家的事情,心情不好,想不开吗?
晚妃娘娘离开这里出家,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解脱。
“也许,离开这里对于母后来说是一种解脱。”
“解脱?你也是这样想的吗?”瀚明的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解脱?离开他是解脱?对她来说离开他是一种解脱?呵呵!为什么?他就那么让人讨厌吗?
“嗯。”太后心里有太多的心结,就好比她坚持住在思悔宫里,因为她太怨怪自己不能原谅自己的缘故。
瀚明听完宁兰的答案,心里很不舒服,明确地说,很受伤。忽然呼吸沉重了起来,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让他想要离开凉亭。
“孤王会认真考虑。”
瀚明说完,将手里的伞放在凉亭里的石桌上,转身要离开凉亭。
宁兰见瀚明转身要走开,立即起身追问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没有伤害我的二皇兄?”
瀚明停下了脚步,头未回,苦涩一笑,问道:“孤王说的话你会相信吗?”他没有骗过她,可是她不相信他,既然不相信,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他不了解她,她又何曾了解过他?也许,这就是天意。
宁兰见瀚明说完,向着亭外走去,着急了,脱口追问道:“耶律瀚明,你到底命令闵睿将我的二皇兄到底带到哪里去了?”
虽然知道那个人这一生是她的二皇兄,虽然知道,他心里还会不舒服。她的关心,她的目光盯着的永远是那个人,他嫉妒过,愤怒过,不顾一切的付出过,即便如此又能改变什么?他对她来说只是恶魔而已,离开了他,就是解脱,既然如此,留她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凉亭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空的乌云渐渐散去,风静了下来,树枝上挂满了珍珠,大理石的地面水渐渐散开了。空气中散发出一种味道,那种味道叫做绝望背后的放手。
瀚明缓缓转身看向宁兰,面色淡定,黑瞳黝黯的仿佛是一滩深水,只是用淡漠的眼神看着宁兰,许久,说道:“已经送他回了大齐。”他让闵睿将那个人送回他的人身边,确保他安全地出关。做这些,只是因为她。不是因为他是向天羽,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她。因为她在乎那个人,所以他没有伤害她在乎的人。
宁兰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大齐?他送他的二皇兄回大齐了?怎么会?看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的瀚明,宁兰不确定地问道:“你的话我能相信吗?”
宁兰的追问,瀚明没有回答,转身之际丢下了一抹让人看不清楚的笑意离开了。
“哎……”
他的话是真的吗?她应该相信他吗?为什么她总是看不清他?到底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为什么这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心好像失去了什么一般,很失落,空空的?
瀚明走后,宁兰在牡丹亭里又呆了许久,刚到赝梨宫不久,便看到蕴儿迎了过来。
蕴儿看了一眼宁兰手中拿着的黄色油伞,稍稍愣了下,立马迎了上来:“公主。”
“嗯。出了什么事?”
蕴儿接语禀道:“萧妃娘娘来快一炷香的时辰了,一直未走。”
“她?她来这里做什么?”
宁兰听后皱起了眉头,思索了下她不觉得她和萧静有什么见面的交情。不过,以萧静飞扬跋扈的性子,能在赝梨宫里等她一炷香的时间,一定不会是来向她说风凉话的。那她找她做什么?是有事相求吗?不管来找她的理由是什么,也不必多加费神,一会儿见了面自会明了。
蕴儿摇了摇头说道:“好似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等到公主不可。”
宁兰走进苍穹宫,便见到萧静一身淡色衣装,面有焦急之色地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这样素淡的装束和她平日里的打扮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从她拿着茶杯的手中上看出,她内心里不只是着急,还似乎有着什么恐慌的事情,因为她握着茶杯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虽然她有心地握抓势地端着茶杯。
萧静在宁兰走近两米处,才从失神中回了神,一见到宁兰,立即放下了杯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宁兰行礼:“臣妾参见王妃娘娘。”
从萧静恭敬行礼的态度上,宁兰虽然有些意外,却不吃惊。
天底下能让一向骄横跋扈的萧静,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谦卑有礼的人,没有几个人。她不觉得她有那么大的能耐,既然她没有,那有的人屈指可数,很有可能是他。
和他有关?想到这里宁兰皱起了眉心。若是和他有关,一定不是小事。
萧静……等她定是有事求她。
宁兰正要开口让萧静免礼,不想萧静突然跪在了地上。
“臣妾向王妃娘娘赔罪。臣妾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王妃娘娘的事情,伤害了王妃娘娘,臣妾恳求王妃娘娘治臣妾的罪。”
看着跪在地上的萧静,昔日里她是如何狠毒地对她?对她,她能释怀,可是裳儿的事情,她不会不可能释怀。当初她和伊妃合谋害她,让裳儿惨死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她又怎么会原谅她。
“萧妃行如此大礼,本宫受不起。你认罪也选错了地方,你应该去苍穹宫。蕴儿,本宫乏了,替本宫送送萧妃。”
宁兰说完转身向着寝宫里走。
“王妃娘娘请留步。”萧静叫住了宁兰,又说道:“王妃娘娘,臣妾知道臣妾对王妃娘娘所作的事情不可原谅,臣妾知道臣妾没有颜面来要求王妃娘娘来原谅臣妾。可是,臣妾今日来此,是真心赔罪的。臣妾真的知错了。”
萧静说到这里,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宁兰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刚走两步便闻得萧静的声音又响起,并且伴着说话声还有刮耳光的声音,一声一声,响亮而有力。
“臣妾对不起王妃娘娘,臣妾该死,臣妾该死……”
宁兰缓缓转身看着脸颊已经红了的萧静,冰冷地说道:“你对本宫所作的一切,本宫可以不追究。可是,你们对本宫的侍儿所作的一切,本宫不能原谅。她们也不会原谅你们,尤其是被你们害死的裳儿,本宫相信她更不会原谅你!萧静,你不用在这里使用苦肉计,无论你的抱着何种目的来这里,对本宫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萧静立即解释道:“王妃娘娘,臣妾知道,臣妾曾经做了很多对不起您的事情,可是,抓裳儿,打伤裳儿,臣妾真的没有插手。臣妾曾经打过您的侍女,那也是当着你的面打的,臣妾曾经针对王妃娘娘您,想……想要除了您,这些臣妾做过臣妾都承认,可是,裳儿的死真的和臣妾无关。裳儿姑娘被抓打成重伤,臣妾事先都是不知道的。”
宁兰唇角冷冷一扯,说道:“哼!那又如何?你以为你这样说本宫就信了你?就算你没有直接害死裳儿,帮凶总是逃不了的吧?”
