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传来了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汉年,你还好吗?汉年!”
是安子文!老张伸出熊掌一般的大手,摸了一把眼泪:“来!我把你拖出去!”说着,他用匕首割断了所有绑住李汉年的布带子,然后用力抱住李汉年麻木的双脚,紧紧抱在怀里,一边向车门口爬,一边用力托住李汉年。
来到车厢外,安子文终于看到了多日未见的李汉年,她激动地冲上前一把就把他抱在了怀里,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终于见到你了,你还活着,真好!”
李汉年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尽量用温和的口气安慰道:“没事的,子文,我不是好好的吗?没事的!”他用目光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老张,“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老张点点头,吩咐属下:“快撤!”
一行人用担架抬着李汉年,匆匆离去。
来到一处偏僻的农家小院,老张对李汉年说:“这里是我们的一个联络点,很少有人知道,你就先在这里养伤吧,我找医生去!”
“没事,没什么大碍!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李汉年靠着身后炕上的被子坐了起来,“对了,老张,你们是怎么确定我坐的那辆车的?敌人派了很多车辆来迷惑你们啊!”
老张嘿嘿一笑:“我们今天早上接到情报说,你就是坐这辆车,而且右边车窗玻璃是红色的。我们为了以防万一,派了两组人,一组在小道这边,另一组在大路上,只要确定是你坐的这辆车,我们就下手!”
“哦?”李汉年的心里不由得一动。他回想起了钟向辉在今天凌晨凑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
“放心吧,今天你就能回家了!”
丁恩泽神情紧张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电话机。自从管生走后,他的心就一直悬着,千万不要出事!如果这一次再出什么纰漏的话,那么自己多年苦心钻营的政治生涯就要完蛋了。丁恩泽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紧张过,他紧紧握着的双手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沁出了汗水,手掌心滑腻腻的,这更让有洁癖的他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焦虑。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已经下午五点了,丁恩泽实在受不了了,他一把抓起电话机:“给我接南京局本部!”
电话接通了。“我是上海站的丁恩泽,我们这边押送的犯人到了吗?是毛局长亲自点名要的犯人!”丁恩泽口气强硬地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让他沮丧的否定答复。
丁恩泽有些绝望了:“这怎么可能?我们这边的人早上天刚亮就出发了,怎么可能还没到?”
电话里的答复没有丝毫松动的可能。
挂上电话后,丁恩泽脸色死灰,浑身瘫软在了办公椅上。难不成自己的身边除了李汉年之外还有*潜藏着?不然的话,这押送的情报怎么又这么轻易地就被泄露出去了?
不!不会的!丁恩泽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不可能!自己身边绝对不可能还有共产党!当初王光宇就说了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之下,他是不会撒谎的。再等等,可能路上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也可能……丁恩泽的脑子里越想越乱,不能再坐着干等了,他干脆站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朝屋外大声叫了起来:“副官!副官!”
贴身副官应声出现在了门口:“你马上派人沿小路向南京方向搜索,看看有什么异常情况,尽快通知我!”
“是!”副官转身离去。
白玫瑰西餐厅,人影绰绰,灯红酒绿,钟向辉独自一人靠在里面坐着,他时不时地掏出怀表看一下,离约定的会面时间还有不到五分钟。他又伸手摸了摸胸口的那两块玉坠,心里不由得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温暖,这个时候,小雨应该已经被救出来了。今天早上,当得知具体的押送路线时,钟向辉决定孤注一掷,在做好一切必要的准备后,他把贴身机要秘书赵国文从值班室里叫了出来,来到僻静之处,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国文,一直以来,我对你怎么样?”
一听这话,赵国文赶紧点头:“副站长,您对我有再造之恩!”
“马上就要打仗了,上海这块弹丸之地也不可幸免。这几天去台湾的机票已经很紧张,但是你作为我的机要秘书,只要拿着我给你开的通行证还是可以拿到一张去台湾的机票。怎么样,想不想走?”
赵国文感激地拼命点头:“谢谢副站长,国文不胜荣幸!”
“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来换这张通行证!还有……”钟向辉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包裹,看了一眼赵国文,缓缓打开,出现在赵国文面前的,竟然是两根金闪闪的金条!
