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管生那扭曲狰狞到近乎变形的脸,丁恩泽摇了摇头,心里嘀咕:你这种人就只配当条供主人使唤的狗!
“站长,那您的意思是?”
“不用管他了,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知道明天要你陪同李汉年出差去南京吗?”
管生点点头,神情有点茫然。
“现在你们只用押送一个人了,就是关在牢里的那个!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一定把人安全押送到南京,不让您失望!”管生的神情就像真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然后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献给顶头上司丁恩泽。
没想到丁恩泽却一点都不领他的情,反而一瞪眼:“笨蛋,我要你杀了他!”
“您……您的意思是?可是那个***不是已经投诚了吗?”管生糊涂了,可是他突然意识到此刻的位置上是不应该问多余的问题的,他刚想收回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丁恩泽的脸色却已经阴沉下来了,“你问那么多干吗?我要你杀了他!明白吗?”他用手比画了一下,满脸的阴沉,“杀了他,不留活口,然后嫁祸于***!再给我捅到《中央日报》上去,大造声势就说**分子残忍地处决了自己的人!”说到“残忍”二字的时候,丁恩泽几乎咬牙切齿,“现在的***已经不同于以前的泥腿子了,对付他们要多动动脑子,不能再用对付土匪的那套来对付他们了,知道吗?!他们不是会潜伏吗?我们也来这一手,我看谁玩得过谁!”
“是,是!站长您英明,您说得对!”听说要自己去杀人,管生似乎闻到了久违的血腥味,他脑海里那根特殊的神经又开始激烈地跳动了,人也迅速显得亢奋了起来。
“还有,你要注意三点,”丁恩泽冷冰冰地继续吩咐道,“第一,不能让李汉年看出来。这件事就只能你我两个人知道;第二,下手要快,手脚要干净,不能留活口!不然的话,回来我就要你的命;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所选择的杀手一定要训练有素,而且是生面孔,我们这边站里的人从没有人见过的,他要吃得了苦,皮肉之苦!明白吗?要忠心耿耿!要心甘情愿接受这个危险的任务!”
管生一阵哆嗦,他连忙点头哈腰道:“请站长放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嗯!”丁恩泽满意地点点头,“这件事只能你我知道,回来后,我一定会好好嘉奖你的!”
“谢谢站长的提携!”管生真恨不得给丁恩泽跪下了。他知道丁恩泽虽然是条老狐狸,但是他所许下的诺言,那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的,这让他顿时有了感激涕零的冲动。
“好了,你走吧!”说完这些后,丁恩泽又坐回了书桌前的沙发里,神情变得慵懒了许多,他闭上了双眼,“我要休息了!”
就像来时那样,管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丁公馆。
丁恩泽这辈子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别人,对身边的每一个人他都留着一个心眼。在军统混迹了这么多年,他看透了什么叫做“人前一张脸,背后捅一刀”,所以每天晚上睡觉,他都会在枕头底下放上一把上了膛的枪,以此来防备睡梦中的意外偷袭。好不容易成了戴老板身边的红人,本来指望着步步高升,在告老还乡之前能够到南京天子脚下混个一官半职以此来光宗耀祖,可是老天爷不长眼,戴老板竟然意外摔死了。噩耗传来,丁恩泽猫哭耗子般地抹了一把眼泪,但他心里却跟块明镜似的清楚在军统的好日子已经过到头了。如今,毛局长每次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总是若有所思、心怀鬼胎,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丁恩泽必须要考虑另外一条路了,绕过毛人凤,直接向蒋委员长献礼!
这一次毛局长指名点姓要他把两条“大鱼”押送到南京,丁恩泽并不笨,他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再被毛局长信任了。如今王光宇被杀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他已经可以肯定就是潜伏在身边的***间谍干的,因为对方下手非常快,但是他却一时又无法确认对方的身份。而眼前让管生走这么一招险棋,丁恩泽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把那条“大鱼”给引出来。管生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的,一激动就会把心事全都写在脸上,但是他办事很利索,也很会用人,手下有一批忠诚的死士,丁恩泽要让那个该死的潜伏分子乱了阵脚,主动跳出水面。牢里的“大鱼”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死鬼王光宇在今天下午已经原原本本地把梅子如的身份价值交代得一清二楚,而对于丁恩泽来说,梅子如现在只不过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想到这儿,丁恩泽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他长叹一声,伸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如果这一回真的能够抓住***资深的潜伏分子的话,那将是一张通往南京的畅通无阻的通行证啊!王光宇说过,这个潜伏分子的级别绝对不会低,属于**的华东情报处的高级特工人员,委员长一定会为他抓获这么大的间谍而大大嘉奖他的。丁恩泽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可是随即却又被沮丧的神情所代替。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他苦苦地思索着,难道真的会是他?
夜晚,江北指挥部灯火通明,屋外不远处的僻静旷野里突然响起了几声激烈的枪声,间或夹杂着狗吠和人们的叫嚷声,正在仔细查看上海地下党组织送来的上海城防图的司令员猛然抬起头:“政委,出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警卫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报告首长,有个犯人逃跑了!”
政委脸色一变,赶紧追问道:“谁?”
“朱君普。”
政委当机立断,严肃命令道:“马上通知伍豪同志,发电报给江南的‘风’字号特工,小心特务!还有,立刻派人查清特务越狱的事件责任人,带他马上来见我!另外派一路人沿江仔细搜捕逃犯!”
“是!”警卫员转身迅速跑了出去。
警卫员走后,司令员满脸的忧虑:“政委,你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啊?”
政委皱紧了眉头:“这要看伍豪同志那边怎么处理了。渡江战役马上就要实施,计划已经没有办法再更改,在这个紧要关头让他跑了,我担心后患无穷啊!”
夜深了,长江边上两米多高的茅草丛里,朱君普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动不动地趴着,冰冷的江水不断地拍打在他的身上,冻得他直打哆嗦。
隔岸相望,江阴要塞一片漆黑。朱君普意识到此刻只能拼命一搏了,他咬紧牙关,伸手摸了摸腰间锋利的匕首,又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江水,忍着刺骨的严寒,猫着腰向不远处的一处偏僻的小船坞悄悄靠了过去。
去南京有三种交通工具可以选择:首先是汽车,速度最快,但是不安全,出上海后,沿途要经过很多荒僻的地段,而那一带***出没十分频繁;其次是水路,从十六铺码头坐船离开,但是水路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去南京要将近一整天才会到达,这无形之中平添了很多不利因素和变故;最后就是火车,虽然说火车上的人员十分复杂,但是毕竟空间小,速度快,这样一来就比较容易掌控。所以,在管生的强烈要求下,李汉年同意了选择火车作为此行的交通工具。
再次见到梅子如时,李汉年的鼻子有些发酸。老战友在沉重的脚链和手链的束缚下,已经被折磨得彻底没有了人形,尽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是仍然无法掩盖衣服下那累累的伤痕。梅子如昂着高高的头颅,面无表情,目光坚定,他一步一挪艰难地走着,全然无视身边特务的催促。经过李汉年和管生的身边时,梅子如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见到犯人竟然鄙视他,管生气得扭歪了脸,他咬牙切齿地嘟囔了一句:“你等着,老子一会儿就灭了你!”
一听这话,李汉年的心里“咯噔”一声,他皱了皱眉,口气中充满了不快:“管大队长,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个犯人的安全,我们可是要全力保障的,这是站长的命令。他要是出什么事情的话,我们两头都不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