裳儿死的那么惨,她不报仇怎么对得起裳儿?
原谅?更不可能。
萧静沉下面色说道:“是,臣妾知罪。无论臣妾说什么,王妃娘娘一定都不能原谅臣妾以前做的坏事。臣妾愿意接受王妃娘娘的任何惩罚,只求王妃娘娘原谅臣妾。若是王妃娘娘想要臣妾给裳儿姑娘赔命,臣妾……臣妾也愿意,只要王妃娘娘原谅臣妾……”
宁兰厉声打断了萧静的话,冰冷地质问道:“够了。萧静,你说这么多是真的想要本宫原谅你,还是另有其他?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王妃娘娘……”
“蕴儿,送萧妃。”宁兰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入了寝宫。萧静的一番举动和言词弄的宁兰心情不是很好。对于萧静来认错的诚意有多少?她没有心情探究。若不是她们害死了裳儿,若是她们伤害的人知是她,她或许会原谅。
不管萧静今日来此认错也好,还是另有目的有求于她也好,她都不会帮助她。
宁兰进了寝宫之后,一直到了快用晚膳时,都未再出寝宫半步。
一者,她不想出来,二者,也是最重要的,她不想见到萧静。
蕴儿走进寝宫对着看书的宁兰问道:“公主,晚膳已经备好了。是送进来,还是……”
宁兰抬起看着书本的双眸,问道:“她走了没有?”
蕴儿摇头说道:“还没有,萧妃娘娘还跪在哪儿。”
她竟然还跪着?秀眉打起褶皱。真没有料到,萧静竟然一直跪到现在。
到底有什么事情求她?
好几个时辰了吧?她一向嚣张跋扈,如今,在外面跪了这么久不走,也算是够固执了。
宁兰忽然想到当年她在太后奶奶宫里长跪的事情,那时是为了救她的母妃,也是跪了很久很久,太后奶奶就是因为她的固执和坚持打动,才答应给她机会为她的母妃平罪。
时隔多年,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如今的萧静倒是有着几分相似当年的她。
宁兰放下了手中的书,对着蕴儿吩咐道:“你去告诉萧静,让她别在这里跪着了。无论她求的是什么,本宫都不会帮她,她跪多久结果都是一样。”
“奴婢遵旨。”蕴儿应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走了进来,对着宁兰说道:“奴婢将公主的意思向萧妃娘娘表达了。萧妃还是不肯走。”
听完蕴儿的禀报,宁兰走出了寝宫来到了萧静的跟前,很不客气地说道:“萧静,本宫清楚地告诉你,本宫不会帮你。你要跪去别处跪,不要在本宫这里跪着。”
萧静吃疼地皱着眉头,微弱地说道:“王妃……娘娘……臣妾知道,您还不肯原谅臣妾。可是,臣妾真的无路可走了。臣妾求求王妃娘娘救救臣妾的家人,只要王妃娘娘愿意帮忙,臣妾立刻死在王妃娘娘的面前谢罪。王妃娘娘……求求您,求求您了……”
她是让她救她的家人?看来和她猜测的不差。曾经对她那么恶狠的女人,也会为了她的家人放弃她的性命?
“蕴儿!”宁兰给蕴儿使了个眼神。
咣当一声,蕴儿拿出了一把匕首丢在了萧静的面前。
萧静愣了下,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王妃娘娘……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帮臣妾了是不是?”
“你不是要谢罪要求本宫原谅你吗?现在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一根手指,这也是给裳儿一个交代。至于帮不帮你,本宫依然不会改变心意,本宫不会帮你。”
宁兰说完背过身子,不看萧静。
萧静双手颤抖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她抛弃了自尊,抛弃了她的骄傲,是为了她的家族,更是为了她的娘,只要可以救她的娘,她可以不要她的命,能够求得眼前这个她恨的女人原谅,就离救她的娘和家族更近一步,她只能豁出去了!