“您尽管吩咐,我什么都会为您做的。”
“好,那么这两根金条也就算作你的安家费,事成之后,我会加倍!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往提篮桥水车巷面馆,交给掌柜的就行了!”钟向辉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他把一个小小的白色信封递给了赵国文。
赵国文毫不迟疑地接过了信封,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向钟向辉点点头,转身迅速离开了。
对于赵国文,钟向辉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个人虽然贪财好色,但是本质却不坏。半个多小时后,赵国文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钟向辉的办公室门口,目光一接触,赵国文就点点头,钟向辉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在原有的两根金条的基础上,又加上了三根,看着赵国文感激涕零的脸,钟向辉大度地一笑:“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钟向辉正在沉思中,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了一个人,他抬头一看,是自己的好友朱君普。几日未见,朱君普变得更加消瘦了。
“君普兄,多日未见,一切可好?”
朱君普哈哈一笑:“老弟,你就别酸溜溜的了,我的日子还会好到哪里去。”说到这儿,他向前凑了凑,小声说道,“C.C系那边的头目今天上午刚坐飞机去台湾了,现在我们中统也群龙无首了,看来真的是末日到了啊!
你不知道季源溥那个老家伙都快气死了,我估摸着再过几天,他也要跑了。”
钟向辉一阵苦笑:“君普兄,你是不是真的相信长江天堑固若金汤那套狗屁论调的话?不然的话你怎么不跑?”
朱军普一脸的无所谓:“我干吗跑?我老娘还在这边呢,我可不想当个不孝之子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一辈子!你说对不对?我总得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啊!”说到这儿,朱君普话锋一转,神情显得正经多了,“对了,老弟今天找我有何贵干?”
“我要你帮我偷一样东西!”
“偷东西?”朱君普的双眼不由得眯缝了起来,他的身体向后靠去,“这可不像老弟你一贯的作风呀!老弟你一不缺财二不缺美人,还有什么东西会让老弟你动这种下三滥的主意啊?”
钟向辉微微一笑:“人总是会变的嘛!”
“说吧,要我怎么帮你?”朱君普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
钟向辉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最后,他双眼紧紧地盯着一脸严肃的朱君普:“君普兄,你在共产党那边待了这么久,相信你亲眼所见的应该比我更多,我希望你这次能够帮我弄到这份名单,怎么样?”
朱君普沉思了良久,随即用力地点点头:“好吧,我帮你,一切听你安排!就当我还了一笔良心债吧!省得将来见了阎王爷没话说,哈哈!”
管生回来了,灰头土脸,像极了一只丧家之犬。他从车上下来后,就跌跌撞撞地一路冲进了保密局上海站的大楼,在楼道里全然不顾身边诧异的目光,径直来到了丁恩泽的办公室。
一进门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说道:“站长,囚车被劫了!我手下的弟兄死了好几个啊!站长,你要替我做主!”
丁恩泽心一凉,他赶紧站起身,转过办公桌,来到管生身边,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怒吼道:“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管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面对丁恩泽,把自己今天路上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出来。
“李汉年呢?他怎么样了?被*救走了吗?”丁恩泽不耐烦地打断了管生的哭诉,神情紧张地问道。
“他……他被我打死了,我看*人数太多,我……我没有办法,就一不做二不休,开枪打死了他!”
“你确定他死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管生不敢再说实话了:“我当然看见了,我打他了好几枪呢!”
“那就好,一了百了!反正我也不想他到南京那边给我揭老底儿!他活着就是个祸害!”丁恩泽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就这么死了,还真便宜他了!”
“站长,只是我的那些弟兄们!”管生沮丧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我心不甘呐!”
“不甘个屁!鼠目寸光!死了几个人又有什么,以后有的是人!对了,共产党究竟是怎么知道你的车号的?一共八辆车,怎么运气就那么好呢?”
管生皱了皱眉,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就好像一开始共产党就知道这条讯息一样,当初我们在这边牢里把他看得死死的,怎么一押送就出问题了呢?难不成这个押送本身就是个幌子?”
丁恩泽的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妈的,咱们站里还有共产党!”