“臣妾……叩谢王妃娘娘给臣妾机会赎罪。”萧静说完不一会儿,便是一声惨叫。
“王……王……妃……娘娘,臣妾……给您赔……罪……了……”
萧静说完便晕了过去。
“蕴儿,给她包扎伤口。”
“遵旨。”蕴儿快速地给萧静包扎好了流血的手。
“派人送她回去,将她的那根手指送到裳儿的坟前去。”虽然萧静不是直接害死裳儿的人,可是,她也是帮凶。裳儿本来还可以得救的,若不是她的那声高喊刺客……
“奴婢遵旨。”
宁兰依然没有回头看萧静,而是向着画屏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告诉她,本宫与她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她家里是无辜的人,一个也不会死。”
宁兰没有问萧静他们家里的人到底犯了什么罪,也不打算知道。只是令蕴儿找来了《论语?雍也》一书的最后一页,宁兰写下了一句:‘仁君者,治理天下,不迁怒,不迁罪。尊仁爱,尊瓢饮之恩。执法者,行法不以固守法则而行之,除恶不以一人之罪,祸及鸡犬。’
宁兰写好之后,又吩咐了蕴儿一句,令蕴儿将书送到了苍穹宫。对于萧静请求之事,她能做的全做了。萧家人最后命运如何,那不是她能决断的,要看耶律瀚明愿不愿意放过。萧家对耶律瀚明有恩情,若不是做了不该做的,耶律瀚明也不会做的太绝。
耶律瀚明性格虽有些暴躁,可却不是一个昏君。一个昏君,是不能将大汗国发展的如此壮大,也不会让他的子民那么爱戴。
翌日,晌午。
“公主,萧妃娘娘家的事情有了结果。”
“如何?”
蕴儿回禀道:“从吉公公哪里,奴婢听到了一些。闵将军和幕僚太傅一同递上了折子,弹劾了萧家五大罪状。大王盛怒,将与牵涉案件之人一律游街处斩;萧家无辜被牵连的成人,男的做苦役世代为奴,女的做苦工时代为婢;上了年岁的妇女老人,服役三年免其罪责;小孩,三代之内不得入朝为官;至于萧妃娘娘,打入冷宫直至老死不得迈出冷宫半步。”
五大罪状,这样的处置没有灭萧家九族也算是宽仁了。
“你说闵睿回来了?”
“是。”
“吩咐人传令闵将军,本宫要见他。”
“奴婢遵旨。”
蕴儿应声退出去不久,萧妃的宫中便派来了一个奴婢。
“奴婢是萧妃娘娘身边侍女云儿,参见王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嗯。”
云儿打开了盒子,高高地举了起来,说道:“主子让奴婢给王妃娘娘您送来一件物品,主子让奴婢带了句话:王妃娘娘的大恩一生不敢忘,余下岁月会为娘娘祈福。”
白玉观音?萧静真的变了?宁兰点头让人手下了白玉观音。
“主子还让奴婢传一句,主子之前与伊妃娘娘之间所做的事情,她已经禀明了大王实情。”
退了早朝,瀚明为了幕僚和闵睿,令人在苍穹宫里摆设了酒筵。
“种粮与河堤之事,辛苦了老师了,孤王敬老师一杯。”
幕僚立即起身说道:“微臣不敢,这是微臣身为臣子的职责。”
瀚明笑着说道:“老师不必多礼。今日无君臣,只是一顿家常饭。孤王是你的学生,闵睿也是你的学生。”
“微臣领旨。”
瀚明与闵睿早些年间都是幕僚的学生,这是幕僚一生之中最为骄傲之事。如今,两个学生都有了他们自己的辉煌人生,他万分的欣慰。
散了酒筵,瀚明独留太傅一人。
瀚明有着几分醉意,脑子却很清醒,看着幕僚低沉写着心事的脸,说道:“老师,那个女人不在了,你应该知道了吧?”
幕僚默默地点了点头,一种难以掩饰的悲伤浮上了他那张写着岁月痕迹的面容,举杯杯空。
瀚明又为幕僚杯子添上了酒,继续问道:“多年前,你为何要放弃那个女人?后悔过吗?”
幕僚沉默了许久说道:“一切都是天意,后不后悔都无济于事。注定了有缘无分,就算是强求,最后还是不会在一起。强求,只会玉石俱焚。”
有缘无分?强求得到也会失去?玉石俱焚?他和兰儿之间是不是只有缘没有分?所以,他越是想得到,却越是得不到,伤的越深,这也是天意吗?
瀚明一连喝了两杯酒,继续问道:“这些年,心爱的人与别人生活在一起,生儿育女,老师也不曾后悔过?一次也没有?”
“若说一次也没有,也不全然。若说后悔,只后悔当年没有早些去她家求亲定下缘分。后来,她进入宫中,听说她过的幸福,倒是不曾后悔过。”幕僚说道这里,稍稍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真爱一个人,她笑你就会笑,她幸福,你也会幸福。真爱一个人,你只想为她做些什么,而不是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即使,她的幸福与你无关,即使,你只能静静地站在远方看着,你还是不舍得去破坏她的幸福,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着她。”
瀚明听完幕僚的一番话,笑了笑,举起酒杯与幕僚同饮了一杯说道:“只是付出而不求回报的爱着一个人?真爱一个人只希望她幸福?老师,你可真的算得上是一代情圣了!”
在瀚明的坚持之下,太后又在宫里多呆了两天。最后,瀚明还是妥协让太后离开了皇宫。不过协议,太后只可以带发修行,而且此事不得传扬出去。一则是为了太后的安全,二则是为了皇家的体面。太后出宫时,只准备了一辆马车,身边只带了喜鹊一人,由于太后出家一事是秘密,在太后的要求下,送行之人,只有瀚明和宁兰二人。
马车使出宫门渐渐远去,瀚明站了许久,却未踏出宫门半步。瀚明步担心太后一路的安全,因为在前一天夜里,他就安排好了一切。
瀚明看着宫门外太后消失的方向,伫立许久,神色十分忧伤。
“这偌大的一个皇宫和孤王,最终还是没能留下母后。”
宁兰看着瀚明落寂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太后离开,她能了解太后的心思,此刻,瀚明身上的失落和悲伤,她也了解,虽然知道,她却不知道怎么去开导。
她相信,他心里也是明白太后的心思,不然,他也不会同意让太后离开皇城,带发修行。
沉默了好一会儿,宁兰低声说道:“离开红尘纷扰,没有世俗牵绊,不失为一种福泽。”
瀚明带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宁兰,转身向着宫里走。
宁兰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天空中有种几片云朵儿,舞动着曼妙的身姿,在一条岔路口,瀚明停下了脚步。
“跟我去一个地方。”
“好。”宁兰脑海闪过拒绝的念头,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拒绝出口,而是温顺地点了点头。面对耶律瀚明,宁兰虽然还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可是,最初的那些仇恨已经全然消失了。在她听过闵睿的话后,她就已经不怪瀚明了。
宁兰跟着瀚明到了先王陵墓,一番跪拜,行的是大礼。
“行过礼了,你先回去吧,我想和父王单独但一会儿。”
瀚明说完没有再看宁兰一眼,而是在陵墓前盘膝坐下。
“父王,母后今天走了。儿臣没能留下她,你会不会怨怪儿臣?这么多年来,儿臣都没有好好的照顾母后,儿臣是不是很不孝?当年,母后刺了你,儿臣曾经以为,那是不可原谅的……一直以来儿臣都不明白,为何您不恨母妃。直到前几日,儿臣才明白,正如父王您以前说的那样,有时候不是因为能恨而去恨一个人。”
瀚明说道这里,看向宁兰离去的方向,盯着那抹渐渐远去的身影,又自言自语地说道:“父王,方才……那个,是儿臣的王妃,你又没有看到?她是您的儿媳。她是不是很特别?儿臣与她很早很早就认识了,只是以前的事情她都不记得……父王,您好久没有听到儿臣吹萧了吧?儿臣今天吹给您听。”
瀚明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短萧,吹起了曲子。
一遍又一遍。
优美的曲音,在空气中散开。
曲中绵绵不尽的忧伤,让人听了,忍不住的心伤。
向着赝里宫回走的宁兰,听到了萧曲,不由停下了脚步,不自觉地被凄美而又悠远的曲调给吸引了。
虽然,站在远处,曲子听的不是很清楚,她还是感觉到了吹曲之人,心里的悲伤。
认识耶律瀚明这么多日子,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吹萧。
他在为什么悲伤?
这种优美的曲子,若不是吹奏之人有着一颗温柔的心,是不能将它的优美表达的如此淋漓尽致吧?
在陵墓前的耶律瀚明,给人感觉很模糊,感觉他的身上好似披上了一件神秘的黑纱,让她看不清。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此刻心里在想着什么?
宁兰听了许久,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幕僚不知何时站在离她只有几丈开外的地方,从他专注的神情上可见,他也在倾听远处的萧曲。
“微臣参见王妃娘娘。”
“太傅大人免礼。”
幕僚行过礼开口问道:“不知,微臣可否借一步说话?”
宁兰点了下头,一边向回走一边问道:“太傅可知这是何曲?”
幕僚若有所思地说道:“《戏游凤凰台》。好多年没有听到大王吹奏此曲了。王妃娘娘,大王是否遇到了烦心之事?”
烦心之事?是太后娘娘离开吗?
宁兰不解地问道:“太傅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幕僚紧起眉头,面色幽沉。
“这曲《戏游凤凰台》只有当大王遇到难以解开的难题时,才会吹起。”幕僚说完目光落在宁兰的身上,没有再过多言。
宁兰想了想说道:“也许,是因为太后娘娘的离开吧!”
幕僚配合地点了点头。大王烦心之事,到底是太后娘娘的离去还是为情所困,恐怕大王心里很清楚。
“太傅大人以前陪在大王左右吗?”
幕僚点头说道:“微臣是奉了先王的旨意,一直在大王身边辅佐大王。”
“那……太傅大人一定熟知大王的大王喜好了?”
“熟知不敢。不过,大王的喜好微臣到底知晓一些。”
宁兰迟疑了会儿,问道:“太傅大人能对本宫说些……关于大王的事情吗?”
幕僚恭敬地点了下头说道:“王妃娘娘吩咐,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兰想了想,不知如何问起,其实,她想知道耶律瀚明的所有事情,只是面对着太傅大人不好尽问。
“大王喜好的兵器?喜好什么书?”
王妃娘娘是想了解大王?
幕僚浅浅一笑,回道:“大王喜好的兵器是箭。大王为了像先王一样练出一手好箭,曾经在校场不顾倾盆大雨,不眠不休,拉弓将手指都拉破了……用了五天的时间,练出了一手百发百中的好箭法。打仗的时候,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大王都没有畏惧和退缩过。无论受多重的伤,从来不喊痛。记得有一次,那年大王十岁,大王与先王一同去射猎,结果走散了遇到了一头猛虎,先王赶到的时候,猛虎被大王活活打死了,大王的身上全身伤口,有好几处都见了骨头……”
时间过的飞快,宁兰和幕僚相谈间便到了晚膳的时辰,宁兰吩咐了蕴儿备了晚膳,用过晚膳,幕僚起身告退出了宫。从幕僚的口中,宁兰听到了很多关于耶律瀚明的事情。幕僚口中的耶律瀚明,是一个她完全不知晓的耶律瀚明,与她脑海中的耶律瀚明不同,却比她脑中的要完整很多。
耶律瀚明,她的夫君?有着几分醉意的宁兰,手握半块紫玉,走到院子里的木棉树下,坐在秋千架子上,双唇带有淡淡的笑意。
她,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白皙的面容因为不胜酒力的缘故,红丹丹的。
凉风拂面,一阵清凉。
天上的一轮弯月,蒙上了一层淡纱,星星却活泼地眨着大眼镜,夜,平静之中带有几分醉意。
“公主,奴婢去为你拿件披风。”
蕴儿见宁兰难得的心情好些,又没有回寝宫的打算,说完转身向寝宫走去。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渐渐临近,感觉到有人为她披上了披风,唇角微微扬起。宁兰没有回头,依然是高抬着头遥望着天空:“蕴儿,天上好多星星。听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它们会继续守护着她们想要守护的人……你说,母妃会不会在天上看着我吗?哪一颗会是母妃呢?”
许久,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回答,宁兰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蕴儿,你想回去吗?”
宁兰话落了一会儿,没有听到蕴儿回答,不由狐疑地扭头向着身后看去,眨了眨眼睛,皱起了眉头,嘀咕道:“本宫一定是醉了,蕴儿长的是芙蓉面,怎么变成耶律瀚明那样……那样欠债的脸了……本宫一定是眼花了……”
宁兰说完不由松开了攥着千秋绳子的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眉心锁的更深:“奇怪了,蕴儿怎么会长的像耶律瀚明呢?醉了……一定是醉了……”
瀚明好笑地瞅着宁兰,开口说道:“你是醉的不轻,连孤王这张欠债的脸都看不清楚!”
欠债的脸?
他的脸,那里像是欠债的了?
瀚明话落,宁兰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咦,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耶律瀚明?耶律瀚明?啊?!宁兰的双眸瞬间定在了瀚明笑意未尽的面容上,瞪大了眼睛,确定了来人的确是耶律瀚明,身子一歪,随即便是一声惊呼,整个人从秋千上摔了下来。
“当心。”
瀚明出手极速,一把将从秋千上跌落下来的宁兰给抱在了怀里。
一惊之后,醉意消去了几分,被瀚明抱在怀中的宁兰原本就红丹丹的脸颊,瞬间火红一片,一直红到了脖子。有些尴尬地问道:“你……怎么会是你……”
瀚明答非所问地说道:“日后,喝了酒,不许再坐秋千。”方才的那一幕,还在瀚明的脑中,若不是他出手及时,不是他在她的身边,这一米多高的秋千上摔下,一头撞在了地上,肯定是要带彩了。
“……放我下来。”
宁兰一阵无语,见瀚明还不松开她,羞涩地说道:“……放我下来。”
瀚明不理宁兰,一边抱着宁兰向寝宫里走,一边问道:“为何要喝酒?”
宁兰见瀚明抱着她向寝宫里走,不放她下地,心里有些发慌,仿佛有着一头小鹿,上蹿下跳的。
“喝不喝酒,与你没有关系。”
她和酒是因为……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喝,在幕僚那里听到了很多他的秘密,心情很好,就喝了点酒……
瀚明敛起脸上余有的笑色,沉着黑目问道道:“因为想回大齐,才喝闷酒的吗?”
回大齐才喝的闷酒?
回大齐吗?
她真的很想回去。
“是。我要回去,你让我回去好不好?”
瀚明抱着宁兰走进了寝宫,将宁兰放了下来,再次开口问道:“你就那么想回去吗?”
宁兰很坚定地点头,眼睛里写满了恳求和期待地望着瀚明,求道:“是。让我回去,我真的很想回去,无时无刻……”
“只要回去,不论让你付出什么,你都愿意吗?”
“只要能回去,让你放弃这里的一切,你都愿意?”
宁兰有些不明白地看着瀚明。她不明白瀚明说的放弃这里的一切是什么意思。
她回去就真的那么罪大恶极吗?她只是想回去,在她母妃的坟前上一炷香,只想尽一点最为子女的孝道,在母妃的坟前烧一刀纸钱,仅此而已。
瀚明见宁兰不语地盯着她,继续问道:“只要能回去,以后再也回不来,这也没有关系?”
“耶律瀚明,你真的很冷酷。”
“冷酷?好。那孤王选择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着这里,你的心除了孤王不能再有别人;二、是你可以回大齐,可是,你回去了将永远不能再回来,你和孤王之间的情分从此一刀两断,从系什么都不是。两个选择你只能选其一。”
他冷酷?他不过是想把留在身边,这样就是冷酷?
“你真自私。”
她的心除了他不能有别人?他是逼她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做选择吗?为什么要这么逼她?
她的生命里,不可能只有爱情没有亲情。她曾经暗暗发誓,她绝对不要活的像她母妃那样,一生只为了一个男人而活。在她的心中,亲情很重要。
“自私?呵呵。你若不选,孤王替你选!”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不希望他爱的女人,在他的身边,心里还有一个人。这样也算是自私?她难道不知道,爱情是容不得半点沙子?即便那个人此生只是她的二皇兄,他也不能忍受,他绝不能接受!
“耶律瀚明,你别逼我。”
“逼你?到底是谁在逼谁?”
宁兰瞪着耶律瀚明,双手紧握,为了不让难过的表情展现在瀚明的面前。
“好,既然如此,我选!我要回大齐。”
“孤王不会给你一个侍卫,护送你回大齐!”
“本宫不需要,也不稀罕。”
宁兰听到瀚明如此一说,心都要气爆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自私,小气的人?幕僚说的那些一定都是假的,他就是世界上最自私自利,最无情无情,冷酷自大王!
瀚明被宁兰彻底的惹怒了,握紧了的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握紧,面色一片黑漆漆的,瞪着宁兰好一会儿,字字带着怒意,刚劲有力:“好!那你走吧!明天就走,孤王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瀚明愤声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没有见到他转身之后,宁兰的眼睛便红了。
宁兰看着瀚明气冲冲离去的声音,转身冲进了寝宫,扑在了床上。想到瀚明说的话,心里难过的直掉眼泪。
他永远也不想再见到她?谁要见他?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耶律瀚明,没有人稀罕见到你!
自私,蛮横,霸道,无情,不讲理的自大王,明天她就走,绝不会留恋。
“蕴儿,收拾行李,明天我们就回大齐。”
“……奴婢遵旨!”
蕴儿刚进寝宫拿起衣披,便撞见了耶律瀚明,原本以为大王和王妃娘娘会化干戈为玉帛,不料,事与愿违,反而闹的更僵。前一刻明明好好的,下一刻怎么就成了仇人?
公主一向遇事冷静,很少发火,怎么一遇到了大王,就变了呢?
蕴儿暗暗地叹了口气,忙乎着整理物品。若是明日回大齐,那可有不少的事情要收拾和准备。不但要准备衣物,还要准备干粮,水啊……
有忙的了!
瀚明一走出赝里宫,便忍不住地一拳锤在了赝梨宫门口的圆形石柱上。
心头一团无名的怒火,正在熊熊的燃烧。怒火,火冒三丈。他就没有见过什么女人,像她那样!
瀚明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苍穹宫,在苍穹宫里走来走去。
其实,他在父王的陵墓前,就想通了。
若是她真的想要离开,那是她的愿望,他会试着成全,就让她离开。
他到赝梨宫,原本想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话,挽留她留在他的身边,不想,几句话出口,便闹的不欢而散。而起,最糟糕的是,他还说了,他最不该说的话。
明明是想要留她,却变成了赶走她,而且是明天就走……
“吉索。”
吉索闻声立即冲了进来,“奴才在。”
瀚明扫了一眼瞅着他的吉索,动了动嘴角,心里有话,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索性又吞回了肚子。
“退下!”
“……遵旨。”
吉索一头的雾水,闷闷地退了出去。
今日大王不让他跟着,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谁那么大的胆子惹恼了大王?该不会又是王妃娘娘吧?看着情形,十有八九是王妃娘娘惹的!想到这里,吉索的心掉到了嗓子口,谨起神色,想了想,立即找到小佑子,吩咐道:“小佑子,你快去打听一下,大王去了赝梨宫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
天一亮,她就要走了。天一亮,她就会离开这里回她的故乡去了。
她选择了放弃他。想到宁兰放弃了他,心疼涌起一阵难以压下的悲伤。
酒,一杯,一杯,又一杯……越喝越清醒,越喝心里越是不舍得。
兰儿,太傅说,真的爱一个人,只想为一个人付出,而不是想索取。太傅还说,感情是你情我愿,勉强不得,强求的最后是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
当年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玉石俱焚的写照?强求的最后,剩下的若是只有恨,那不如放手让你走。不会玉石俱焚的,孤王怎么舍得让你玉石俱焚?
你要走,就走吧!即便很舍不得,很舍不得,孤王也会放你走。
只是,
希望你不要后悔……
你会后悔吗?
有一天,你会不会后悔没有选择留在孤王的身边?
兰儿,你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没有孤王?一点儿也没有?你回到了大齐,会不会坐在窗前看向这边,偶尔的……偶尔的也会想到孤王,哪怕是一点点的思念?
太傅爱上了你的母妃,变成了一代情圣,孤王爱上了你,便成了一代傻瓜!明明到手的人,还要拱手送出去,这步是傻瓜是什么?
爱情?这就太傅说的爱情吗?欲罢不能,剪不断理还乱?
瀚明压制着想要冲去赝梨宫的冲动,拎着酒壶坐在窗前,看着天空的星星,不知道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些日子没有好好的休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疼,头疼!瀚明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闭嘴双目问道:“吉索,现在什么时辰了?”
吉索立即回禀道:“回禀大王,卯时刚过,现在辰时了。”
“辰时了?你怎么不叫……你说什么?辰时了?”瀚明忽然反应了过来,纵身一跃,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想到了昨日在赝梨宫与宁兰的对话,健步如飞向外走。
这个时辰,她不会真的已经走了吧?
瀚明匆匆地赶到赝梨宫,在赝梨宫里却未见到宁兰,心都乱了。
心乱如麻。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对了,她没有令牌,也没有他下的圣旨,昨日他虽然让她走,没有别人听到,她应该出不了宫门。
“小佑子呢?王妃娘娘去哪儿了?”
“奴才在,奴……”
小佑子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瀚明给打断:“快说,王妃娘娘去哪了。”
“是,王妃娘娘刚走不久,去……去了西城门。”
西城门?
西城门每日会在辰时一刻开门,若是她刚走不久……应该还来的急。思及此处,瀚明施展轻功向着西城门追了过去。
无论她会不会为他留下,他都要试试。挽留了,他日后才不会后悔。
西城门
宁兰带着蕴儿等人来到了西城门,等待着开城门。
他没有来见她,他是真的不想再见到她吗?昨日他说的不是气话,是真的希望永远不再见到她?在赝梨宫等了一个多时辰,他都没有出现,现在都辰时了,他还是没有出现……他应该不会出现了。
忽然间,鼻子一阵酸涩。
她想回大齐,却没有想过不回来这里,一次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耶律瀚明那么反对她回大齐呢?亲情和爱情之间,为什么非得二选一?对他来说,回大齐就真的那么十恶不赦吗?
以后,她再也回不来这里了,是不是?不能再回这里,她该去哪里?
蓦然间,她很想见耶律瀚明,这种感觉以前她没有过,很陌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怎么会突然很想他?因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才生有的不舍和思念吗?才会这样想念他?还是,她的心里希望他追来,开口留她?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问,是为了羞辱她还是挽留她的意思?
瀚明看着沉默不语的宁兰,心里很是忐忑。可是,想到有些话若是现在他不说,以后也许不会再有机会说了,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自尊也好,骄傲也好,君主的颜面也好,这些他都不顾了。这一刻,他只知道,他不想永远地失去她,哪怕机会只有一点点,他也想努力抓住。
“孤王……孤王的意思是……昨日那句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的话……”
宁兰听到这里以为瀚明是来羞怒她的,不由挣开了瀚明拽着的手,说道:“那句话我听清楚了,也记下了。”
瀚明大步一迈,一把将宁兰抱在怀中,带有几分焦急的解释道:“不是,是气话。兰儿,可不可以不走?”
宁兰抬头瞅着面色恳切的瀚明,听到瀚明的确切挽留,原本红了的眼睛,布上了一层雾气。
瀚明见宁兰的眼泪在眼眶里打断,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道:“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若是你真的很想回大齐,回去看看之后,可不可以再回来?只要你回来,我会等你回来。”
“你刚刚不是说,我回了大齐之后,就永远不要再回来的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也是气话。”
宁兰继续问道:“你不是很讨厌见到我,让我快点走吗?”
“那也是气话。”
“那你哪一句话不是气话?”
“希望你留在我身边的话,不是气话。我会等你回来的话,也不是气话。”
宁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你真的那么希望我回来吗?”
“嗯。为了我,你可不可以回来?”
面对瀚明柔软的恳求,宁兰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幸福。一种被在乎的幸福,一种被爱的幸福。
“其实,我只是想回去祭拜母妃,从来就没有想过不再回来。”
瀚明闻言心里一阵狂喜,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一直想回大齐,不是想回到那里生活,也不是想回到你二皇兄的身边,而是回去祭拜母妃之后再回来?”
“嗯。”
一抹灿然的笑容在瀚明的脸上绽放:“那你今天可不可以不走?”
“不行,我已经收拾好了行礼。”
“孤王还没有给你准备护送侍卫……”
“你说过不会给我一个侍卫护送我的!”
“这个……我是说过,不过我说的是不给你一个侍卫,没有说不给你一百个侍卫护送你回去。”
“你强词夺理……”
“今天不走,好不好?”
“不行!”
……
色诱不成的瀚明看着宁兰坚定的脸,问道:“真的非要今天走?”
“嗯。”
瀚明虽然很舍不得宁兰离开,可是,想到宁兰说的有情有理,他有重要的国事缠身,不能像一个普通的女婿那样可以陪宁兰回娘家,自觉理亏只好答应了宁兰:“既然这样,我就派闵睿护送你回去。三个月后,你要回到这里。”
“嗯。”宁兰说完对着瀚明甜甜一笑,踮起脚趾在瀚明的眉心亲了一下。
宁兰的主动献情把瀚明乐的晕头转向,笑脸如花。
闵睿受了瀚明的吩咐,一路尽心地侍候着宁兰。冷眼观察,睿智判断,一向对女人挑剔的闵睿,在陪同宁兰回大齐的半个多月,闵睿对宁兰有了新的认识和了解,心里对宁兰表现出了敬慕之意。
“王妃娘娘,前面的小镇过了,就算是正的踏上大齐的国境了。”
“嗯。一切就由你来决定吧!”
“末将遵旨。”
马车不停地向着大齐国前行,吱吱呀呀地响着不停。
呼吸真大齐国的空气,吸吮着大气之中的新鲜土壤味。压在宁兰内心深处的思乡之情,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浓烈。
“呕……”
“王妃娘娘……”蕴儿见宁兰在马车里颠簸的面色苍白作呕,十分的紧张,立马掀起了马车的窗帘,高声喊道:“停下,停下……”
“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蕴儿接话说道:“回将军的话。也许是这一路坑坑洼洼颠簸的厉害,王妃娘娘不大舒服,先歇一会吧!”
“王妃娘娘,要不要为您寻个太医过来。”
“不必了,本宫歇会儿就好了。”宁兰看着从窗口看向前面,一眼望不到边弯弯扭扭的山路,叹了口气。
“蕴儿,扶本宫下车。”
“奴婢遵旨。”
出了马车,呼吸着呼吸的空气,感受着空气中新鲜的土壤味,原本作呕连连的宁兰好了许多,虽然想着早些回大齐,可是一向到瀚明,一颗心早就堆满了思恋。
若不是她和耶律瀚明之间的误会解开了,她还真的不知道耶律瀚明那么在乎她。原本以为他真的赶她走不给她一个侍卫,可是,从闵睿的口中得知,耶律瀚明早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宁兰站在一棵青松之下,刚喝了几口新鲜的空气,顺了顺呼吸,便见到闵睿走了过来:“属下请王妃娘娘上车。”
宁兰见闵睿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了起来,不由问道:“怎么了?”
闵睿说道:“有一阵马蹄声渐渐临近,为了王妃娘娘的安危着想,属下请王妃娘娘上车。”
宁兰犹豫了会儿,转身上了马车。
“驾……”
宁兰刚在马车里做好,便听到一阵驾马的声音,透过窗口,十几匹骏马背上的人都穿着兵士的服装,在离宁兰马车的十丈之遥处,除了一人坐在马背上向他们走进,其他的人全部跳下了马背,停住了脚步。
“二皇兄……”宁兰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马背上的人,渐渐临近,一直到了马车的跟前她才相信她没有看错。
荣禄看着宁兰瞬息万变的脸,笑的一片儒雅,还有许些憔悴,“兰儿,这一路辛苦了。”
“二皇兄,真的是你吗?你真的还好好的活着?你的伤都好了吗?”宁兰将手伸出马车外,摸着荣禄的面容。眼睛瞬间一片红润,雾气布满。
荣禄疼惜地看着宁兰,说道:“不必担心,二皇兄身上的伤已经好了。”
“二皇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急,二皇兄会慢慢告诉你的。”荣禄说道这里,转了话题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宁兰宽慰地笑了下说道:“可能是这一路都是山路,颠簸的厉害,有些头有些发晕。”
荣禄四下看了看说道:“嗯。这山路还有十里多的路程,坐马车的确颠簸……兰儿,坐我马背上来。”
“这……好吧!”
宁兰迟疑了下点头,掀起了马车的车帘,刚想上荣禄的马背,闵睿走了过来:“王妃娘娘要骑马的话,末将给您准备一匹?”
荣禄接话说道:“不必了,王妃娘娘与本宫同坐一匹马就好。”
闵睿迟疑看下说道:“这……恐怕不大好吧?”
宁兰看了看护送她的侍卫,打消了与荣禄同骑一匹马的念头,对着闵睿吩咐道:“你去给本宫本宫备马过来。”
“末将遵旨。”
荣禄见宁兰跪在熙妃娘娘的坟前,许久不起,不由上前劝道:“兰儿,不要再跪了,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熙妃娘娘在世的时最爱你,若她天上有灵的话,知道你这样一直久跪不起,一定会伤心难过的。”
“二皇兄,兰儿想再多陪陪母妃。”
“这……好吧!”荣禄迟疑了下,点头离去。
荣禄走后不久,蕴儿走到了宁兰的跟前。
“人来了吗?”
“是。”
宁兰开口令道:“你们下去守着,本宫有话语奉月说。”
“奴婢遵旨。”
奉月踩着小步来到了宁兰的跟前,恭敬地行礼道:“奴婢奉月参见王妃娘娘。”
宁兰没有回头看奉月而是开口问道:“娘娘走的好吗?”
奉月迟疑了下说道:“回……回禀王妃娘娘,熙妃娘娘她走的很安静。”
“熙妃娘娘走前可有说过什么重要的话?”
“熙妃娘娘仙逝之前,曾于奴婢说过一句。”
“什么?”
“熙妃娘娘仙逝之前曾与奴婢说过,若是王妃娘娘回来,转告王妃娘娘一句。娘娘说,王妃娘娘既为人妻,行过孝道,理应早日回大汗国做好妻子的本分,若是久居娘家不成体统。”
宁兰闻言,面色一片冰冷,转身看向奉月,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母妃为什么留下了这句话?是告诉她早点离开大齐?是因为这里不安全吗?
“娘娘可有遗物留于本宫?”
奉月想了想说道:“回禀王妃娘娘,奴婢不知娘娘的遗物在何处。不过……娘娘曾吩咐奴婢将王妃娘娘平时喜爱的书札收理起来。”
“书?”
“是。”
宁兰呼来蕴儿,对着蕴儿吩咐道:“你与奉月一同去将书札搬到本宫的寝宫,本宫今夜要读。”
“奴婢遵旨,奴婢告退。”蕴儿和奉月齐声行礼退了下去。
书?母妃给她留下了书札?母妃走前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她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她要尽快知道一切。
母妃,兰儿一定会查出真相,您不会怪兰儿吧?
宁兰将她母妃为她整理好的书札从头到尾看了两遍,书中没有夹任何东西,只言片语,甚至连一个字都未留下,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母妃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让奉月转告她早日回大汗?真的不是告诉她这里不危险?还是只是普通的一句教诲?宁兰将书一本本地放好,走到窗前,伫立许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相信,她不能相信她的母妃是因为生病走了。母妃的身体即使不好,也不会那么早而且是那么突然的就……
初冬了,在宫里呆了好几日了。
一点头绪没有,宁兰感觉到了宫中的气氛非比寻常,一种人走茶凉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在这大齐国的宫中,她已经被格局了出去,在他们每个人的眼中,她已经是一个外人了。
前几天,她的父皇见过她几次,之后便忙的不可开交,人影都不好寻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让她特别想念一个人,那个远方的人。
人,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会改变。即使心里如何的不愿意去承认,生活还是生活,一切都不会因为不愿意承认,而不存在。
这,就是现实生活。
这个宫中,装满她的过去,一些原本温暖的东西,也在渐渐冷却。
太后的命和她的性子一样,坚硬。宁兰原本是恨她的,恨她的狠毒,恨她害死了她的乳娘。可是,她毕竟是她的亲奶奶,恨一个亲人比她想象中还要难上很多,更何况去恨一个已经记不清东西南北,认不得张三李四的老人呢?
在时间的长河中,人的生命很短暂。宁兰在大齐后宫住的第五天夜里,被蕴儿给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